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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血战茅山

话说孙永勤抗日救国军被困老梁山,新入绝境。危机关头,军师三宵道士效仿三国时期魏国大将邓艾身裹毡子滚山之法,就地取材,从救国军中选出编匠编大篓子,救国军将士钻进篓子,滚下悬疑绝壁予以逃生。

待救国军全部滚下悬崖,率先滚到山下的孙永勤和赵四川,从篓子里自己弄开篓子盖钻出来之后,伸伸胳膊踢踢腿,伸展一下腰身,感觉没事。便赶紧动手打开别的篓子盖,往外掏人。各自的情形不尽相同,有的毫发无损,有的却被摔断了胳膊腿,还有极个别的被活活摔死了。最后通过清点检查,大多数基本没事或受了点轻伤;重伤一百多人,摔死二十几人……从那么高的悬崖峭壁上滚落下来,能是这个结果,可以说已经是很侥幸了。

待大家整理完毕,山上响起了枪炮声,敌人又开始轰炸进攻了。

孙永勤让第一总队长雷常玉带人前去侦察,选定渡河地点。随后,他和赵四川、军师等人率队抬着重伤号迅速撤离老梁山,沿山林小道逶迤而行。

行进中,雷常玉带人匆匆返回来说:“滦河沿岸大小渡口均有日伪军把守,好像是早有防备。”

孙永勤一听这个情况,不由一愣。沉吟着说:“看来这小鬼子是要断我们退路,想赶尽杀绝呀。”

可军师却镇定自若地说:“没啥大不了的。还是那句话,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去石门哨。”

前面已经说过,石门哨是滦河上的一处最为凶险的哨口。这里两岸为陡峭的山岩,中间水流湍急。打此过河,需在两岸陡峭的山岩上架起绳索,悬空捯过去。一旦失手掉下去,便会被激流卷走,命丧黄泉。故此,这里又被人们称作“阎王渡”。

正是考虑到这里地势凶险,不会引起鬼子注意,军师在战前便秘密授意副参谋长杨长青帅直属队预先潜伏在这里,给救国军留下了一条救急通道。

单说抗日救国军副参谋长杨长青,领军师密令潜伏到石门哨的次日,就远远听到从老梁山方向传来了枪炮声。杨长青感到,一定是军长那里出了状况。等枪炮连着响了两天,他便再也猫不住了。心想军长他们一定是受到了敌人包围,陷入了陷阱。他便打算立马带领直属队赶过去支援。可就在他将要下令动身之际,忽然想起临行前军师曾交给他一个锦囊,让他遇到紧急情况时打开,依计而行。

想到这里,他连忙从贴身内衣兜里,掏出那个锦囊,打开一看,就见里面的一个纸条上写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擅离石门哨半步。

杨长青只好强耐下性子,继续守在石门哨。可他却是心急如焚,度日如年,无时不在为军长他们担忧。等熬到第四天临近晌午的时候,就见远处有一队人马正向这里赶来。杨长青不由心里一动,心说,八成是军长他们来了。可就在这时,他同时发现,有一队伪军沿着滦河西岸往石门哨摸了过来。

杨长青当即悄悄下令:“准备战斗。”

随着伪军的步步逼近,直属队的战士们,个个子弹上膛,端枪瞄准,只待杨长青一声令下,便立即开火。可当这队伪军来至近前,杨长青发现是刘茂义警备队的人。杨长青不由慢慢站起来说:“弟兄们别来无恙?”

伪军们突然听到话声,先是一愣,随后便本能的抬起枪来,手忙脚乱的赶紧拉枪栓。这时就听杨长青说:“怎么?想动武吗?我这里可是步枪、机枪、掷弹筒早都给你们预备好啦。”

这时就听伪军当中有人说:“快把枪放下,是杨队副。杨队副,别怪我们呀?我们没看出来是您……”

“这么说兄弟们还认我杨某人?”

“认认……”

“可我得把话说明喽,现在我可不是什么警备队的杨队副,我是正经八北的抗日救国军。”

“您不管是什么军,可永远是我们的大哥。您在警备队时对我们的好处,弟兄们到啥时也忘不了。”

“好!够哥们。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杨常青也不瞒诸位兄弟。眼下我有急事要办,得委屈兄弟一下,先把枪放下,等我办完了事,咱在慢慢叙旧。请兄弟们放心,到时我绝不为难你们。不过我也得把丑话说在头,兄弟们要想兵戎相见呢,我杨某也奉陪。咋样?给兄弟我个面子?”

