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妈妈听到潘橙橙的叫声慢慢睁开眼,看到三个孩子满脸泪痕地俯在床前。她声音悲伤地说:“孩子,你们以后就没有爸爸了。”
“妈。”三个孩子又哭了起来。
还是潘橙橙年龄大点了,最懂事,她知道现在她的主要任务不是哭,失去了相依相伴的人才是最大的悲伤,所以现在最痛苦的还是母亲。
“妈,你以后就跟着我们了,我们永远是妈妈最大的依靠。”潘橙橙轻轻地抚干妈妈脸上的泪珠说。
“对,妈妈,我们以后都不会再惹你生气了。”小弟懂事地扶着妈妈的肩膀说。
正说着,管事的大爷跑过来对潘妈妈说,寿材该买了。
潘妈妈领会到了意思,连忙伸手在枕头下面摸索,但是只拿出来二三百块钱,这明显不够呀。
潘橙橙连忙跑到外面,对郭一林说,拿着我的工资卡,去娶三千块钱出来吧。
但是郭一林面露难色的一动不动。
“一林,怎么了?”潘橙橙问道。
“我……我取出来花了,卡里没有钱了。”郭一林说道。
听完这句话,一向冷静的潘橙橙气得差点要跳起来,“什么?那是我五六天前刚发的工资,你都花完了呀?”
郭一林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点了一下头。
潘橙橙有踢死他的份。但是踢死他也没有用了,眼前的事还是要办的。潘橙橙想来想去,没有任何办法了,只好打电话给徐胖经理问问他看看能不能让他给财务科说说提前支给她几千块钱。
她打通电话,刚说了需要钱。徐胖经理问她要多少,她说三千。他说,好,呆会让她去她的工资卡里取就行,然后就挂了电话。
潘橙橙叫郭一林立马坐着村支部的儿子的车去取钱。钱很快就取来了。郭一林把一打子钱放她手里,她一看特厚,肯定多,一问郭一林才知道原来,公司打来了10000块钱,远远多于她张口要的3000。
她突然有想流泪的感觉。但是,她告诉自己现在她是家里的长女,她要挑起担子,泪可以以后再流。
她把钱全交给了管事的大爷,对他说,让他好好地办父亲的丧事,一定要体面。她不是想铺张,她只是觉得父亲生前一辈子贫苦,一辈子没有享什么福,一辈子也没有过过体面的生活。她想让父亲死后,体面的下葬,体面的去天堂,体面的去见祖辈。
父亲的后事果真办得很体面,这也算是贺了潘橙橙一个心愿,让她的内心有些许安慰吧。
下葬的那天,他们三个都哭得死去活来。特别当父亲的棺材抬动的那一刹那,他们三个突然像集体发疯了的一样死死地抱住,不让任何人碰,声音的悲切,让在场所有人无不动容。
“橙橙,听话,人死不能复生呀,快劝劝妹妹跟弟弟。”旁边一个老大娘劝她说。
她本是最听话的孩子,但是这件事她却不再听话,她哭着求那些抬棺材的人,不要去抬动父亲了。母亲在另一件屋子里自然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其实死亡对那个死亡者来说真不算什么,因为他再有什么不愿意放弃生命的痛苦、悲伤,这些统统他自己都无法体会到了,但是带给死亡者亲人的悲痛、遗憾、离别却是深入骨髓的。
大约就这样僵持了一个多小时,因为怕误了下葬时的时辰,管事的大爷只好狠心叫抬棺的人拦住他们仨,然后抬起来就走。
三个孩子像发了疯的疯子一样边哭边爬着跟在棺材后面。旁边的围观者都纷纷掉下了泪,但是即使掉泪,他们此刻的悲切又谁能体会到。
棺材停在村口,按照当地的风俗,下葬前要在村口让亲戚、村里人吊唁。潘橙橙正在那大声地哭着,她要哭尽自己所有的悲伤,突然一个人轻轻地把她揽在怀里,她抬头一看才知道是王晓晓。
“晓晓。”她只喊出了她的名字,便趴在她身上哭个不停。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没告诉我一声,别哭了,有我呢。”王晓晓眼里含着泪水,心疼地说。
潘橙橙能通知到的大学同学基本上都到了,他们不仅来了,而且经济条件允许的还带来了一些钱,他们知道现在没有什么能安慰她的,只有从经济上帮帮她。
潘橙橙一一给他们按照当地的风俗行谢礼。后来,喊丧的人又喊了一个公司的名字,潘橙橙一听才知道原来她公司的人也来了,她突然有了些许安慰,原来一直以为自己在公司无足轻重,根本不受任何人重视,现在看来,原来他们也把她当成公司的人。
徐胖经理领着小爱、小琴还有几个业务员来吊唁的。潘橙橙行谢礼的时候,徐胖经理轻轻地抚了一下她的肩膀说:“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悲伤的事还会有,但是绝对不能被打跨,放心,有什么困难公司帮你解决。”
潘爸爸的坟就埋在三妹的旁边,潘橙橙心想,三妹,爸来陪你了,从今你就不再孤单了。看着三妹的坟,她的心里也更难过了。她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要屡屡带走她的亲人,为什么要让她遭受这么多痛苦?她知道老天对她很不公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她不公平,她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呀,却受到如此的打击。
父亲下完葬后,管事的大爷把潘橙橙、二妹和小弟叫到一块说,要给他们拢拢账。然后拿出一大把钱说,这是礼单。
潘橙橙一惊,接过礼单一看,泪差点又掉出来,但是这次是被感动的,原来,她的同学全都拿出了200以上不同的礼金,还在读研的王晓晓更是拿出了3000块钱,而她的公司更是拿出了5000块钱,徐胖经理以自己的名义又拿出2000。她被感动地一塌糊涂,悲伤暂时被忘怀。
“橙橙,别哭,我给你算了一下,一共是45900块钱,你点点钱。”管事的大爷说。
“大爷不用点。”潘橙橙抹着泪说。
“点点吧,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管事的大爷说,“还有,橙橙,别光哭了,去看看你妈,你是家里的老大,应该有老大的样子。”
“大爷,我知道了。”
潘橙橙拿着钱走到屋里,妈妈正躺在床上,旁边有几个邻居在看着她,怕她想不开。看到她进来,就说,“橙橙,你好好跟你妈妈说说吧。”然后就离开了。
“妈。”潘橙橙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她妈睁开了眼,怔怔地看着她,然后说:“你们把爸爸安顿好了吗?”
