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能够运行总有它自己的规则，比如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再比如识时务者为俊杰。而相较于其他行业来说似乎更血腥更残忍的黑道，也有它独特的生存规则，意图违背它的，无一例外，都因它而亡。
今天方晟一身休闲装备坐在李老的当铺里时，脑子里突然就有了这样的结论。尤其是看李老浑身是伤的蜷缩在自己面前时，更加证实了他的结论。
看着自己带来的手下在懿西指挥下盘点当铺里的物件，方晟百无聊赖的敲打着太师椅的扶手。
“李老啊，这才多久啊，怎么搞的这么狼狈？”
“晟……晟少。”听到方晟的话，半趴半跪在地上的李老艰难出声，低低呼唤，挣扎着抬眼看着方晟。
“晟哥，这儿清点出一个你磨叨挺长时间的青金石手串。”
懿西手里端了个黑绒布的盒子走到方晟面前，盒子里静静躺着一串蓝色的青金石手串，在店内的射光照耀下光彩夺目。
“哎呦，这可是个上品，不过这东西也当不了多少钱吧。”看见懿西手里的手串方晟眼中一亮，把东西接了过来对着灯光来回摆弄，“纹路倒是都不错，正好上个月我就琢磨给小仙弄一条，这个看清了底子，不会出岔子吧？”
“嗯，已经过了一年了。”听见方晟的询问懿西又把手里的记录呈给他看，指了指青金石在的那一条。
“行，包起来吧。”把青金石重新递给懿西，方晟拍了拍手，才把注意力放在李老身上，“呦李老，看我这就惦记着给女朋友找手串了，忘了你这茬了。”
毫无歉意的说着，方晟对守在一旁的人勾了下手指，手底下的人马上搬来一个软椅，把地上的李老架了上去。
“晟少，对……对不起。”
“哎呦李老，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听见李老虚弱的道歉，方晟向前一倾身子，似笑非笑，“我一个已经出了方家门的虚名少爷，哪还能值得您这个方家老人道歉。”
“我……我错了。”
李老蹒跚着在软椅上调正自己的姿势，耷拉着眼皮目光呆滞的看着方晟，凌乱的发丝还有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衣物，加上如同风箱一般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都昭示着李老已是强弩之末。
“是我不识时务，是我……没领晟少的情，自寻死路。”
“李老这话说的……”重新靠回椅背上坐好，闭上眼一副休憩的模样，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幽声开口，“现在有些晚了，当初我主动给李老提供方便，李老没当回事。之后的事不用我说太明白了吧？李老，做人呢，得懂进退，有自知之明，看得清局势。”
“晟少，我……无话可说。”
缓缓闭上眼，李老整个人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彻底堆在了软椅上，要不是剧烈起伏的胸膛，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死人一般。
“只是晟少……”
陷入了沉寂的当铺内过了段时间又响起了李老粗噶的声音，闭目养神的方晟挑了挑眉。
“事到如今，我只……只希望，最后，您别太为难方家。”
李老的话音一落方晟敲打着扶手的动作瞬间停止，睁开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几乎要背过气的李老，方晟缓缓起身，踱着步子走到他面前。
细细端详着这个被宇文月好好招呼了几天的老人，方晟俊朗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李老，所以说，你注定要死。”
方晟的话一出等在旁边的手下立马上前，把已经进气少出气多的李老架了起来。
“把人送回方家主宅，送到方海文面前，把宇文二小姐和冷少留下来的东西一起送过去。”
双手背后，方晟淡漠的看着任由人摆弄的李老，示意另外的人把八仙桌上的三个信物一起拿走。
“李老，看在你为方家效命了这么久的份上，还是让你走个明白吧！”
上前几步，方晟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隔着纸巾捏起李老的下颚，让他抬眼看着自己。
“你这次得罪的是宇文家，是宇文家最护短的宇文月。方海文这次得罪的是整个道上最大的军火商，各家都要让三分面的冷少。还有军部的老首长，虽然退休但跺跺脚不仅军部外界也要抖一抖的老首长。”
放下李老的头，方晟把纸巾揉成团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轻声嗤笑。
