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两人也不道别,径直身化炫彩流光,在漆黑夜空,皎洁月色下,划下两道霓虹,投往天之彼空,地之彼方而去。那里,是上秦帝都,上秦帝国的权利中心,是权贵名流云集之都,是藏污纳垢腐朽堕落之都,更是暗流汹涌之都。
念残想收回望向月下霓虹目光,将目光看向地上蒙尘掩沙的残尸。冰蓝色的眸子中闪过讥讽不屑。卑贱的叛徒,而今的死无全尸就是你曾经自以为是的下场。背叛,是要在强大的力量和高深的智谋相辅相成的前提下才可进行的巧妙行动。你,也配有背叛的权利和资格?
看着残尸冷冷一哼,念残想转身离去。
孤月之下,银色月光如水,俯照孤身伴剑旅人。由一段旅途走向另一段旅途,乘着溯冷寒风,踏着漫漫沙海,不问终点只问今朝。
念残想没有选择御空疾行,而是选择以漫步的方式在孤寂荒漠上漫漫前行。
夜晚,是他最喜欢的环境,最喜欢的景色,最喜欢的意境。
他享受着夜晚,感受着夜晚,领悟着夜晚的魅力,引人一步步走向黑暗的夜晚。
雪,洋洋洒洒降下,有夜无雪,岂不扫兴。
沙漠月夜飘雪,有一丝诡异,有一丝荒诞,但更多的是孤独幽寂的意境。
念残想,负着伤华夹伴白樱瑞雪,行向远方魂牵梦萦之地。
那里,有他永世无法忘却的一切。
步出大漠,一路向北,念残想孤身负剑前行,目的地所在,是上秦疆域内的最北方——北神州。那里寒风凛冽,雪山迤逦连绵,气象万千,如玉龙盘桓瑰丽雄奇,终年不化染就银装素裹,冰天雪地。
此行北神州,路程万里,遥远艰辛,念残想白日御空夜晚漫步,一路走来,冷眼淡看人世百态,千般污秽。罪孽,无处不在,无处不生。无论是城市还是偏远山野,入眼处尽是待罪之身,污浊之心。
杀意,在心中充盈,但念残想强忍以剑洗涤世间之心,他明白现在还不是真正动剑净世界之刻,想要动剑最起码要等到在开启天宫之后。
有时,一时的容忍,可以换来超出想像的满足。允许负罪生命短暂生存片刻,可以换来屠戮时无限的快意。
杀戮之心完全爆发的那一刹,才是血洗罪愆最完美的时刻。所以,念残想选择了短暂的容忍,待天宫开启之后,将是无须再忍之日。
天宫,提起天宫,则是天庭倾尽全力筑造的远超六界两域众生所想的无上宫殿。在天宫里,天庭成员不死不灭,真气永恒,体内机能保持最完美状态,从而达至力量无穷无尽,生命不减不息。当然,天宫还有另外的作用,这里就先不细说了。
多年前,赤东来背叛,将有关于天庭的信息出卖给六界两域中能够与天庭抗衡的强者,导致天庭成员在离开天宫之际,遭到没有防备的围剿和突袭。致使,成员分散各地。而天宫,则沉寂埋没于北神州雪山冰封之中。
说起来,北神州的雪海山涛除了是天宫埋藏之地外,更是念残想魂牵梦绕之地。那里,埋葬着念残想过往美好得如梦似幻的记忆以及仅存的一丝人性。
踏入北神州地界范围,熟悉的景色,熟悉的因冰雪而清澈的空气,令念残想搭在剑上的右手指尖不禁一颤。过往记忆如潮水翻涌,在脑海与心境里荡起波浪旖旎。终于,回到这里了。
放眼望去,冰天雪地,雪景染苍,念残想踏雪无痕,步上接近目标的路途。寒冷的空气在一呼一吸间清冷了肺腑,冷却了血液心脉。念残想很享受在这样的环境下步行,雪,一直是他沉醉迷恋的景色,纯白樱花般无瑕的雪,在念残想心中是世间唯一能映照他内心污秽与罪业的存在,提醒着自己是多么罪恶黑暗,多么丑陋不堪。在灭世洗罪之后,伤华亦将终结自己性命——灵魂中满是罪愆的自己。
何人无罪,谁人无罪。即使是以涤罪为天职的自己,也是身负重罪之身。
盈目是泛着晶莹光芒的雪,倒映出血腥杀戮的征途。
“身负罪孽,才能洗涤审判罪孽。就如身处黑暗,才能看清黑暗。”
苍白的阳光与雪相调反射出冰冷色调。
念残想足下一停,一股刺鼻的味道焚烟由远方飘荡袭鼻。前方,一队送葬的人群护送着棺木,狭悲恸哭声响彻云霄而来。
念残想冷眼淡漠,注视着队伍由远及近擦肩走过。死亡的余韵在队伍中弥漫,送葬的人们在哀痛悲伤的表情中夹杂着浓浓的恐惧。似是猎夺生命的死神镰刀仍然悬挂在他们的头顶,并非离去,在夺取他们亲人朋友的生命之后,时刻随性猎取他们生命。
奇怪的送葬队伍,引起念残想注目。
这队人,麻衣白袍下暗藏兵刃,虽是谨慎掩藏,仍是难逃念残想锐目。更加奇怪的是,装着死者的棺木上纵横交错的捆着足有小孩手臂粗的铁索,牢牢锁住棺木,似在防备棺木中什么可怕的令人畏惧颤栗的东西苏醒。