这时就见伪军们一阵骚动。随后便迟迟疑疑的相继把枪放在了地上。有那会来事的便跟杨长青打着进步说:“我们听杨大哥的……”

就这样,杨长青凭着往日在警备队的人缘和一通绵里藏针,软硬兼施的话语,便缴了一队伪军的枪。等他让人把这队伪军押到一旁的树林里,军长孙永勤和军师等人已经带着队伍到了石门哨。

情况紧急,顾不上寒暄。杨长青赶紧让人在河上架起索道,迎接军长他们渡河。

待救国军全部渡过滦河,杨长青才向孙永勤和军师说起刚才那队伪军的事。孙永勤当即让杨长青把人带了过来。

通过杨长青介绍,这些伪军知道了孙永勤的身份,不由连忙跪倒在地,磕头捣蒜的求饶起来。

孙永勤却笑着说:“你们这是干啥?快起来。我刚才听杨副参谋长说了,你们都是他的弟兄。既是杨参谋长的兄弟,就是我孙永勤的朋友。有啥话好说,长青,赶紧让你的弟兄们起来。”

杨长青便赶紧上前边拉边说:“快起来,军长不是说了吗,我们都是兄弟。事先我也说好了,绝不为难你们。现在我就当着军长的面说句话,你们可以走了。兄弟们只管放心,我们绝不在背后打你们的黑枪。”

可伪军们却犹犹豫豫的不肯挪步。孙永勤见状,爽朗的表态说:“杨参谋长说的没错,咱中国人不能打中国人。你们只管走就是了。”

这时就听一个伪军说:“我们回不去了。”

杨长青说:“为啥?”

“实不相瞒,我们是奉了龟田之命,被杨队长派来到这石门哨专门截击你们救国军的。如今我们一枪没放,如再回去,即使过了刘队长那一关,龟田那个老鬼子岂肯饶过我们?”

杨长青想了想说:“要不兄弟们干脆回老家吧,给鬼子卖命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孙永勤也附和道:“对,回老家也中,要参谋长给兄弟们发路费。”

“可我们家都是东北的,早被日本鬼子给占了。我们回老家还能干啥呀?”

“那兄弟们到底是咋想的?”

“我们想……想……”

“有啥话只管说,军长不会怪你们的。”

“我们刚才已经商量好了,想参加你们的救国军,不知军长收不收我们,要不杨大哥你跟军长好好说说……”

“不用说了。”就听孙永勤接了话茬说:“兄弟们想跟我孙永勤打鬼子,我咋不收呢。杨参谋长,把枪还给他们,走,等回到营地我给你们摆酒接风。”

“不不,枪我们不能拿,这不合规矩。等整编以后吧。”

“这是啥话,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抗日救国军了,不拿枪咋打鬼子?”

“那现在也不能拿枪,这样吧,我们抬伤员。”

说话间,伪军们纷纷抢过担架,抬起伤员,跟着队伍上路了。

孙永勤带领队伍离开石门哨走出不远,日伪军便渡过滦河追了上来。救国军带着伤员,行动不便,只好边打边走,迂回着往五凤楼方向撤退。可日伪军却是一路围追堵截,死死盯住不放。

经过一天急行军,撤到了王厂沟。部队刚要吃饭,日军便摸了过来。救国军战士只好饿着肚子连夜撤退到梅树洼,绕路奔平顶山、河口。可半路上听老乡们说那里驻着几百名日军,救国军只好绕道而行。天快亮时,日军又从王宝石方向追了上来。孙永勤愤怒地说:“打!不能再走了!”孙永勤便带领救国军战士上了山梁,跟日军展开了激战。打退日军后,孙永勤率部队到饮马坑,把住河口南山,再次和敌人展开了激战。激战中毙敌数十人,可孙永勤却在战斗中负伤,腿肚子被子弹打了个洞。恰至此时关元友带领第三总队赶到。关元友指挥部队且战且退,战士们抬着孙永勤,随队而行。天黑以后撤退到张杖子、马架沟一带,连夜突破日伪军的包围圈,隐蔽到蘑菇峪境内的天明村南大台,终于彻底甩掉了日伪军的围追堵截。部队休整一天后,隐蔽地穿插到洒河畔的青杏沟,与前来接应的第四总队会合后,回了五凤楼营地。

救国军此役失利,伤亡惨重。牺牲了上千名战士,重伤二百多人。但为欢迎警备队的人员投诚加入救国军,孙永勤下令大摆酒宴,给投诚人员接风。同时也想借此振作一下士气。然而,救国军的将士们因连日战斗奔波,已是疲惫不堪。加之刚刚失去那么多战友,咋也提不起精神。