“嗯。”潘橙橙低下头,眼泪哗哗地往下流,但是她又立马稳定住自己情绪,她可不想让妈妈看到更难过。
“妈,这是所有的礼金,你拿着。”潘橙橙把钱轻轻地塞到妈妈的手里。
“我不要。”潘妈妈摇了摇头,“橙橙,你长大了,也毕业了,你爸没了,你就是这个家的老大了,妈妈也没什么指望头了,全都依靠你们仨了。”
“妈,你放心。”潘橙橙说道。
“妈,相信我肯定会让你好好享享福。”潘橙橙拉着妈妈的手说道。
“傻瓜,妈妈相信。”
“所以,妈妈不要再难过了,如果你难过,爸爸一定会更难过的,他会不安心的。”潘橙橙看着妈妈哭红的双眼说。
“妈妈没事,很快就会过去,倒是你们仨,千万不要过度的难过,你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潘妈妈停顿了一下又对她说:“橙橙,回北京之后,一定要多注意一下你二妹,我怕她自责,会认为你爸的死跟她有关系。”
“妈,我知道,我回去一定会多开导一下她的。”
“还有你,也不要再难过了,人走如灯灭,这也是很没有办法咱们也阻止不了的事,不能没有了一个,再病倒几个。”
“妈,我记住了。”
“你是老大,从小最听话也最懂事,但是,你心事太重,凡事要想开,不用光为别人想,也要为自己多想想。”潘妈妈抚着她的肩膀说,“对了,橙橙,这次跟你一块回来的那个男孩,是你在北京谈的那个吧。”
“嗯。”潘橙橙点了一下头,心中的难过让她没有一点害羞,如果放在平常,她肯定会害羞的脸红,但是现在她一点也没有,因为太难过而不记得害羞了。
“是你同学吗?”
“嗯,我们学校的,比我提早一年毕业。”
“他是哪里人呀?”
“上海人。”
“城市人吗?”
“对。”
“行,橙橙,我看着这个男孩不错,好好珍惜别错过了。”听妈妈说这句话时,潘橙橙突然想放声大哭,是,她会好好珍惜的,但是她没法告诉妈妈郭一林的妈妈是不同意他们的。她不敢说,所她难过。
潘爸爸过完头七后,潘橙橙便带着二妹、小弟和郭一林要返回北京了,他们都劝潘妈妈跟他们一块回去。但是她说她想再好好呆在这个家里一段时间,她说她想好好回忆一下以前那贫苦但是幸福的日子。看出,妈妈真心不想跟他们一起去,潘橙橙便没有再勉强。
临走时,潘橙橙拿出两万块钱放在村支部家里,让他每个月给妈妈送几百块钱做生活费。她知道如果她给妈妈,她肯定是不会要的,就是要也不舍得花,肯定会给她存起来。她让村支部骗她说是,国家发给她的体恤金。潘妈妈没有什么文化,村支部这么说她肯定会信的。
回到北京,潘橙橙又向公司续了两天假,她太累了,累得这么拼命工作的人都不想动颤。但是她的确需要休息好好休息一下了,这些日子,她着实太累了。
她从行礼包里拿出一张父亲的照片,那是临来时好偷偷地放进包里的,她不敢让母亲看到,她怕她看到后会伤心,也怕她担心自己。她承认自己是一个很重感情,又不那么容易放得开的人。
她看着父亲的照片,那张照片还是村里给父亲办农村合作医疗时,父亲跑到镇上照的照片。她仔细端祥着照片,她发现父亲真的老了,他再也不是她儿时印象中的那个年轻的坚挺的稍带英俊的小伙子了,随着她的长大,他老了,似乎是她吸走了他所有的精气。他那张年轻的面孔一点点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爸爸。”潘橙橙从心里喊了一声,然后泪就流了下来。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父亲会这样悄悄地离开自己,她从来没有设想过没有父亲的日子,这些年来,父亲、母亲、二妹、小弟都成了她的奋斗目标,而在她还没有兑现她的承诺时,父亲却等不及,他就这样以这么快的速度,甚至都让潘橙橙来不及跟他道声别,然后就这样退出了潘橙橙的生命。
她把父亲的照片放在怀里,然后缩在床上,不能自抑地哭了起来。这时,一直在外屋忙的郭一林走了过来,因为上次那次取钱事件,让他一直觉得对不起她,觉得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自己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连累她,弄得她这么尴尬。
“橙橙,对不起。”他为他上次的事件道歉,这几天他一直想对她说,可是看她难过成那样,他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说。
“没事。”潘橙橙转过头,红着眼,顺势搂住他,卧在他怀里,“以后你好好的就行,别再闹了,好好赚点钱,等攒够了,你就出国学习几年吧。”
“我以后一定好好的,再也不这样了。”郭一林把潘橙橙搂紧,很是自责,他觉得一个弱女子在受到如此打击后,还能保持清醒与冷静,而自己只不过遇到那样一点小挫折,却似遇到了过不去的大风大浪,那样,也忒不爷们了。
“橙橙,你在家好好休息几天,再去上班吧。”郭一林温柔地劝道:“我明天就去找工作,你放心就行。”
“好。”潘橙橙轻声答应。
郭一林一大早就跑出去找工作去了,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喜滋滋地告诉潘橙橙,他找到工作了,她心里大喜,“怎么这么快呀,什么工作呀?”
“我让我同学帮忙找的,在一家IT公司做行政专员吧。”
“行政专员?”潘橙橙重复了一遍:“你怎么不做你的音乐了呀?”
“谁说我不做呀,但是现在我想好了,我要改变一下思路,我要先挣点钱,然后看看是不是有机会再去进修一下,那样我想我的理想才能很快地实现。”
“现在你也可以找个对口的工作先做着,为以后实现你的理想积累经验呀?”