人群在身旁走过,耳中清晰传来剧烈的心跳频率,因恐惧感而加速跳动地不安频率。念残想冷眸随着移动的人群和棺木而动,这伙人给他的感觉与其说是送葬,不如说更像是送灾。从他们的表情神态中可以发现,他们对死者的畏惧和厌恶更甚思念和悲伤。
不为死者而伤,却对死者厌恶。
卑贱丑陋的灵魂,连飞禽走兽都不如。
念残想冰蓝色的眼眸里如寒冰般彻骨的讥讽一闪即逝,令人悲哀残酷世界,令人憎恶的丑陋人性,不许污染我之圣洁雪景。
杀念一瞬,念残想左手剑指轻划,剑气肆意飚驰,“砰!”的一声,棺木落地,人们尚未来得及发出死亡哀鸣,便已纷纷倒地身亡,脖间画下一道血痕。
“散发恶臭的卑微灵魂不需要留存于世。”冷然一哼,念残想走向棺木。
这是一个普通的楠木棺木,从外表上来看看不出有何特殊之处,但既然用铁索捆锁住,那么问题一定是在内里的尸体身上。
四下幽静覆雪古道上,一个人,一口棺,一地尸,怎么看怎么透露着诡异气氛。
轻触棺上铁索,指尖陡然一震,一股浩然正气透指传来,念残想凝神一观,只见黑色铁索上隐有金光闪烁,凛凛正气沛然浩荡。
“道门圣气。”念残想目光一凛,道门向来超然物外,寻天命,待天机,避绝尘寰,不到天命天机降临之刻,绝不插手俗世。棺中尸体竟可令道门插手困锁,莫非是哪个?
思索中,念残想左手抓住铁索,任由索上道门圣气冲击,五指微一用力,“咔咔”脆响之音顿从铁索上响起,随后裂纹遍布蔓延,在念残想左手之下砰然粉碎,化成一地铁粉铁屑。
“不过尔尔。”
念残想冷然一哼,推开棺盖。
棺中的尸体是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衣着得体,未穿寿衣,从着装上看这个人生前生活优越富庶,应是在北神州江湖上有一定地位。但是从他的入棺方式上来看,应该是强行入棺,不,说成强行封入棺中应该更确切一些。因为,棺壁和掀在地上的棺盖上,皆有指甲划过的道道痕迹。当然,这名魁梧男子的指甲也是长得出奇,且呈黑紫色。但吸引念残想目光的却是尸体头部上的一道道符,朱砂落画,道符封止。
看到这道符纸,念残想眼中闪过一丝原来如此,果然不出所料的神色。在北神州,能让以道术封尸,强行封棺者只有一种存在——僵尸。
在寂谷待得太久,险些忘记了北神州的特产。
说来也怪,这世间除了北神州外,其他疆域再无僵尸踪迹出没。僵尸,不属六界两域,不入轮回无常。他们从何时诞生已无不可考证,从有记载开始他们便生活在北神州地界,从未离开过半步,可以说,他们算得上是北神州的原住民。北神州对他们来说似乎有着特殊的意义。
僵尸,他们超脱了生老病死,只要有血,他们便可生存,哪怕直到天荒地老,末世之时。但,这世间一切都是按照等价交换原则进行的,没有付出哪有回报。阳光,是他们为永生付出的悲惨代价。
在阳光下,他们必死无疑。“见光死”一词,用在他们身上正好合适。
当然,人与人的思想不一样,僵尸与僵尸的思想也不一样。并非所有的僵尸都认为失去阳光是一件悲惨的事。
一个曾和念残想相识的僵尸对念残想说过这样一句话,“即已是永生之躯,失去太阳又算得了什么。没了白日与阳光,还有黑夜与月光相伴。”
阳光,不是谁都在意。
阳光,也并非如它展现的那么美好。
“有趣的道符。”
目光由僵尸移到道符,很明显此时这道封住僵尸的道符更加吸引念残想视线。
“定居在北神州的道门只有‘云海道崖’,而‘云海道崖’早已封山不出,举派避世,这道符箓的主人看来应是别处云游而来的旅人。嗯?精纯的道术,是道门正统无疑了。未知的施术者,你令念残想产生些许兴趣了。”左手揭下道符,举在眼前看了两眼后,随手扔在空中,任其飘落在地。
念残想左手隔空一吸,棺盖凌空翻卷回落,重新盖在棺木上,再度将僵尸封在属于亡者的长匣中。现在是白天,离夜晚尚有一段时间,天上苍白的阳光会令这具僵尸自燃烧毁。现在还不是他化灰成烬的时候。
时间,给人的感觉时快时慢,琢磨不透,但不可否认,它无论是快是慢,都在以无情的速度流失,阻止不了,阻挡不住。我们唯一能做的就竭尽全力跟随它的步伐,说是一步一跟也不无不可,它快时我们随着它快,它慢时我们随着它慢。无法超越,亦无力超越。