当夜,孙永勤忍着伤痛,召集救国军首领和军师一道紧急议事。首先孙永勤痛心疾首的总结了这次惨败的教训,并一再说是自己的轻信葬送了上千名战士的性命,还让几百名战士负了伤。大伙纷纷劝慰军长,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孙永勤却深陷自责的痛楚之中难以自拔。这时,就见军师手捻胡须,沉思着说:“总结教训理所当然。可眼下我们有三件大事必须抓紧去办。”

听军师如此一说,孙永勤猛地打起了精神,目不转睛的看着军师说:“要办啥事?请军师快讲。”

军师说:“第一,在这次战斗中几百人负了伤,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多弄些药来。有的肯定还要做手术,得让沈军医列个单子,看看都用啥东西药品。这是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必须抓紧去办;第二件,让财务处赶紧盘点一下库存粮草……”

这是就听财务处长赵林搭话道:“我刚点的库,粮草还能吃一个多月。”

军师接着说:“那我们也必须再多备些。这关系到我要说的第三件事。”

说到这里,军师缓了一下沉吟道:“我想……龟田一定趁我们兵败之际,再次调兵围剿我们。他很可能会故伎重演,调集重兵围困五凤楼。所以我们必须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听完军师所说的三件大事,孙永勤当即进行部署,决定立即分派人手,等明天天一亮就马上去办……

可是,就在孙永勤等人和军师议事的时候,龟田这个老狐狸,已经带领整个联队和刘茂义的警备队连夜赶到了五凤楼山下。他先是分兵把住了五凤楼的所有出山道口,随后又请示日本关东军热河驻军第七师团长杉原增派重兵,包围五凤楼,决意一举歼灭孙永勤抗日救国军。

待孙永勤要派人去办军师所说的三件大事时,为时已晚。日伪军已经把五凤楼团团围住,再也出不了山了。

这次,龟田汲取了上次在五指山惨败的教训,再也不敢自作聪明,轻举妄动。从四月初一直围到五月中旬,没采取任何行动,就那么一天一天的耗着。

这时,随军前来的川岛芳子再也耐不住了。她问龟田说:“大佐先生,这都围了有一个半月了,你到底打算耗到什么时候呀?”

龟田咬着牙说:“我要耗到孙永勤粮草殆尽,把救国军活活饿死在五凤楼。”

“哦?”川岛芳子沉思着说:“可你知道孙永勤贮备着多少粮草吗?”

“我虽不知他们到底储备多少粮草,但我已卡死了他们的供给之路。再多的贮备也总会有吃光的时候。”

“不见得吧?”

“怎么?难道他们还会在山里变出粮食来不成?”

“完全可以?”

“芳子小姐真会开玩笑,你以为孙永勤是变戏法的,会大搬运小搬运呀?”

“孙永勤不是变戏法的,可你别忘了他们可大多是农民。”

“那又咋样?”

“农民会种地呀?五凤楼那么的土地,还愁生产不出粮食?春种秋收,孙永勤只需熬到秋季,还愁没有粮食?”

听川岛芳子这么一说,龟田不由打了个沉疑。感到川岛芳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因为年前孙永勤攻打了宽城县城,到底弄了多少粮食,他心里也没底。真要是让孙永勤熬到秋天,岂不是功亏一篑,前功尽弃?心说这个芳子还真是名不虚传,居然能想到这一点。

龟田暗自钦佩川岛芳子的精明过人,不由向她讨计道:“芳子小姐果然绝顶聪明,还请不吝赐教,就眼下这个情形,我们该怎么做?”

“打呀。我们有足够的兵力,再加上飞机大炮,还愁拿不下一个五凤楼?”

就见龟田摇了摇,苦着脸说:“要是能打,我早动手了。这五凤楼山深林密,面积又这么大,我们的飞机大炮根本不好使。”

川岛芳子想了想说:“那我们就把他们引出五凤楼,找一个山不深,林不密的地方消灭他们。”

“孙永勤精着呢?尤其是他那个军师老道,熟知兵法,神机妙算。根本不会上当。”

“本小姐还真就不信这个邪。”就见川岛芳子柳眉倒竖,两只吊稍的凤眼微合着沉思了良久。最后咬着一口如玉牙齿说:“看来我得去河北国民政府走一遭……”

龟田不解的问道:“哦?你去河北国民政府干啥?”

