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有进步。你准备好领受天罚了吗?”念残想伤华遥指赤东来,本应冰蓝色的眼眸,充盈着一片嗜血血芒,“我之伤华,今日要让你涤罪而亡。”
话音落,一个反对的声音响起,霜若寒走到念残想身前,“念兄,别亡了我们的协议,赤东来的命是我的。”
“呵……”赤东来向前踏出一步,潇洒一笑道:“你们真当我是俎上之肉吗?来吧,你们是单挑还是群上。”
数个小时前。
敦木堡内的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土房中。霜若寒凭窗外望,简朴荒芜的院落中除了尘土还是尘土。
多年来对复仇的执着追求,教会了霜若寒一个词语,那就是等待。如果说等待对别人来讲是一种折磨,那么对霜若寒来讲不过是家常便饭。
“你们的进攻计划是什么?”霜若寒问道。
这句话是对房间中另外两人说的。碧寒易与念残想。
坦白说,直到现在霜若寒仍是有些无法接受碧寒易会选择这样的一个简普的地方落脚。在他的印象和总结的资料来看,碧寒易绝对属于那种锦衣玉食,生活考究的享受派人士。若此简普到堪称简陋的地方,实在很难与碧寒易联想到一起。
但,现实告诉霜若寒,对碧寒易看法永远不要保持不变。他,总会让你意想不到。
“先将敦木堡碾平,再将赤东来铲除。”碧寒易幽幽说道。平淡悠闲的语气道出象征杀戮的无情词语,一切在他眼中最是平常不过。
“嗯?”霜若寒身躯不禁一震,看着院落的双眼平静中荡起一丝细微的波澜,“你要碾平敦木堡?”
“没错。碾平。像大象碾死蚂蚁一样,将这个到处充斥着罪恶与邪恶的敦木堡碾平。”像是知晓霜若寒此刻心中所想一般,碧寒易缓缓道:“放心吧。这种神圣又肮脏的清道夫工作不需要你的加入。你直管对付赤东来就可以了。”
“神圣又肮脏。”霜若寒喃喃道:“真是一个恰当的形容词。预计何时动手?”
“一个小时以后。”一直处于沉默状态中的念残想突地冷冷开口。
“哦?这回与你们已往的时间不同了。”霜若寒道:“我还以为仍会是午夜至黎明之时呢?”
“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碧寒易向霜若寒解释道:“以赤东来对我们的熟悉程度,他必定以为我们行动的时间不会改变。但,我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将他逼之死境。”
霜若寒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这的确是一个好方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简单的八个字,实行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如此来看,碧寒易深知兵法之道。
关于赤东来与碧寒易他们之间的仇恨,霜若寒一直没有问。不问,是因为他不想问。是因为他不想因一句好奇中略带质疑的问句而影响与碧寒易之间的合作,影响他的复仇。正如他对涵虚清所言的那样,只有能获得他所需要的复仇的力量,他不在乎与至极黑暗为伍。
就算碧寒易在赤东来或着其他方面欺骗了他又如何,只有能复仇,他无所谓。
时间,在彼此交谈中悄然无声流走,短短的一个小时,此刻时间已至。
三人彼此互相对视一眼后,先后推门而出。
此时,杀戮开始预备。
此时,时间正好是身处敦木堡内另外一处的赤东来与涵虚清交谈正酣之际。
时机,抓得准确无差。
一步踏出,赤焰焚燃,汹汹烈火如一道赤色火蛇,蔓延冲涌。霜若寒冷哼一声,左脚足下一顿,寒气迸发,凛冽冰峰耸立眼前。
轰!