“夜幕降临了。你还想继续龟缩到何时?”倚坐在古道旁一座石亭里的念残想睁开双眼起身,朝着棺木的方向,左手一掌轰出,棺木轰然爆碎。倏然,旦见一个魁梧身影应声飞出,在满空飞舞的碎木中,扑向念残想。
“哼。”念残想冷冷一哼,右手指尖轻动,伤华出剑收剑,尽付霎那之间。
僵尸瞬间被剑气击飞,倒在覆雪古道之上。
落地一瞬,僵尸迅疾起身,宛若并未着地一般。然而,攻击却无法再度进行,只因念残想已在刹那而至,右手扼住他之咽喉。而中剑的肩头更是提不起本分力气。要知道僵尸的体力和自愈能力在任何生命体系中都站着顶峰地位。
“两个选择,一,报上你的姓名并告诉我是谁是你的转化者,以道符封住你的又是谁?二,继续攻击,然后我杀了你。”念残想锐利冰冷的目光,让人对视生胆寒生畏。
“我,我选一。”因为咽喉被扼住,僵尸只能嘶声回答。他不想刚成僵尸,转眼变成死尸。
“正确的选择。说吧。”念残想松开扼住他咽喉的右手。
僵尸右手摸了摸自己咽喉,畏惧的看着念残想,开口说道:“我叫宋远峰,我的转化者是孤狼极惑。至于用道符封住的人是一名身着蓝白道袍,鬓染霜华,双眉间有一道宛若没有瞳仁的竖着的眼睛一样的靛蓝深痕。”
“你在何处遇到的这个人?”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白鹭城。”
“以前在北神州讲过有听说过或者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见过也从未听说过。”宋远峰毕恭毕敬回答。他也不想如此软弱,但不这样又能如何?自己实力不如人,自己也不想死。若是想死,又何必甘愿被转化为僵尸。
念残想点了点头,右手指尖瞬息划过宋远峰咽喉,留下一丝红线。“你的回答我很满意。但在我眼目之下,你灵魂中的卑微与丑陋暴露无遗。我不许你玷污我之夜色。”
指尖轻搭伤华,念残想转身缓缓离去。依旧踏雪无痕,依旧身姿孤傲飘逸。他之目标,是北神州连绵起伏,玉龙腾舞摇摆的雄瑰雪山。
他有预感,在那里,除了等待着他的天宫和他过往的记忆之外,他还会和那名听起来令他有些许兴趣的道者相遇。
这种感觉不知由何而来,但他向来相信自己的感觉。坦白说,他也对那名道者有些许期待,期待他能令自己惊艳。
茫茫雪山连绵不绝,峰峦叠嶂,怪石嶙峋,千峰万仞之间冰雪染色,冰峰雪崖净化凡尘。山中,冰壁连横,雪景绮丽迷眼,描绘一片晶莹瑰丽奇景,旖旎迤逦延伸,遍布群山壁垒。期间,冰蘑菇,冰塔林,冰树冰花,各种奇形怪状的天然冰雕……等等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下,层出不穷,点缀北疆山色。
若是由高空俯瞰,便可发现,瑰奇雄伟的山脉蜿蜒纵横,如盘卧者陷入沉眠中的巨龙,与大地地脉同化,化为重峦峻岭嶙峋,尖崖怪峰突兀,以冰为肌,以雪作肤,形成北神州独树一帜的冰雪山峦景色,俊秀中带有清幽,雄浑中带有超凡的不世气象。
这是铭刻在念残想记忆中的景色,来自北神州大雪山的绝代景致。
此时,一栋建在进山必经之路旁,供进出大雪山休息的二层木楼的第二层一个窗口处,念残想沐风远眺前方气势磅礴的山势。
北神州与上秦其他地界不同,因其山势险峻如若天然屏障逶迤雄卧,故山中建有少量城池,与山外城池即互通又隔绝。所以北神州内部又分里神州和外神州。里神州即是大雪山之内,而外神州便是雪山之外。
大雪山内的城池虽少,但每一座皆具有强大的军事力量,里神州也是上秦帝国建国定都以来唯一一个承认军事力量自治的地方——那里统归“武安君”管辖。
武安君,上秦权贵中最为神秘的一位,除了当今圣上外无人知晓武安君究竟是谁?是男又或者是女?他(她)是上秦唯一拥有独立军事力量的世袭贵族,你可以想像这样的贵族手中掌握的力量与权势是多么的强大。可以说,在上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词完美的诠释了他(她)的地位。
对于即将踏入大雪山的念残想来说,武安君的势力也是他必须注意放在心上的。天宫地再度开启,势必大雪山的山势地脉震动,到时必定会引起武安君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