川岛芳子诡秘的看了龟田一眼说:“天机不可泄露。”

随后,川岛芳子便翻身上马,离开了五凤楼,打马扬鞭而去。

再说孙永勤抗日救国军,被日伪军围困在五凤楼已达五十来天。粮草已所剩无几,战士们也没衣服换季,都到了五月中旬,还都穿着过冬的棉衣。尤其是伤员们,因缺乏药品,伤口都已化脓腐烂。有的重伤员,因伤势不断恶化,不治而亡。甚至有的经不住煎熬精神崩溃而自杀。孙永勤的腿伤也一再恶化,终日流淌脓血。加之过度焦虑,导致脾气异常暴躁。几次要带着队伍冲下山去和敌人拼个鱼死网破。军师和关元友等只好竭力劝慰,可又拿不出破敌之策。

孙永勤不止一次的问军师:“你一向足智多谋,神机妙算,难道就像不出一个让救国军摆脱困境,绝处逢生的办法?”可军师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息。孙永勤知道军师也是回天乏术,可却仍旧于心不甘的一再追问不止。后来军师被逼不过,只好眼里含着泪水说:“要想扭转目前的危局,只有一个办法尚可一试。”

孙永勤一听军师说有办法可试,不由为之一振。立时瞪大双眼看着军师说:“只要能保住队伍,啥办法都中。你说吧军师,到底是啥办法?”

可军师看着孙永勤那渴望的眼神,却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似的低下了头,踌躇着不敢开口。

喝——孙永勤这个急呀,他恨不得把手伸进军师的嘴里,把话给掏出来。

后来在孙永勤和救国军众首领的一再催问下,军师小心翼翼的说:“我想说的这个办法是,就地解散队伍,以待日后东山再起。”

听了军师的办法,救国军众首领一下低了头,孙永勤考虑再三,最终也没表态。恰在这时,有一个神秘的人物来到了五凤楼。

此人是河北省国民政府遵化县县长派来的密使。说是遵化县境内匪患猖獗,邀请孙永勤的队伍前去缴费。言明遵化县政府负责提供军火、给养,并支付一定的军费报酬。

孙永勤由此看到了一线生机,当即答应了遵化县长的邀请。可军师三宵道士却感到此事来的蹊跷,便当面问那个密使:“眼下五凤楼四周各处都有日军把守,已被围的水泄不通,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个密使说:“我是由一个当地猎人当向导,从西南方向一个隐蔽的山道上摸过来的。那里山势险要,没有日军把守。”

军师又问:“那我们几千人的队伍,在那里能出去吗?”

那个密使打着包票说:“没问题,我临来时把道都记好了,我领你们出去。保准不会发生意外。”

军师点点头说:“可还有一个问题。”

“长官请讲。”

“去遵化得过长城边关,那里可都有鬼子的据点,我们咋通过?”

“这个也请放心,我们通过洪山口进关,我们县长已经提前打点疏通好了。”

“哦?日本人也能疏通?”

“不不,日本兵都调出来围你们了。眼下据点里就剩‘二鬼子’了,只要给钱,啥都好办。”

听那个密使对答如流,说的头头是道,孙永勤和军师等人心里有了底。当天便带领队伍起拔动身,离开了五凤楼。

一路之上,有那个密使引路,果然是畅通无阻,顺利进关,到了遵化界内。

孙永勤抗日救国军进入遵化境内后,那个密使让队伍停在遵化北部的一处村落宿营,他先回了县城,说是跟县长报告,接县长前来商议剿匪事宜。

可那个密使一走便没了踪影,直到日头偏西,也没见县长前来。这时,军师三宵道士便起了疑心。心说,既然是邀请他们来剿匪,按说应远接近迎,宾客相待才是。就算县长不亲自前来,也得派手下官员过来表示一番才是正理。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把救国军晾在这里,算那档子事呀?

军师想到这里,便找当地一个老乡闲聊起来,想从中探听一下口风。

军师问老乡:“听说你们这里土匪闹得挺凶?”

老乡说:“可不是咋的,时常下山明火、绑票、砸孤顶。有时还到大集上明抢呢,闹得可凶了。”

孙永勤点点头说:“这些土匪是大股绺子,还是小帮伙的?可有啥名号?”

“大小都有,最厉害的就是‘马拐子’和‘滚地雷’两伙。人多,还有快抢。心狠手辣,杀人不带眨眼的。”

“哦?那这两伙大都在啥地方活动呀?”

“茅山。”

“茅山?”

军师三宵道士一听“茅山”俩字,不由暗吃一惊,立马打了个沉疑。不由脱口问道:“茅山在哪?”

就见老乡指着西边的一座光秃秃的大山说:“那就是茅山,其实我们这一带村庄,都属茅山地界。‘马拐子’他们没少到村子里祸害。”

听老乡如此一说,军师三宵道士连忙找到孙永勤说:“军长,这匪我们不能剿了,咱赶紧回口外吧。”

“咋?我看你刚才跟老乡唠嗑,是不是听到啥啦?老乡都跟你说啥了?”

军师打了个沉疑说:“你就别管说啥啦,赶紧走就是了?”

“那是为啥?我们远路风尘的好不容易来了,干嘛要回去呀?”

“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预感?啥预感?你说给我听听?”