“对口的工作?哪那么好找呀,你看我以前找的那些工作不都是些例子吗?经验我没有学着什么,到是让我的自信心挫败了一大截,我也想好了,要做就做最好,不然干脆就什么也不做,我现在觉得做任何与我理想有关的工作,都是在亵渎我的理想。”郭一林轻轻地说道,但是眼神却有些阴郁。她看到他的表情与眼神,不敢再提什么可行性意见,只好顺着他,由着他做,至少他不会像前段时间那样颓废就行。
躺在床上,潘橙橙就想,她的理想是什么呀?好像这个从来没有过,到是,有段时间没有什么可沟通的朋友,把郁闷的事、高兴的事、成功的事、失败的事统统都写出来,然后那时候的理想就是可以当个作家,但是她的目的不那么纯洁,不像郭一林单纯就是爱唱歌,爱站到舞台上的感觉。而她只是觉得这个理想不怎么废钱,不用花大把的钱去学艺,只需要多看几本书就行,更重要的是还可以有稿费,备不住一写成名,有很多的钱挣。可是这个理想,随着她的成长与考进大学,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她再也没有想起过。
“哼!或许那根本就不叫理想,郭一林这才是,自己那充其量不过是个爱好而已。就像当初在高中暗恋一个男生一样,当得知那个男生有了女朋友,自己只不过是难过了几天,然后就像没事人一样了。”潘橙橙在心里自嘲地想。
如若问现在她的理想是什么,那就是赚钱了。
因为有了钱有很多事就好办了呀:可以在北京买房,把妈妈接到北京来;可以把郭一林送去国外留学,让他离理想近一步;可以在北京给弟弟、妹妹找个好点的工作,让他们安顿下来……
没过几天,调整好心态的潘橙橙便又赶过去上班了,她去徐胖经理那里去报道,本来想好好谢谢他,但是他还是那种姿态,她跟他打招呼,他仍究连头也没抬,只是点了一下头,继续看他手里的东西。潘橙橙心想,她还以为他会安慰她几句,让她节哀呢。所以,他的这一表现,生生地把她到嘴边的谢谢给噎回去了呀。
徐胖经理还是像以前那样,把刚刚经历尚父之痛的潘橙橙支使地团团转,一点都没有照顾一点她的意思,不过这样也好,倒让忙着工作的她,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些伤心事了。
她一有时间就给远在老家的母亲打电话,她是怕她不适应没有父亲这孤单的日子。她真的想立马跑回家把母亲接来,但是冷静下来,想想这不现实,母亲来了住哪,他们住的公寓总共就一间房子,如果再找个大点的地方,房租就会贵一半,再说,他们现在的经济条件也不允许呀,而且潘橙橙现在还一心一意地为她那心爱的郎君攒钱。每次挂下电话,她都要在心里给妈妈说,“妈妈,再忍忍,等女儿有了钱,一定会把你接来。”
潘橙橙很努力地做着工作,并且也不时地向她接触到的业务员学习,看看他们是如何谈客户、签合同的。
有一天,徐胖经理突然把她叫进屋,对她说,现在有个机会,让她下去跑市场,问她愿意吗?
愿意!潘橙橙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那你给我说说,做业务员有什么好处吧?”徐胖经理问道。
潘橙橙想了又想,也没想出比较具体的好处,如果回答说,可以学到很多在学校没有学到的东西,这话太书面,太假了,在他面前,她还真吐不出口。沉默了一会,她张口说道:“可以挣到比现在这份工作更多的钱。”
“这话不假。”徐胖经理听到这话,没有笑她,反而很认真地肯定这个答案。“但是,你知道,在他们挣的这份钱背后隐藏着多少辛苦吗?你坐在带有空调的办公室屋里时,他们在烈日炎炎下寻找客户;你端着你手中的茶在那慢悠悠地品尝,他们在那跟客户沟通到口渴,却没有喝一口水的时间;你晚上下班回家躺到床上已经睡着了,他们还在饭桌上陪着客户。”
“每个看似光彩的工作背后,他们付出的汗水却是你想也想不到,看也看不到的,那天,你跟着杨忠飞也许也看到了他所付出的,如果你真想要做这份工作,请你做好一切心里准备,不然,我相信没几天,你就会哭着回来,说你不做了。”徐胖经理还是头一次跟潘橙橙说这么多话,而且句句都是实话。
“经理,我一定会做好心理准备的。”
“还有,通常公司不怎么招女业务员,因为说实话,有时候比方说陪客户吃饭、喝酒什么的,男同志可能会方便的多,如果你愿意做这份工作,以后你也要做好这方面的心里准备,因为我不敢保证你以后遇到的全都是好人,但是我敢向你保证,如果你真遇到坏人,咱们公司宁愿不做这笔生意,也会保全员工的利益,这些请你放心。”
“这个……”潘橙橙有点犹豫,因为那个好像不是她的强项。再则,她怕郭一林想多,她要回家和他商量一下。
“没事,你可以回家考虑一下子,不论你选择什么样的工作,都是我们公司的好员工。”
“谢谢!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潘橙橙下班回家,没有看到郭一林,给他打电话,他说他已经下班了。只是有几个同学,约他去琴行看吉它。
潘橙橙做好饭,好大一会,他才回来,一脸兴奋。她看他高兴成那样,以为工作的事让他高兴呢。
“工作是不是很不错呀?让你高兴成那样。”潘橙橙笑着说道。
“哪呀?很一般,先勉强做着吧,反正我的目标不在那,现在只不过是想有口饭吃,我高兴的是,我今天看到一把超好的吉它,音质什么的都超棒。”
“多少钱呀?”潘橙橙随口问了一句,然后又说:“你喜欢就买一把呀。”
“买一把?你知道多少钱吗?一万多呀。”郭一林比划着说。
“啊?什么吉它这么贵呀,你那把最好的不是才几千块钱吗?我以前路过琴行,看到的也只有几百呀,最贵的也不过是一千多。”
“马丁?知道吗?顶级品牌,音质超棒,不过就是太贵了,我那个同学咬咬牙买了一个,我试着弹了几首歌,感觉很棒,真是一份价钱一份货呀。”
“怪不得,你这么晚才回来呀,感情是你在那弹得流连忘返了。”潘橙橙笑着取笑道。
“有点,等我挣了钱,我肯定也弄一把回来。”
“行,等你有了钱,就把整个琴行的吉它都弄家来,想玩哪个就玩哪个。”
“一定。”郭一林嘻笑道,他好长时间没有这么开心了。
吃完饭,潘橙橙一边收拾一边说道。“一林,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呢?”