冰火相碰,轰然迸爆,火花四溅,冰削飞扬。
淡淡蒸汽如轻薄雾霭在爆炸的瞬间,轻柔蒸腾,飘散。
隔着蒸雾,两双眼,四目相对。一者冷眸聚杀,寒气绕体,足下遍地生寒,冷冽是仇恨的冰霜,是杀戮的锋刃,仇敌近在咫尺,复仇举手之间;一者狂性充眼,炎流炽焰,焚烤十方空气,炙热是过往的挑衅,是战斗的燥热,宿仇就在眼前,铲灭只在抬手霎那。
“赤东来,你还记得我吗?”霜若寒怒眉扬杀,“霜氏一族的孤魂,今日定然绝你性命。为你当年的所作所为,以死赎罪吧。”
“你有这个本事吗?连你们奉若神明的‘霜凛风’都挡不住我的赤炎,你算得了什么。”赤东来不屑一笑,挑衅道:“报仇?可以。我就在你眼前,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吧。来自霜氏一族的漏网之鱼。”
“霜凛风算得了什么。一个将霜氏一族带向没落的废物。”霜若寒浑身杀气森然,冷傲语气道出不凡姿态,“徒逞口舌之快,不如尽全力抢夺自己生机……”
话音未落,一旁的碧寒易冷冷一笑,突然开口,“他已经没有生机可言了。”
“这我倒是忘了。多谢碧兄提醒。”霜若寒向前踏出一步,衣衫无风自动,寒气凝霜,铺地一层白华。
霜若寒右手食指勾动,“赤东来,开战吧。别让我再多做等待。”
念残想与碧寒易闻言眼角余光互相一瞥,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心思所想,渔翁得利之时即将到了。
“单挑,还是群战。”赤东来凝神戒备,暗运内元,眼里神光内敛,“我建议你与他人联手,这样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也配我与他人联手?”霜若寒目若寒刀,神情孤傲,“杀你,我一人足矣。”
“哈哈哈……”赤东来放声狂笑,仿佛听到了有意思的笑话。随后,雄躯一振,气焰飚扬。
炽热的风,拂过干燥混乱的地面;寒冷的霜,冻凝空气七分水华。
下一刻,不共戴天的两人,同时动身出招。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举手投足,不留余地。招招杀,式式杀,尽是杀招震空,气劲横扫。
霜若寒冰凝天霜,掌势连环,双掌银芒迸耀,无双寒劲滔天汹涌,如天河飞瀑涛涛不绝,连绵不休,一掌快过一掌,一掌狠过一掌,掌风扫到之处,结冰凝霜;赤东来炎炽八方,拳势霸道,双拳赤红掩目,炙热雄劲焚灼烈烈,如滚滚岩浆浩浩荡荡,势不可挡,一拳沉过一拳,一拳重过一拳,拳劲刮到之处,火蛇蔓延。
冰火双极,天生互克,银芒赤霞,争华千秋。
“这一天,我等得太久了。久得我自己都怕忘记。”霜若寒左掌凝霜穿透重重拳影,一掌击在赤东来胸口,寒劲吐发,于内部杀人无形。
掌触胸膛,一股热流磅礴回涌,霜若寒眼神一凛,掌上寒劲催升,势要压倒这股热流。
硬受一掌,赤东来神色如常,嘴角挂起一抹残毒,“火克冰,天性使然,你如何杀我。”
赤东来左手紧紧扣住霜若寒左手脉门,右手炽拳轰下,迅速刚猛,直击霜若寒面门,这一拳若是击中,必是头骨粉碎;霜若寒不避不闪,右臂一振,银芒盈耀,一掌沛然以应。
拳掌相碰,赤光银芒对冲耀射,霞光舞彩中,砰然一爆,两人足下之地立陷龟裂。
“冰属水,水克火,极端冷厉之寒,埋葬你之赤炎。”
“相克,天真的想法,我来让你见证,压倒性的实力下,无论是冰克火还是水克火,都是虚妄。”
“谁压倒谁,谁是虚妄,仍是未知。”霜若寒冷冷回应道。
“这是你的自信?”