军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孙永勤却等不及了,急扯白脸的说:“你倒是说呀?军师你想急死我咋的?”

“好,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就直说了吧。这事关乎军长的命运……”

军师刚说到这,就见回县城的那个密使,带着一胶轮大马车小米和猪肉来了。

孙永勤也顾不上听军师说话来,赶紧和那个密使打招呼。那个密使一脸愧疚的解释说:“对不起长官,让您们久等了。我回去跟县长报告后,县长马上亲自筹集粮食物资,可弄了半天就筹了这么多。县长让我先送过来,县长还正筹着呢,等明天县长带着钱粮物资还有军火啥的亲自过来。”

孙永勤也不多说,赶紧吩咐人卸车。等那个密使走后,便开始让人到老乡家借锅灶做饭。

等吃完饭,天就黑了。孙永勤下令不准惊扰百姓,一律在院里和大街上休息。

恰这时,****地下遵化********骆凤亭风尘仆仆的赶到这里跟孙永勤秘密会晤。他此行使命有二:一是受****冀东特委委托,动员孙永勤加入****抗日组织,并转达了****党组织任命孙永勤为“华北抗日第一军军长”的委任;二是告诉孙永勤,这次国民政府邀救国军进关,很可能是个阴谋。提醒孙永勤赶紧离开此地,以免发生不测。

孙永勤此前已和中国共产党人有过接触,深感共产党是在积极抗日,值得信赖,所以,便欣然接受了****党组织的委任。

待****地下遵化********走后,军师三宵道士旧话重提,在此提醒孙永勤尽快离开此地。

孙永勤神色凝重的点头道:“看来这遵化县的县长还真不地道。此地还真不能久留。要不这样,队伍奔波劳累一天,大伙也都睡了。就先让大伙在这歇一宿,咱明天起早就开拔回口外。”

军师打着沉疑说:“反正这事赶早不赶晚,刚才共产党的那位********不是说了吗,国民政府这次让咱们进关,很可能是个阴谋……”

孙永勤拦住话说:“好了,咱明天起早走就是了。诶——对了,吃饭头里你跟我说,你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还说跟我的命运有关。到底是咋回事?”

军师迟疑着说:“反正已决定离开这了,就别说那事了。”

“说说怕啥,反正我也睡不着,咱就当唠闲嗑。”

“这事吧,要是说起来吧……还是算了吧,不吉利……”

“看你这个劲,说评书吊人胃口呢呀?啥吉利不吉利的,我孙永勤整天的在枪林弹雨里跑,还有啥好在乎的,说——要不你别想睡觉。”

“好,是这么回事……”军师顿了顿说:“我觉得这地方的名字不好。”

“咋个不好法?这地方叫啥名字?”

“茅山。”

“茅山,这也没啥不好的?”

“和你的名字犯克。”

“我叫孙永勤,跟茅山犯啥克呀?”

“就犯在你这个‘勤’字上。”

“‘勤’字咋啦?”

“‘勤’与‘禽’同音。禽者飞鸟也;而这‘茅山’的‘茅’又与‘猫’同音。别忘了猫是吃鸟的。要是飞鸟落在‘猫’上山,岂不危险?”

“诶呀——我的军师,就这呀?你还之乎者也的,你也太能扯了吧?”

“军长你可别不信,这在古书上可是有记载的。杨家将里的杨继业命犯两狼关,还有三国里凤雏庞统命陨落凤坡……”

“得了,那都是说书人编的,你不就是想让我离开这地方吗,可也用用不着弄出这一大套来吓唬我呀?”

“我吓唬你干啥?”军师沉思了一阵,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不由变了颜色。孙永勤赶紧问道:“军师你咋啦?”

“我忽然想起个事来。”

“啥事?”

“小时候你在三霄洞,老道长曾给你一个纸条,你还记得不?”

孙永勤想了想说:“好像有这么回事,年头多了,我也恍惚了。”

“老道长在那纸条上留有八个字,是吧?”

“好像是吧?”

“咋说的来着?”

孙永勤想了想说:“好像是‘逢鸡即起,遇猫而落’。咋?这也能跟茅山扯上?”