“什么事呀?”
潘橙橙一五一十地把做业务员的事给他说了,本来以为现在比较缺钱的他一定会同意,但是一听她的工作性质,他的脸就变了。
“什么工作呀,那是?”郭一林绿着脸说:“还得成天东奔西跑的,而且还得时不时地陪客户吃饭、喝酒,你想想,哪个男人在面对美女陪酒时,不想占一下便宜呀,你还不得天天给我弄点绿色呀。”
“哪有这么夸张呀?我那是出去谈客户、签合同,又不是去坐台。”
“我觉得两者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反正都是让一群男人掏钱给你。”
“你别把话别得这么恶心好不好呀,什么叫本质上没有区别呀?”听到这话潘橙橙有些想急眼:“坐台的那是用色相进行交易,而我们是正常的物质交易,我给他们公司产品,他们给我们公司付钱,而公司则会付给我一些利润做报酬。”
“你别激动,反正你就是说得再好听,我也不同意。”郭一林扭头去玩游戏,不再说一句话。她看了他坚决的表情,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的。
“好啦,我不去不就得了,不就一份工作吗?哪能惹得你这么不开心呀。”潘橙橙跑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肩膀,“刚才你不是还在那里意犹未尽地聊着那把吉它呀,我这也不是心疼你,想多给你挣点钱,让你快快地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实现你一定能实现的理想吗?”
“我知道。”郭一林回过头来轻轻地把她搂住,“我知道,媳妇你是为我着想,但是我是男人呀,哪容得了媳妇为我屈那么大的身呀,你放心,我的理想我终究会靠自己以火箭速度实现的,你就别为我费心了,你就安心地做好你现在的工作吧。”
“相公,娘子遵命!”
这天,潘橙橙突然接到电话,村支部的儿子来北京了,顺便母亲让他捎了点家乡的特产过来。潘橙橙好歹也是个东道主,肯定得给人家接风洗尘呀。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几个潘橙橙初中的同学,他们一路人马是来北京考察一个农村致富项目,有意想让这个他们家乡出来的名牌大学生给长一下眼。她知道以前村里的人没少帮他们,不然她也不可能走出来,来到这个大城市。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心想这样也算是间接回报一下乡亲们。
他们这次来考察的项目是一个关于养殖蝎子,这种蝎子是药用的,生长周期很短,好像只要五个月,只是好像投资成本高一些,但是利益与风险共存,所以利润肯定要高一些。按照他们写给潘橙橙的联系方式,潘橙橙领着他们找到了那个专门回收加工这个东西的公司。
公司名叫:浩发药蝎加工中心,不小,看着挺正规。出来接待他们一个工作人员,自称是宣传部经理,姓孙名广,挺热情,听他们说想要引入养殖项目,很是热情地表示欢迎。这一路人,觉得潘橙橙是个大学生,又在北京找了工作,肯定见多识广,所以这交谈合作的事便都一致表决要交给她,她有点推托,觉得这事不小,怕自己担不起来,但是看到他们几个因为她的推托都有点想生气时,她连忙答应下来。
孙经理带领他们参观了他们的厂房,又看了他们生产出来的产品,在潘橙橙他们几个研究一致觉得这个公司绝对靠谱。潘橙橙很认真地询问如果养殖这种蝎子,有没有技术上的问题。孙经理笑着说,有肯定是有,但是肯定很容易解决,如果签定回收合同,会有技术人员,专门下去指导,如果想养殖,技术肯定不成问题,只不过,公司也是为了保证资金的流通,蝎种会由养殖户自己先支付的,不过,只要蝎子养大,公司会用现金进行回收。这样也是为了让养殖户放心,更好地保障公司的原料供应。
“那本钱需要多少呢?”
“就像咱们这样的养殖户,得需要四万块钱吧,当然这中间也包括我们免费提供给你们的饲料。”
“这么多呀。”潘橙橙说道。
“有点多,但是你知道你投资四万块钱,五个月后会回报你多少吗?”那个经理表情有点夸张地说道,他用手比划道:“十万,五个月的工夫让你的四万变十万,这利润很高的,就是你在北京的找份工作,这么高工资的工作也不多吧。”
“你说的这是实话,只是我觉得这投资有点多,我们得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呀。”
“投资越多,回报越高呀,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呀。”这时,潘橙橙注意到他的表情,觉得他露出的表情像是个搞传销的,虽然她从来没有接触过搞那个的,但是她想象到搞传销应该是这个表情。
“孙经理,我们还是回去考虑一下吧,这毕竟不是上街去买菜那么简单的事。”潘橙橙说道,然后就带着他们一路人离开了。
“橙橙,你觉得怎么样呀?”村长儿子问道。
“我觉得公司挺靠谱,这个人有点不靠谱。”潘橙橙说道。
“为什么呀?我感觉挺靠谱呀。”村长儿子答道。
“开始我觉得也可以,但是听着听着就觉得这人怎么像传销组织里出来的呀。”
“你进过传销组织呀?”村长儿子睁着大眼惊讶地问道,他真是不敢相信,如果这样的名牌大学生都进去过,其它一些文化稍低的人是不是都更加难以幸免呀。
“没有。”潘橙橙连忙解释道,“不过,我可从电视新闻上经常看到一些新闻记者的偷拍的视频,他们说话的表情都是这个样子的。”
“你可能想多了呀,大概这只是那一个人的说话方式,咱们考察的不是他个人,而是这个公司呀。”
潘橙橙想想这句话,说得挺有道理。是呀,如果要合作,肯定是和这个公司合作,回收也肯定是这个公司回收的,跟他个人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潘橙橙又第二次陪他们去了一趟,接待他们的还是那个孙经理。他们又仔细地问了问关于合作的事项。他们商讨后觉得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这个项目都是挺不错的,把乡亲们带着奔小康可能性很大呀。
