如柔和丈夫商量:“老公,一晃咱们又呆了很多天,咱们该干些事儿了,你说,干什么呢?”
“如柔,你现在的体质太差,还是在家养一冬吧。”
“老公,我没事儿的。记得你拉煤卖煤的时候,我就特别想能随你风里来雨里去的,我想和你一起挑起这个家。”
他摸着她的头发说:“这两天截车截得太紧,截附加呢。咱们车就没有起附加费,要是截住,又得一千多块钱呢。过两天再说吧。”
上午,如柔走进婆婆的屋内,见公公正在摆弄电视机,忙问:“电视机怎么了?”
“看哪台都不清楚。”
她又走到婆婆面前,问:“妈,手好点儿了吗?还那么疼吗?”
桂兰用另一只手攥着那个手腕,说:“不那么疼了。”
“妈,今儿中午做什么饭?我做吧。”说着,她走进厨房,“蒸些米饭吧。”
“我不想米饭吃,再说还有点儿剩饭呢。一会儿我想让你爸和点儿掺玉米面的面,留着晚上蒸馒头,我挺想吃了。”
“那我和吧。”说着,如柔用一个盆盛了些面,又用一个瓢舀了一瓢玉米渣,走出来问:“妈,你看和这么多行吗?”
桂兰瞅了一眼说,“中啊。”
如柔就端着盆到厨房和面去了,和好以后,端到那屋问:“妈,放哪呀?”
桂兰扭头看了一眼说:“放这儿吧。”又不禁“哎呀”了一声。
她端着盆莫名其妙地看着婆婆。
宏远回身一看,笑了:“和的玉米渣呀?”
“不是和这个?”她还在傻傻地问。
桂兰没好气地说:“我是说掺玉米面的。”
她的脸“腾”地红了,嗫嚅着说:“我也没弄过,怕和坏了,还直让你看。”
“我哪知道——唉。”
看着这盆面,她又嗫嚅地问:“那,那这咋弄呀?”
宏远忙笑着说:“没事儿,就这样的也挺好吃,放那儿吧。”
晚上,小硕拿起一个掺着玉米渣的馒头,咬了一口,对小茵和秋杰说:“你们没吃过吧,今儿让你们尝尝。”
逗得小茵直笑,也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说:“挺好吃的,就是稍微有点儿硬。”说着,冲嫂子直笑。
听着他们的笑,如柔觉得也好笑也上火,但心里也多少有些安慰。只是,看着婆婆咬了一口馒头又把它扔进了盛馒头的盆里,看着她那张冷冰冰的只顾低头吃饭的脸,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小硕的姥姥来了,这个老人有着一头花白的头发,慈眉善目的。她在这儿住了下来。
早起,如柔说:“姥姥,今早上从我们吃吧。我蒸点米饭,炒两个菜。”
老人一笑,说:“从哪屋吃都行。”
“那我说给我爸我妈去,让他们早上别做饭了,我多做些。”说着,如柔下了炕。
当饭、菜都熟了,端到倒座时,如柔一盛饭,尝了尝,脸有些红了,说:“这饭有点儿硬。”说着,她盛了一碗递给老人,“姥姥,你尝尝,是硬吧。”
老人接过碗一尝,说:“中,挺好的,不算硬。”
如柔便给每个人盛了一碗,自己也端起来吃。
宏远吃了几口说:“不算硬,挺好的,米饭蒸忒软了也没吃头儿。”
桂兰吃了一口,便把筷子放在了碗上,问宏远:“昨天晚上剩的粥还有吗?”
宏远走到厨房一看,说:“没有了,准是小茵他们早上吃去了。”
“那给我倒点儿热水。”
如柔一看,红着脸对老人说:“姥姥,你要是吃着硬的话,我给你弄个鸡蛋炒米饭吧。”
老人说:“不用,你吃吧。”
见如柔他们走后,老人不禁责备女儿:“桂兰,你是不是有点儿?”
“妈,你说说,我的手腕因为他们打了,她不说给我买点儿补的东西,连点儿消炎药还都得我买!”