军师点点头说:“咱们扯旗起事的那年,就是前年,正好是鸡年,应验了‘逢鸡即起’这四个字,而后面的四个字‘遇猫而落’……”

军师说到这里,一下住了口。孙永勤想了想说:“莫非那个‘遇猫而落’指的是这茅山——”

说到这里,孙永勤不由打了个冷颤。而后,两个人便沉默下来,不再吭声了。

事实证明,****地下遵化********骆凤亭的提醒绝非杞人忧天,而军师三宵道士的预感也算不得是空穴来风。国民政府遵化县长这次邀孙永勤前来剿匪,确实是个阴谋。是在日本特务川岛芳子拜会河北省国民政府要员时,密谋的一个由日本关东军、伪满洲国和河北国民政府三方联合剿灭孙永勤抗日救国军的恶毒计划。其具体步骤就是先由国民遵化县政府出面,以相邀剿匪为名,把孙永勤抗日救国军诓到遵化,然后三方出兵进行围剿,予以歼灭。

就在孙永勤进关到达遵化时,围困五凤楼的龟田联队和伪满热河警备队刘茂义第三支队及由周边据点临时调集的日伪军便已一路尾随而来。与此同时,日本关东军驻热第七师团长杉原,立即调动炮兵、装甲兵和飞机及附近长城个关口据点的日伪军同时行动,包抄孙永勤抗日救国军。这时,河北国民政府竟然出动特警队、遵化县保安队和地方民团等往茅山周边聚集。就连遵化界内的“马拐子”和“滚地雷”等土匪武装也蠢蠢欲动,意欲帮狗吃食。

再说孙永勤,原本打算让疲惫劳累的救国军将士稍事休息睡上一觉,等次日起早离开遵化回口外。可没想到率先赶到的龟田联队和刘茂义警备军,没等天亮便向孙永勤救国军驻地发起来攻击。

睡梦中的救国军将士们被枪声惊醒后,仓促应战。双方便接上了火。

待到天亮,孙永勤发现敌人已经从东北南三面包围了救国军驻地,他只好指挥部队,边打边撤向西面的茅山。

救国军先是在茅山脚下筑起第一道防线,奋力阻击敌人。可因敌人来势汹涌,火力太猛,救国军抗击了不到半天,便顶不住了,只好放弃阵地,退至山腰组成第二道防线。这时,日军的炮兵、装甲兵已经赶到,机枪、大炮、装甲车一起开火,由下往上挨着排,炮弹就跟下雹子似的砸向救国军。阵地上炸出的弹坑就跟纳鞋底的锥子阵脚似的,密密麻麻。在强大的炮火支援下,日伪军向救国军接连不断的发起进攻。救国军将士们冒着敌人猛烈的炮火轰炸,死死地守在阵地上,顽强抵抗,打退了日伪军屡次进攻,硬是一直顶到了天黑。

天黑后,敌人停止了炮击和进攻。救国军稍事休整,便开始兵分两路,连夜突围。

第一路,由军长孙永勤、军师三宵道士、副军长兼参谋长关元友、副军长赵四川、副参谋长王殿臣、副参谋长杨长青等率第一总队和直属队(为确保第二路军得以突围,所有伤员跟随第一路军行动)阻击牵制正面敌军主力,寻机突围;第二路,由年焕兴、李连贵等带领第二、第三、第四总队,由茅山北侧向文笔洒脱,长城方向突围。

因有孙永勤第一路军的顽强抵抗,牵制了正面之敌,第二路军历经一昼夜的激烈战斗,迂回穿插,几进几退,年焕兴、李连贵、王福友带领八百多人经由洪山口突出重围。其余将士全部在突围中壮烈牺牲,以身殉国。

孙永勤所率的第二路军,与敌人主力展开了殊死搏斗,打得极为惨烈。军长孙永勤因腿伤被人用椅子抬着指挥作战,副军长兼参谋长关元友和军师在身旁协助指挥。副军长赵四川、副参谋长王殿臣、杨长青身先士卒,冲杀在前,与敌人展开血战。可因敌我兵力相差悬殊,加之日军有炮兵和装甲部队的强大攻势,第一路军突围屡屡受挫,最后被敌人逼到了毛山顶上。

原国民29军军人,副军长赵四川和副参谋长王殿臣在战斗中壮烈牺牲,光荣殉国。军长孙永勤悲愤交加,当即枪毙了带在身边的伪满洲国境稅关总长栩藤和税关署长佐佐木。

公元1935年5月24日,即中国旧历乙亥年四月二十二日。这是一个应该记住值得纪念的日子。

这是孙永勤抗日救国军与日寇血战茅山的第三天。就在昨天夜里,发生了两件感人至深的事情。一是茅山脚下吴家沟等村的百姓,冒着生命危险,自发的给被日军围困在茅山顶上的孙永勤抗日救国军送来了过年才能吃到的白面饺子。孙永勤救国军的战士们,已经两天两夜没吃到一口东西了,可他们端着百姓送来的饺子,却眼含热泪,难以下咽。百姓当中有个八十高龄的老太太,见此情景眼含滴泪的劝慰道:“吃吧,孩子们。我知道你们心里的委屈,谁不是爹妈父母养的?你们拉队伍,抛家舍业,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打鬼子,可官家却跟日本人勾着打你们,把你们围在这里,想赶尽杀绝,这官家没人性呀……”