“这是杀你的决心。”
“我试目以待。”
唇枪舌剑间,绚芒挥彩,霞霓万千,激斗间,劲爆战斗的痕迹已遍布整个敦木堡废墟。烈火焚烧蔓延,冰霜冷冻四方。
与此同时,碧寒易,念残想,涵虚清三人却是原地彼此对峙,站立不动。任由自己身边火焰延烧,寒冰林立。
冷与热,对此刻凝神互相注目的三人来说,皆是虚无。他们沉寂在自己的时空,空间,世界中,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都影响不到他们。因为他们知道,属于他们自己的战斗正在对峙的眼神中酝酿。
随时皆可爆发。
“血液的芬芳吟唱生死间的哀伤,灵魂的游荡寻找归宿的殿堂。我之伤华,为你奏响忏悔罪孽的乐音。”念残想伤华嗡鸣一声出鞘,血色剑锋,艳丽妖娆,盈荡着死亡的魅光。仿若几千年都不会改变的冰冷无情语气,淡淡说道:“终于,轮到你我了。”
涵虚清双手剑指指尖青芒敛聚,“未完的剑诀,也是时候画上句点了,念残想,就让你我在剑道上了结宿命。”
“以指凝剑?何不见藏风掩月?”念残想冷眸一凝,冷冷问道。藏风掩月乃涵虚清随身之剑,向来人不离剑,剑不离人,如今舍藏风掩月不用而以指代剑,令人疑惑。
困于寂谷的岁月里,念残想深知涵虚清的剑法配和刚柔并济的藏风掩月可发挥出无穷的威力,将藏风掩月舍弃无异于自断臂膀,这算什么?破釜沉舟也不是如此破法。
站在念残想身后的碧寒易也是略感疑惑,以涵虚清对念残想的了解程度,他不应舍剑而以指替之,如此做法等若于自寻死路。
“人在剑便在,有无藏风掩月,都足以败你。”涵虚清儒雅气质中夹带七分凌厉三分果决。
闻言,念残想血芒笼罩的目光中嗜血杀意更胜,“是吗?我之伤华请了。”
话落瞬间,剑动人动,伤华剑,剑伤华,血色剑锋谱写杀戮乐章。
血雾缭绕剑上锋芒,一剑刺出,剑动虚空,快得不及眨眼的剑,在虚空中勾画出血色红痕,似是将空间划破刺伤,流淌暗红。
剑,在瞳孔慢慢放大,渐渐接近,涵虚清右手剑指凝气,青色气剑挥洒如虹,径直迎向伤华锋锐。
双剑剑芒相对,剑气飚射,横飞乱舞,青红两色切割周遭空气。两人不退不让,剑锋气剑铿锵交击,各自不留余力。
凝气为剑,还能与我战至如此,不愧是我之敌。念残想伤华挥舞,血雾如暗红色的墨,随着伤华挥斥方遒,点染天地妖艳。
涵虚清双指气剑交迭,右指剑势如飓风掠境,飚狂怒卷;左指剑势如清风徐徐,波澜内藏。两种截然不同的剑势,两种截然不同的战法,在涵虚清手上却是运用得平衡共济,毫无破绽。
一旁早已远离战场的碧寒易双目凝神紧观涵虚清一招一式。霜若寒与赤东来的战斗此时对他来说已不重要,与涵虚清相比,赤东来简直不值一观。能把刚柔并济的剑法施展至如此毫无漏洞,毫无破绽者,涵虚清是他所见第一人。
即使是强如念残想,也无法做到这点。
但更让碧寒易感到诧异惊奇的是,指凝气剑而战的涵虚清,竟是比昔日寂谷中手持藏风掩月的涵虚清还要强势几分。
嗯?有问题。碧寒易暗自思虑,涵虚清的武学有问题。
与此同时,剑上激战不休的两人已是身上多处添伤,各自的血液侵染了各自的衣衫,血,在这一刻是厮杀的象征,是战斗的高潮。剑,在这一刻是自身的血肉,是生命的展现。
剑上宿仇,剑上终结。在剑道上行走生存的两人,以忠于剑忠于自己的方式,染就鲜血而战,共谱一首剑之奏鸣曲。