潘橙橙回家把这事也向郭一林说了,他听后劝她不要多管这类事,因为她的经验太少,又是女孩,可能有些事想不到,怕她上当受骗。潘橙橙反驳说,不是她想管,而是她必须管,她说她忘不了,父亲和妹妹出事时,村长领着靠天吃饭的乡村们怎么捐款给他们的,她上大学后,乡亲们又怎样拿钱给她交学费,甚至父亲的丧事都是由村民帮着操办的,如果没有他们,或许她真的早就出去南方打工了,那时哪里还有现在潘橙橙呀。现在乡亲们用着她了,又不是让她做多惊天动地的事,如果这点忙都不帮真可算得上忘恩负义了。
郭一林看她的确想为村里那些帮助过她的乡亲们做点她力所能及的事,也就不再说什么,他知道她这样做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心稍安一些。
因为去那家公司考察的不少,但是名额却是很有限的,所以他们很快就统计下了养殖户的名单,然后让他们都凑好了钱。因为村里是头一次接触这项目,又因为本钱不算少,所以养殖的人也不算多,加上村长他们也就六户。
他们拿着凑好的二十四万块钱去报了名。那个孙经理给他们开了收据,他们小心翼翼地收好,临走时又从一块吃了一顿饭,本来提前潘橙橙已经说好,这顿饭她请,但是临走付钱的时候,才知道村长儿子已经付过了。
潘橙橙去问他,他乐呵呵地说,这些日子已经够麻烦她的了,不能让她再破费了,再说他们很快就会有钱了,到那时,他们许诺她回家,一定请他们吃家乡最好的饭。
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潘橙橙收到了村长儿子打来的电话,他的语气很着急,他让潘橙橙赶快去那家公司看看,看看那个孙经理还在不在。
潘橙橙请了假就慌张地去了,走到公司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那里的公司牌子。她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肯定没事,你看公司还在呀。去门岗一问,才知道还真出事了,出事的不是公司,而是孙经理个人。
那个叫孙广的经理携款逃了,公司刚才也报了警,这不正在等派出所里来人。一听这个消息,潘橙橙只觉得头嗡嗡地直响,然后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等她清醒过来,派出所里已经过来人调查情况了。
潘橙橙也被当成受害者进行询问了,但是她当时什么也说不出来,感觉喉咙里像塞着一大堆的苍蝇尸体,咳不出也咽不下。派出所里的民警看她说不出什么话来,知道她一定是受了太大的打击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于是,他们就用潘橙橙的手机打电话把郭一林叫来把她带回去,以防万一。
郭一林接到电话,吓坏了,以为出了什么事,便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一问情况,才知道是上次养殖的事被骗了,他想说她一顿,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但是看她都吓成那样了,也不敢再说什么。
临出派出所门口,潘橙橙倒是开了金口,她扭过头来问送她出门的民警,“叔叔,这钱什么时候能找回来呀?”那个被她称叔叔的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脸一下子红了半截,他不由地摸了一下脸,心想,这胡子我也刮了呀,我有这么老吗?但是又一想,这个受害者是受了打击,连话都说不出来,不能跟他计较了。
他想了一会,然后勉强笑了笑说:“应该很快吧,如果一旦找回来,我们第一个通知你。”
在郭一林的搀扶下,潘橙橙才算是用脚走出派出所了。出了派出所,她看到门口有一个花池,她不想走了,一屁股坐了上去。
“橙橙,坐这里干嘛呀,咱回家吧。”
潘橙橙不说话,两眼失神,她不知道该怎么给村长儿子答复,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告诉他这件事。二十四万,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这可是六家养殖户东拼西凑借来的,他们本来想用这笔钱,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成一笔大钱,却谁曾想,鸡蛋没见着,鸡也让人家抱跑了。她有点想杀了自己,她觉得如果不是当初自己那么轻信别人的话,乡亲们如果不是觉得她是个大学生这么信任她,这笔钱,他们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地就交给了人家。
正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时,她的手机又响了,她掏出来一看是村长儿子,竟然吓得手一抖,手机便掉到了地上。郭一林一看她这样,知道她这次受的打击可不是一般的大,知道现在这事也不是她自己能处理了的,这也得需要那些乡亲们来北京向派出所进一步说明情况,然后能更快地抓住那个罪犯。
郭一林接过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是颤抖的,他已经大致猜中了情况。
“你好,我是橙橙的男朋友一林,咱们见过面的。”郭一林尽量用比较平常的语气,他也想让对方放松下来,然后能好好听他说这件事。
“兄弟,你快说,北京那边怎么样了?”那边语气稍稍平和一点。
“你先听我说,我说了你也别着急,这里确实出了点事,需要你们赶快来北京一趟,不过,你们可别着急,现在重要的是处理这事。”郭一林还没说话,那边便挂了,再打过去,就是占线。
他看了一眼,在旁边两眼失神,表情痛苦的潘橙橙,他蹲下去搂住她,“橙橙,没事的,他们都来处理这件事,你想想,法网恢恢,疏而不露,那个家伙绝对跑不了的,你放心就行。”
“真的吗?”这时在大海里落水的潘橙橙好像突然发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抓住郭一林的胳膊使劲摇晃到,“他真的会被逮住,然后把钱退回来吗?”