老太太的一番话,点到了大伙的痛处,顿时引来了一片哽咽抽泣之声。这时,就听军长孙永勤说:“好啦,兄弟们。没啥好委屈的。我们拉队伍打鬼子,不是冲政府,是为了我们这块土地,是为了这块土地上的老百姓。哪朝哪代,也不可能总统治着这块土地,可我们老百姓却要在这片土地上世世代代、子子孙孙的生活下去。所以,我们说啥也不能让日本人把我们的土地给占了去。吃吧,别辜负了父老乡亲们的一番厚意。吃饱了明天我们好有劲打鬼子。”

听军长这么一说,大伙心里一下痛快了,便狼吞虎咽的把饺子吃了下去。尽管他们眼里再次涌出了泪水,可那已不是委屈,而是出自对百姓的感激。能得到百姓的认可,他们感到已死而无憾。心说,吃了百姓送来的这顿饺子,明天就是战死,也值了。

接下来的第二件事,孙永勤决定由副军长兼参谋长关元友带队突围,留下四百人和他一起负责掩护,阻击敌人。

可关元友却说啥不肯,非要自己留下来,让孙永勤带队突围。孙永勤说:“日本人主要是冲我来的,他们一定不肯放我走。要是由我带大伙突围,恐怕一个人也突不出去。只有由我在茅山,才会有效地牵制敌人的兵力。我们的突围才有一线生机,哪怕我们能再突出一个人去,也是赚的。”

可不管孙永勤咋说,关元友就是不走。孙永勤便又委托军师带队突围,可军师却是微合耳目,手捋胡须,无动于衷。虽几经磋商,可人们都不愿走,坚持说,要不一起突围,要不一起战死茅山。最后孙永勤只好下了死命令,决定由副参谋长杨长青、第一总队长雷常玉、直属队长张福山、副队长单英带队突围;孙永勤、关元友、军师率四百名救国军将士和伤员留下来负责掩护,牵制阻击敌人。一同留下的还有如下人员:

军医沈同舟,他的理由是:“伤员在这里,而且战斗中还要有人负伤。我不能擅离职守。”

财务处副处长马玉德,他的理由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得保障部队供给。”

还有就是不说任何理由,但就是铁心要留下的,他们分别是:

路通沟张氏三杰中的两杰:

老大张福奎。

老二张福城。

路通沟赵家七雄中的五雄:

赵 来:赵林堂弟。文书。

赵 有:赵林堂弟——军法稽查处处长。

赵永宾:赵林长子。

赵永江:赵林次子。

赵秀风:赵林女儿。

关东三吕:吕家琳、吕家宝、吕小玉。

孙永勤妹夫吴化一。

我之所以要不厌其烦的列出这些名字,是因为这些人,明知留下来就再也出不了茅山,可他们却义无反顾的留了下来。直至后来战死茅山,为国捐躯。他们是让人敬仰的敢死之士,是令人怀念的民族英雄。

副参谋长杨长青、第一总队长雷常玉、直属队长张福山、副队长单英奉命带队突围。可此时,敌人已经在不断紧缩包围圈,整座茅山满山遍野到处都是鬼子、伪军。突围人员战死大部,最后仅剩杨长青、雷常玉、张福山、单英等几十个人,在刘茂义警备队的防地上,杨长青巧妙利用与警备队一些士兵间的微妙关系委以周旋,才得以侥幸突出了重围。可孙永勤等留下来的四百多人,面临的却是一场无法想象的残酷战斗。

这一天刚刚拂晓,敌人便开始对茅山顶上的孙永勤救国军发起了猛烈进攻。敌人先是用山炮向山顶猛轰,之后,日伪军便在机枪的火力支援下轮番发起进攻。同时敌人又派出三架飞机,在山顶上空盘旋,为山下炮兵炮击定位和俯冲扫射。当中,日军又惨无人道的使用了毒气弹。面对敌人地空立体攻击的强大攻势,救国军毫不畏惧。孙永勤因有腿伤,便倚靠在山顶的一块大岩石上指挥作战。留下来的四百名壮士,都已抱定了赴死之心,与轮番进攻的日伪军殊死拼杀,进行血战。就连伤员都爬到阵地上投入了战斗。

据史料记载,此役,日本关东军、伪满热河警备司令部和河北省国民政府联合出动了达15000多人的兵力,并配以大炮、飞机、装甲车等重型火力配置。可此时留在茅山的抗日救国军仅有四百余人。四百人阻击15000余众的敌军,还要承受头顶上飞机的扫射和凶猛的炮火轰击,战斗该是何等的艰难惨烈!