“他们手头也没钱,你也别争他们。再说人家不还总劝你去医院看看嘛。”
“去医院?你看我们这一家子还不够心窄的呀。”
“你小声点儿,这话千万别让如柔听见,我看这孩子还不错。”
“她现在是不错,可她以前处处和我作对。”
“桂兰呀,她毕竟是你的儿媳妇儿,到老了你还得指着人家呢。再说她现在也没在好时候,你体谅着她点儿。再说,自从你手一打,人家不也是总帮你干这干那嘛!”
“帮我干这干那?你说她上次给我做了回饭,我想吃玉米面的呢,她给我掺的玉米渣。她给我生回炉子呢,也没生着,大烟倒是‘腾腾’地冒,呛得我直流泪。我看她倒像是成心的。”
“那她图啥呢,就图给你费半天事儿?你该识举就得识举,现在的儿媳妇儿都什么样,你也不是不知道。”
以后,当如柔过去准备做饭的时候,桂兰不是说,“还有饭呢,我热热就可以了”,就是说“呆会儿我蒸点儿米饭,炉子生着呢,我也弄了”。当她又说“我给你蒸就行了”,桂兰也总是说“不用,我想呆会儿再蒸”。她自讨没趣,只好回到自己的房内,坐在屋内,她想:为什么婆婆和儿媳之间总是有隔膜呢?她知道,那是缺少沟通,缺少理解,或者是每个人对每个人的要求理解不同。但真想沟通、理解的时候,在桂兰的面前,她总是表现得很拘谨或者不知道该如何说。尤其是桂兰也总是少言寡语的,绷着张脸,对她也不亲热。于是,她就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日记,看书。这时,她就会想起刘爱意,她觉得她实在是个难得的好人,她不能辜负她对自己的希望。而每当想起她,她的心中就升腾起一个希望:只要自己努力,自己是会成为一个女作家的。想起这些,她甚至在梦中都会笑醒,想起这些,她就骄傲地崇拜自己。但是,理想与现实之间又是有着怎样的差距?但她知道她会追求,即使追求的结果依旧是此时的这种状况,她也无悔,她也会为自己有着这样崇高的理想而骄傲。也有时,她仰起头看窗外的那抹蓝天,想着那个可怜的小生命,在梦境中祈祷着他重生……
这一天,她突然想起了母亲的话,于是对小硕说:“我二妈他们给了咱们十斤花生油,我妈让咱们给他们五十斤大米。这事儿,你和你妈说说,完了咱们把那十斤花生油给你妈他们。”
桂兰听了,生气地说:“给她妈家一百斤大米,还给他们隔壁的五十斤大米?我不给!”
“妈,就给他们五十斤大米,再说还给你十斤花生油呢,那可是纯花生油,咱们这都买不到,你也不吃亏。”
“我不吃亏?你知道这些大米是怎么辛辛苦苦地打下来的吗?你们下过一回地呀?要大米,你们倒是张嘴就要。”
“妈,地里我们虽然没花多少钱,但也花了四百五百的吧。我们也不要粮食,有我们吃的就行了。给如柔妈一百斤大米,是分家时如柔提出的,你们也没意见。我不也就是跟你们多要五十斤大米嘛,再说还给你们一桶油。”
宏远说:“小硕,咱们地里赔钱,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年咱们是打下点儿大米,可还得给你奶他们二百斤,还得给你丈人家一百斤。其实,这东西倒是次要的,这话说得可别过分了。你说如柔住院,还非得你妈拿钱去?你丈人还挑拨你俩打离婚!哼,因为啥我看见他不搭理他呀。你说给他们,啥事别净记着个人合适。”
“别跟他罗唆了,把粮食分给他们,省心!”桂兰十分没好气地说。
看着父母,小硕叹了一口气。“妈,你说你跟你婆婆没处好,跟你儿子媳妇儿也不往好处?再说如柔对你们还不好?”
“你眼里的她还不忒好!说给你,给你们十袋稻子,一缸麦子。你们爱给哪就给哪,你们不够吃了别管我要就行了。”
“你们就这么办吧,你们就这么办吧!这不忒好!”小硕不满地说完,回到自己的房内,又冲她嚷:“你说你要啥他们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