“真的。”郭一林笑着把这根救命稻草递到她的手边。
村长儿子当天就赶到了北京,他们在派出所见到了失魂落魄的潘橙橙。
“橙橙,派出所咋说的呀?”村长儿子连忙问道。
潘橙橙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但是憋了大半天的泪流了出来,她毫无预兆地哇一下哭出来,她这一哭,倒弄得前来处理事的老乡们倒顾不得先进派出所询问案件的情况,都围在旁边安慰她了。
“橙橙,没事。”“橙橙,别哭了,这事跟你没关系。”老乡们都七嘴八舌地劝着潘橙橙。人群中倒是出来一个头脑清醒的,他说:“橙橙,咱现在哭不是时候,咱们快点进去再仔细问问情况吧。”这句话,潘橙橙听到心里去了,她立马抹泪站起来,然后跟一群老乡一起拥入派出所。
“民警同志,你可得好好帮帮我们。”本来在安慰潘橙橙时看起来还算淡定的村长儿子,这会儿却拉着民警的手不放开。
“同志,你把当时的情况再跟我们说一说吧。”民警连忙把他连同其他人一起让到屋里,“坐吧。”
他们交了钱之后,本来说好,半个月给供货的,但是半个月后,他们打电话给那个孙经理,孙经理说最近报名交钱的合作户比较多,需要再等几天,然后过了几天,再打,还是得到那样的回复。电话里,那个叫孙广的很坚定地告诉他们,他们不是骗子,不要让他们着急。
他们听到他的这一保证好像吃了定心丸一样,但是过了一个月再给他打电话,却怎么打也不通了,他们又打电话去公司,一个接电话的说,最近没有合作户与公司合作,更没有收到合同户的钱。听到公司这样回复,他们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遇到骗子了。
他们打完电话后,那个接电话的工作人员也连忙向上面回报了这一情况,再一联系孙广,发现此人已经关机,然后派人去住的地方找他,也没找到,又被房东告知,此人已退租。于是,公司立马报了警。
受了骗的不止他们几个,还有百十口子人,派出所民警一统计,大概得有四五百万。这是一起大的诈骗案。那个孙广利用自己的职权诈骗这群实在善良又急于脱贫的老农民。用潘橙橙的那句话就是,你说说他的心怎么这么狠呀。
因为受骗的都是一群想要致富发财的农村人,所以大部分都是借来的这笔钱。但是就是这样一笔借来的巨款,现在却被人骗走了,不见了。一连几天,在派出所门口都能看到一大群农民模样的人在那里,或坐,或躺,或晕着。
但是坐着,躺着,晕着,这也没能让老天爷看到,然后用神术把那个孙广找出来。那个孙广彻底失踪了。派出所的人用了各种办法去挖他出来,而他就像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
在村长儿子一连半个月都去派出所等结果之后,一个跟他混得有点熟的民警终于有天忍不住对他说:“哥,我想,你们还是回吧,呆在这儿,也没啥意思,还得耽误时间,耽误挣钱,派出所里有什么结果会立马打电话通知你们的。”话毕,那个年轻的小同志又吞吞吐吐地说:“哥,你宽宽心,回去也劝劝他们,就当咱们把这些钱交了学费。”
你娘娘的,四万块钱就当交了学费。村长儿子急了,一把拽过他,“哥们,你知道这几万块钱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们四五年不吃不喝才能挣得的钱,你让我们宽宽心,我还不如直接跟我们说,兄弟,你们去死吧。”
一听死字,这个民警同志不干了,这还了得呀,如果他们真那个什么了,他们这群办案民警肯定脱不了什么干系,还不得全国通报批评呀,更甚至连他们这个公务员饭碗也别想捧了。
“哥,你别动不动就说死呀,我这么跟你说吧,既然事情都已经出了,做那种极端的事是毫无意义的,咱们现在应该用一种比较积极的态度对待这件事,比方说,你们可以努力挣钱来弥补这个损失。”
“好好挣钱?”村长儿子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兄弟,你以为我们是在北京吗?只要有力气就能挣到钱,我们那里是个只能告地吃饭的地方,我们没有办法出门打工,因为如果家里一旦只剩下老人与孩子,地里的活没法干了就,再说,孩子都大了,怕老人管不了,也不敢把他们放在家里呀。电视的广告上不成天放,要关注留守儿童呀,我们可不想让我们的孩子成为留守儿童,你看多可怜呀。”
村长儿子又眼里带泪悠悠地说:“本来想找个在家可以干的致富项目,谁知道现在却成了这样,真不知道回去怎么跟家里交待呀。”
民警一看他那个样子,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哥,你先回住的地方,我们再想想办法吧。”
送走村长儿子后,那个民警连忙汇报了领导这一情况,领导也知道这样的诈骗案的破案难度,一时半会还真破不了。于是连夜又向上面汇报、开会,最后想出一个比较仁道主义的想法,就是由派出所里拨出一点钱再组织同事捐点钱,然后发到他们手中,或许数量不多,但是或许也能稍微安慰一下他们那受骗的心,让他们那颗冰冷的心能够感觉到政府的温暖,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政府肯定能还他们一个公道,只是时间问题。
第二天,他们就把几百块钱挨着送到他们手中。他们也不傻,知道政府想什么。但是,当天晚上,潘橙橙一个她称为忠叔的老乡就出事了。
一个四十几岁的老乡想不开,在招待所里自杀了,所幸他吃的是他在家带来的已经过期的安眠片,所以经过抢救算是没因为那几万块钱搭上他的一条命。
潘橙橙跑到医院时,那个老乡还在昏迷中,旁边坐着已经哭得眼通红的村长儿子。看到她来,他连忙起身擦了擦泪,然后带着口腔跟她打了个招呼,又努力朝她笑了笑,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呀。
“叔,他怎么做傻事呀?”潘橙橙看了他一眼,也哭了出来。
“现在没事了,唉,就是有点想不开呀,不过,他醒了,我会好好劝劝他的,你不用担心。”
“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他。”潘橙橙杏眼挂泪地说。
“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也不想这样对不对?再说当初交钱也是我们自己决定才交的,这跟你没有关系呀。”
即使他再怎么样劝她说这事与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但是她还是在内心里深深自责。这些天以来,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成天想着能用什么办法,挣到一笔钱,然后弥补他的损失。
只是她又不是孙悟空变不出那么多钱呀。
“哥,你别说了。”潘橙橙捂着脸哭着说:“哥,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么蠢,竟然让我的乡亲父老骗了那么多钱。”
“橙橙,你……”
村长儿子这边正劝着潘橙橙,突然看到忠叔动了一下,他俩连忙凑过去,叫了他几声。他睁开眼,看到了满脸泪痕的潘橙橙和两眼通红的村长儿子。
他睁开眼之后,没有高兴自己终于在阎王爷那里逃脱,反而大声地叫嚷起来,“你们两这是干什么呀,为什么要救我呀?”