“至于我，不过是看中了你手里的这些当铺资源，借力接手罢了。至于方家，我出来，就是为了重新再进方家。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一个在道上混了大半辈子的人都看不明白，李老，你说……你不死，谁死？”
笑眯眯的看着因为自己的话而露出顿悟继而后悔表情的李老，方晟摆手示意他们把人带走。
“晟哥好大的面子，宇文家二小姐的力，可不是谁都能借上。”一直在后屋帮着盘点东西的褚艺兰缓缓走过来，手里拿了串石榴石的手链，“晟哥，这链子能不能给我？”
“过了时间的就拿走吧！送我们兰婆一条石榴石的手链难道我还要为难不成，那也显得我这个堂主太没风度，不懂怜香惜玉。”瞥了眼褚艺兰手上成色上品的石榴石，方晟笑笑，将褚艺兰揽在怀里朝太师椅走去。
“多谢晟哥。”得到方晟首肯的褚艺兰当下开怀的笑开，顺手就把手链带到手上，“果然还是当铺里好东西多，这种成色的手链在外面难找不说，价格也是破了天。”
“以后有想找的就跟懿西说，当铺的事今儿起就都归他管了。”让褚艺兰坐在自己身边，方晟对她指了指一旁还在忙着清点东西的懿西，“只要过了时间没人领的，让他给你个最低价。”
“晟哥真是太好了。”听到方晟的话褚艺兰立马绽开笑颜，敲了敲烟杆，慢条斯理的往烟锅里装烟丝，“现在我可是愈发的庆幸当时选了晟哥。”
“你是聪明人。”对于褚艺兰的感叹方晟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柔声道，“我对聪明人都很好。”
有了之前那个方家李老作为前车之鉴，褚艺兰自然更深刻的明白方晟这句感叹其中的深意。聪明人不会不识好歹，不会想着算计方晟，自然，方晟对聪明人都好。
别人与他行方便，他自然与别人也行方便。
“唉！这次借了宇文家二小姐这么大的力，以后跑不了要成倍的奉还了。”
看着屋子里已经清点的差不多的场面，方晟突然大声哀叹，用力伸了个懒腰，满脸郁卒，尤其是当宇文月那张似笑非笑又满是算计的面容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方晟就更加忧郁。
跟这个女人相比，他方晟简直温柔的没有了天理了好不好！
今天他借宇文月一分力，明天他就要还十倍息啊！
现在他似乎懂得一些为什么当初他跑去找宇文月寻求帮助的时候，宇文月只有稍稍的迟疑就答应下来的原因了。宇文月这个奸商！她一早就看到了她能从自己身上刮走的利润，所以她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方晟其实从宇文月答应提供帮助之后就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个商界一霸道上奇葩会这么简单的就答应自己，他当时只想到了自己重新夺回方家之后宇文月会得到的好处。
但像现在进入萧家成为萧家堂主，在国内建立公司办事处，接手走私瓷器渠道以及霸下方家已经成型的当铺生意，这些东西，都是他从未预料到的。
而纵观最近宇文月在他自己身上获得的利润，方晟笃定，宇文月这个变态的女人从看见自己那一眼起，就已经全部想到了，即便算的不是这么细致，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坐在太师椅上，方晟默默的打了个寒战。他开始忐忑，自己这次霸下方家当铺摆了宇文月一道的这件事。宇文月是不是本身知情而装作不知道，等着以后再跟自己算账，这都说不准了啊！
“那晟哥也很了不起了，要是别的人，恐怕都没有借宇文家力的机会。”
一旁的褚艺兰一脸享受抽烟，还顺带摸索着自己刚入手的石榴石链子，听到方晟的哀嚎后缓缓出声评价。
“哼！我这次是赶巧，能借上她的力，也多亏我这个方家二少爷的身份。”对于褚艺兰的感叹持不赞同态度，方晟冷哼，“纵观方家，如今有几个明白人。即便不死心塌地跟着方海文的，也都有私心。我是方家这些人当中目的最纯粹的一个，也是最讲信用的一个。”
“宇文家二小姐不愧是富商。”
聪明如褚艺兰，听到方晟的话后粗略一想就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整个方家，只有方晟一个人是回报最大的投资，而且是最容易控制的投资。
因为方晟看清了如今道上的局势，而且深知自己的斤两，不会做出其他人心存侥幸以卵击石的****行为，也就不会试图挑衅宇文月在道上的威严。
双赢的局面，谁不希望看到呢？
“富商？”方晟回头一面撇嘴一面看着淡笑的褚艺兰，“我头一次发现未名兰婆的嘴无与伦比的甜。”
难怪这个女人在整个萧家都没有敌人。
这是当时方晟看着身边这个吞云吐雾却依旧妩媚撩人的女人脑海里出现的念头。
李老与褚艺兰。
这就是二人与聪明人的差别。
也可以说，这就是没顿悟黑道生存规则的人与彻底了然于心的人的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