涵虚清双指气剑如两道青晖匹练纵横凌空,划空裂地,剑气飞虹,他长声一笑,笑声中充满对这场畅快剑诀的欣然,“念残想,你之伤华就只有如此程度吗?拿出你的全力,让我痛快一战。”
念残想伤华连舞,剑气凌迟寰宇,血雾伴着剑气染就四周一片艳红,“我之全力?我即是天,天之威能非是你可测度。”
剑气交织,霓彩迸耀间,涵虚清双剑连环,一剑连着一连,一剑藏着一剑,快,快得风过无痕,快,快得风卷残云,在念残想身上划过一道剑芒,留下一道伤痕,“我之‘扶风揽月’剑法也非你能测度。”
念残想伤华剑上红雾骤起声声悲泣哀歌自雾气中传唱而出,是对生的眷恋,是对死的歌颂,杀生名招剑杀天下,随手使出。剑意即成,随手皆是剑招。
招出刹那,涵虚清只见一道血色剑气破空穿风而来,想要御使气剑击挡,却顿生挡无可挡,不知如回击阻挡。明明肉眼可见,翩翩无可奈何。不是因为这道剑气快得惊天动地,快得飞逝流星,而是你无法摸清它的轨迹。你分不清它的走势,摸不透它的目标。更或是,这道剑气宛若活物。
下一秒,剑气贯穿左肩。涵虚清闷哼一声,倒退数步,忍住痛楚,无视肩上流淌的血液,左手气剑微敛不散。
“好一招剑杀天下。好一个意行剑先。剑意先成,剑招后置。意即成,招随意即是。”涵虚清扫了一眼自己受伤的左肩,对伤势不以为意,淡淡道:“若仅仅是意行剑先,你,败不了我。念残想,我之扶风揽月剑法,你将今日首见。你知道吗?扶风揽月剑法最完美的施展方式,便是凝气为剑,以气剑运使。藏风掩月剑即是我对敌鏖战的兵刃,又是我用来压制功力的佩剑。扶风揽月,才是我真正的剑招。你早先所见的剑招不过是它之分支。”
顿了顿,声音转为低沉继续说道:“念残想,今日扶风揽月剑法,将令你悲叹一生。”
“悲叹?”念残想嘴角挂起一丝冷笑,“我之天威,岂容进犯。”
手中伤华斜刺苍穹,剑意催升,剑上缭绕的血雾霎那消散,血色剑锋上暗红血光轻流转,轻吟浓浓伤情。
涵虚清见状,双指气剑收敛,唯留指尖一点青色余晖,看起来毫不起眼。但,你若是此时站在他的对面,你绝对不会有半分轻视之心。此时的涵虚清周身上散发一股无形有实的威压,如一处危险的风穴,酝酿着狂梦的暴风,疯狂的飓风。
此时,涵虚清双眼缓缓闭合,再睁开时,已不是最初清澈的眼眸,而是一片猩红的嗜血疯狂。
“嗯?”念残想先是一怔,随后一反常态的放声纵笑,“原来,你我份属于同类。人魔混血的同类。哈哈哈……”疯狂的笑声中隐隐透出无尽的忿怒与怨恨。
“为败你,为杀你,为阻止你们天庭,我不惜化身为魔。”涵虚清声音流露出一股他人无法体会的沉重,化身成魔,人魔混血的他,体内虽流淌着一半魔的血液,但是他从未想过自己迈向成魔的脚步。
就像他说的,为阻天庭,为杀念残想,激活体内魔血,化身成魔,全力一展扶风揽月剑法是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唯一的道路。
如果可以选择,他会选择不施展扶风揽月。扶风揽月剑法,是他所有剑法的总纲,若是不以全力,根本无法使用。全力,何为全力?全力意味着激发属于魔的血统,属于魔的力量。那是他厌恶的力量,体内禁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