他更是情绪激动地要把手上的针拔掉。
“忠叔,你干什么呀?”潘橙橙和村长儿子连忙摁住他,“忠叔,你别激动呀。”
“不激动,我能不激动呀,我还有脸回去呀,我不如死了呀,你知道我那些钱是怎么得来的呀,我是借了全部的亲戚,又卖了家里能卖的东西,可是,你看现在,全都没了呀,你说我除了死,我还能怎么样?”忠叔捶胸顿足地说,他的表情告诉潘橙橙,他痛不欲生呀。
“忠叔,你别这样,钱肯定会回来的,你放心。”潘橙橙边哭边说道。
“回来?橙橙,你可别拿这话来安慰我了,我见多了这事了,就是杀人的案子,也不见得能破多少呀,这钱绝对是回不来了呀,我呀,也不用回去见他们了,我没脸呀。”
“忠叔,这钱一定能回得来呀,你相信我。”潘橙橙坚定地告诉他,“我待会就去派出所再看看,一定有新的进展了。”
潘橙橙放下那几句话就跑了出去,她真的是不敢再多看那个忠叔一眼,她难以直视他那绝望的眼神,不敢再多听他说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甚至都不敢听到他的呼吸。她觉得她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她觉得她应该为这件事负责,即使她的那群质朴的乡亲们从来没有怪过她,但是她却怪她自己,怪自己辜负了她的老乡的信任,怪自己当初没有再去进一步考察。
事情已经这样了,她应该怎么办呀?
她打电话给王晓晓,她正在上课,听到她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放下电话,就跑来了。
“橙橙,怎么了?”
“晓晓,我出事了。”潘橙橙哭着一五一十地把这件事说给她听,她听后,叹了一口气。
“橙橙,其实这件事真不应该怪你,你不应该这么自责的。”
“晓晓,你不用再劝我了,现在只能帮我想想办法,看看哪里能弄到点钱,好让他们安心一点。”
“你疯了吗?二十几万呀,你想去抢银行吗?”
“如果抢银行,能让他们不这么绝望,我就去抢。”潘橙橙坚定地说。
“那你去抢呀。”王晓晓没好气地说道,“对了,你抢银行也得要本钱呀,你得买把枪吧,哪怕是把仿真枪。”
“什么时候你还这样开玩笑,快点帮我想想办法呀。”潘橙橙着急地说。
“开玩笑?我觉得你像是和我在开玩笑,橙橙,你以为我是谁呀,我即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呀,我更不认识什么有钱人,哪怕只是稍微有钱的中产阶级,再说就算我认识,我哪有本事给你借着这么多钱呀,对了,你不认识一个有钱人吗?就是张世达呀。”
“你是让我去向他借钱吗?这可不行,上次借他钱,我很久才还他,已经觉得够欠他人情了,我可不会再去借了呀。”
“难道你借别人钱就不欠人情了?先不说欠不欠情的事,就是你愿意欠人家情,也愿意借人家的钱,问题是谁愿意借你呀?这可不是在纸上随便划拉个数字的问题,那可是真金白银,可都是钱呀。”
潘橙橙低头想了想,王晓晓这些话很有道理,是呀,谁愿意把钱借给她们呀,而且这些钱绝对不是小数。
看到她低头不说话,王晓晓害怕自己刚才说得有点太重,她连忙轻声说:“橙橙,你得现实一点,这不是在演电视,也不是武侠剧里的劫富济贫,咱们真的是个平民,咱得从平民的角度考虑问题,你现在问题只是好好安慰一下你的老乡,尽最大努力让他们接受这个被骗的现实,其它你什么也不用做,因为你真做不到。”
潘橙橙和王晓晓两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这时,潘橙橙的手机响了,她拿过手机一看是村长儿子打来了,吓了一跳,以为又出了人命关天的事,她颤着手按了接听。
“怎么了?”潘橙橙问这话时,已经发抖了。
“我爸爸刚才打来电话说,就是咱们有个老乡叫钱大铭,在北京是做大生意的老板,也许他能给我们想想办法。”
“钱大铭?”潘橙橙觉得这个名字挺熟悉,但是一时却想不起来任何有关的信息。
放下电话,潘橙橙皱着眉继续思索。
“想什么呢?”王晓晓焦急地问。
“想一个名字,‘钱大铭’我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呀,觉得在哪里听过,但是想不起来。”潘橙橙边思考边说着。
“钱大铭?他不是你的老乡吗?”
“老乡?你怎么知道呀?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呀?”
“你记不记得?那次的摔瓶子事件,就是曾经有人提意你去找那个钱大铭。”
“对呀。”潘橙橙一拍头,这才想起来,“就是有人叫我去找他,后来你和许铭铭联合起来帮我解决那次麻烦,就没用去找他呀。”
“是呀。”
“不过这次,我们老乡可能真得去见见他了,不然我们真想不出其它办法啦。”潘橙橙紧皱着眉说。
“对不起,橙橙。”王晓晓突然说了声抱歉,弄得潘橙橙措手不及,“我没有帮到你什么忙呀。”
“怎么能怪你呢?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每次遇到麻烦都要找你帮忙。”潘橙橙拉着她的手真诚地说,“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对了,你和程大帅哥怎么样了?”潘橙橙笑着问。
“唉。”王晓晓叹了一口气,“怎么说呢,感觉我们的关系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么亲密了,经常性地吵架,就感觉不是一路人,也无数次说过分手,但是怎么分都分不掉,觉得在一块这么长时间了,真挺有感情的。”
“两个人都是这样,开始的时候挺甜蜜,如果真在一块相处了,就觉得对方不再像以前那样是一块无瑕的玉,觉得对方现在都不如一块廉价的石头值钱,感觉他满身是缺点,但是又放不开他,听他说一句软话,就感动得不行,看他掉一次泪,就心痛的不行,更是习惯不了没有他的日子,这也许就是别人常说的是那种培养出来的感情。”
“不过说实话,有时候真想摆脱这种感情的束缚,有时想想也真挺没意思的。”王晓晓说这句话时,眼里含着泪,潘橙橙心一凉,她知道她开始的想法是对的,她开始的阻挠也是对的,只是现在真的回不了头了。
“没事,慢慢就好了,现在是磨合阶段,你是在一个家庭环境长大的,他是在另一个家庭环境长大的,两个受不同家庭环境影响的孩子走到一块开始肯定是有点困难的。”潘橙橙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橙橙,你知道吗?不怕你笑话,我现在真是有点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话,偏偏找这样一个凤凰男。”
“慢慢会好的,凤凰男去掉后面那个字就是凤凰啦,神仙物种呀。”
“借你吉眼吧。”王晓晓说这话时,苦笑了一下。
潘橙橙不敢再去说话,怕说多了触动她那根敏感的神经线,再引得她难过。感情就是这样,开始的时候你认为在他身上什么都是好的,因为你爱的只是他这个人,但是后来,现实的融入让你食人间烟火的你开始觉得这个人再也不是你当初找的那个了。你认为他变了,其实变的不是他,也不是你,变得而是这个社会带有你的心境。错就错在你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而他亦不是那个神雕大侠杨过。
很快,村长儿子便联系到了钱大铭,并和他约好了时间去拜访。他们是在一家会所见的面,潘橙橙从来没有去过那地方,一进去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更觉得眼睛被那金碧辉煌的摆设刺得睁不开眼,当然,这时候,眼睛也是使不过来的,这么淡定的她在此时也淡定不起来,用那仅有的一对眼睛东看西看的。
“真漂亮,有钱人就是好呀。”潘橙橙在心里感叹道。
这时有个服务生走了过来,很有礼貌地问道,“这位先生和小姐,请问你们找谁?”