因受制于敌人猛烈的炮火轰击和飞机的空中扫射,救国军被压制在阵地上施展不开,关元友便率领队伍迎头冲向进攻的日伪军,展开激战。

激战中,以斧劈豹子名传滦河两岸的路通沟“张氏三杰”老大张福奎,抡起大刀冲进敌群,跟杀西瓜似的一阵砍杀,先后劈死了八个鬼子。最后被几个日本兵从前后左右把刺刀同时刺进了他的身体,壮烈牺牲。见此情景,“张氏三杰”老二张福城喊了一声:“大哥——”随后便掏出腰间的三颗手榴弹,去盖拉弦,冲进敌群。随着一声爆炸声,与鬼子同归于尽。进攻的鬼子遭受如此自杀方式的袭击,不由抱头鼠窜,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关元友和“关东三吕”人手抄起一挺机关枪,追着撤退的鬼子猛扫了一阵。然后,战士们把张福奎的尸体和张福城被炸飞的肢体捡到一起,就地掩埋。这才返回山顶阵地。

后来,敌人在强大的炮火支援下,最终突破了救国军的阵地,攻上了山顶。救国军的将士们和敌人搅在一起,相互厮杀起来。这时,靠在岩石上指挥战斗的军长孙永勤也红了眼,抽出战刀,忍着剧烈的伤痛,拉着一条腿,挪到阵地上和敌人拼杀起来。救国军的将士们倍受鼓舞,越战越勇。就连身受重伤的伤员们,也积极投身战斗。站不起身来,就趴在地上去抱敌人的大腿,任凭敌人刺刀咋扎,就是死死地抱住不放。最终,救国军把敌人给赶了下去。可在这场异常惨烈的战斗中,“关东三吕” 吕家琳、吕家宝、吕小玉;路通沟“赵家七雄”中的赵来(救国军文书)、赵有(军法稽查处处长)、赵永宾(赵林长子)、赵永江(赵林次子);还有孙永勤的妹夫吴化一以及三百多名战士以身殉国。

孙永勤、关元友、军师三宵道士、军医沈同舟、财务处副处长马玉德和尚存的百十来名救国军战士,正怀着沉痛的心情,寻找集中牺牲的战友遗体,日军的飞机又在空中俯冲下来,对着救国军阵地怪叫着进行扫射。在这次飞机扫射中,孙永勤的表妹,也就是“赵家七雄”中的女将赵秀风中弹身亡。

这时,孙永勤的心里再也承受不住了,他顺手抓起一挺机枪,对着正在俯冲扫射的飞机对打起来。见此情形,关元友连忙上前,两手抓住机枪的支子,举过头顶,配合着孙永勤转动着机枪往天上“哒哒哒”的猛扫起来……最后,还真打中了一架飞机。就见飞机怪叫着拖着一股黑烟一头扎向远处,变成了一个大火球“轰隆”一声爆炸了……

救国军的战士们见军长打下了一架敌机,从心底出了一口恶气。可等他们兴奋地呼喊着向军长孙永勤和关元友聚拢过时,却见两个人一直举着机枪一动不动。近前一看,发现军长孙永勤和副军长兼参谋长关元友,均已中弹身亡。战士们顿时流下了眼泪,“军长”“军长”的呼唤着,已是泣不成声……

军师三宵道士,上前拿下军长孙永勤和关元友举着的机枪,和战士们一起把二人遗体轻轻地平放在地上。

军师三宵道士、军医沈同舟、财务处副处长马玉德和尚存的百十名救国军战士,围成一圈,把军长孙永勤和副军长关元友的遗体围在中间,守卫者。直到最后与敌人决战中全部阵亡。

战斗结束后,日本关东军驻热第七师团长杉原和联队长龟田来到茅山顶上,当见到孙永勤和关元友的遗体后,不由肃然起敬,遂下令日军官兵向孙永勤、关元友列队致哀。最后割下二人的头颅带回承德在闹市区二仙居示众(二位抗日民族英雄的头颅至今下落不明)。

敌人撤走后,当地百姓自发上山掩埋抗日救国军阵亡将士,还在孙永勤、关元友的坟前特意栽植松树,以示对二位民族抗战英雄的敬仰和怀念。

孙永勤抗日救国军,自民国二十二年(公元1933年),旧历癸酉年十月二十四日,在热河承德县路通沟三霄洞举旗起事,到民国二十四年(公元1935年),旧历乙亥年四月二十二日,被日军、伪满政府勾结河北国民政府联合剿灭在河北遵化茅山。历时一年半,转战热河、冀东数百里,驰骋长城内外、滦河两岸。浴血抗战,奋勇杀敌,用生命和热血铸就了热河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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