这时潘橙橙才反应过来,她这才注意到刚才自己的失态,“噢,我找钱大铭。”
“钱老板在这边,我带你们过去吧。”服务生有礼貌地把他们引了过去。
“谢谢。”
走到一个貌似贵宾区的地方,服务生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应了一声,“进来吧。”
“里面请。”服务生打开了门。
潘橙橙往里一看,就一个人在那叼着一个传说中的雪茄在那捧着一份杂志在那看,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头发黑亮。
“钱老板,你好。”潘橙橙不失礼貌地打了招呼。
“你们来了呀。”他放下烟并放下书,走了过来。潘橙橙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来之前,她一直害怕遇到一个挺大牌的大款对他们不理不睬,那时他们得多没面子呀。不过,还好,看来他挺和气。
他走过来,潘橙橙看到他的脸,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脸横肉,和蔼可亲。
“钱老板。”村长儿子也打个招呼。
“坐吧。”他指着旁边的沙发,他跟门口的服务生说道,“送两瓶饮料过来。”
“钱老板。”潘橙橙正在考虑着说些客套话,但是她想了上百句,不知道挑出来哪句话说。正在犯难,这时钱大铭开了口。
“咱们开门见山地说吧。”钱大铭笑着说,他把头扭到了村长儿子那边,“你的父亲给我打过电话了,我知道你们在北京受骗了,但是对于追捕逃犯这件事,我真无能为力。”钱大铭说完这句话,潘橙橙就心里一沉,想,这事玩了,没救了,看来我只有再想其它办法还债了。
“不过。”钱大铭话锋一转,“我倒是可以把你们的损失补给你们。”
“真的。”潘橙橙瞪大了她的大眼睛,正在她在心里高兴地想跳舞以示庆祝度过难关时。
钱大铭又开了口,“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潘橙橙在心里叫了一声。
“我想在咱们老家办个厂子,用来发展那里的经济,也好让你们有个打工,有个挣钱的地方,你们回去要配合政府给我积极和迅速地物色厂地,这个要求行吗?”钱大铭仍然笑着。
“钱老板,真的吗?”这时,村长儿子满头大汗以及满脸是笑。
“是呀,我不能开这玩笑呀。”
“这事肯定没问题,现在镇上一直想大力地寻找投资商呀,没想到,钱老板竟然主动来投资呀。”
“别钱老板,钱老板的叫,我还与你爸爸是远方亲戚呢,按辈你得叫我叔呀。”钱老板的钱跟他的态度不成正比,当然这是潘橙橙心里嘀咕的。
潘橙橙这时笑魇如花,但是她的衣服已经被钱老板那一波三折吓出的汗给弄湿了。
“对了,你就是潘橙橙。”这时,钱大铭的话题又转到了她身上。
“是,我是。”潘橙橙连忙迎合道。
“咱村唯一的名牌大学生呀。”钱大铭说道,“毕业了,在哪上班呀。”
潘橙橙连忙报出了公司的名字。
“行,那个公司不错,规模也不小,年轻人,好好干。”钱大铭像例行公事一样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但是却把潘橙橙的心说得暖暖的。
“我明天就让会计把钱送去,分给几个受骗的老乡,把钱好好拿着,别让人给骗了。”钱大铭又说,“还有,回去就快马加鞭地帮我张落厂子的事。”
“好的。”村长连忙答应道。
“还有,橙橙,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要常常联系我,如果想上我这儿来上班,我也随时欢迎。”钱大铭拿出一张他的名片,递给潘橙橙。
“我会的。”潘橙橙双手接过。
“还有,关于咱老家办厂的事,你也经常过问一下,提点好的意见或建议,别不管不问的,毕竟那是你的家乡,无论你走到哪里,混得有多好,那里都是你的根,你的家乡,你的家乡繁荣了,你的脸上是很有光的。”
“这没问题。”潘橙橙笑着说,这是她又说了几句奉承的话,好让钱大铭更心甘情愿地为家乡多做点贡献,“回去之后,我也要努力工作,争取像您一样,成为一个有钱人,成为一个大老板,然后也去家乡办个厂子,为家乡造福。”
“不行,你这个理想不行。”钱大铭故作生气地说道:“如果你也回家办了厂子,这不是明显跟我抢工人,跟我抢生意呀。”说完,他就笑起来。
潘橙橙明显适应了他的说话方式,她也来了一句特对钱大铭路的话,“不行,有竞争力才有压力,有压力才有动力,有动力才有创造力呀。”
“大学生就是大学生,说话都是排比句呀。”
潘橙橙和村长儿子出了会所门之后,又连忙打电话把这个消息通知了老乡们。
潘橙橙也在这一件事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啦。这个钱大铭现在绝对是她心中的活菩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