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眼下,室外的寒风吹起,纪凡御寒的外衣还是上学时买的。玩了一个星期的麻将,他输掉了买衣服的钱,寒冷只有自己知道,即便认识再多的朋友,没人会为他送上一件新衣,自己的苦衷只能化成唾.液,狠狠咽到肚子里。
辞职后,在单位住了一个星期,刚哥一直住在外屋,纪凡也懒的理他,到了晚上,空洞洞的办公室里,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喘气声和咔咔的按动手机键子的声音。
“这样的日子不能再继续下去,时间长了会憋死人。”纪凡每到夜里躺下来的时候便这样想着。
毛哥还一直不知道纪凡丢了工作的事,他们在一起玩牌也几乎不谈及工作上的陈谷子烂芝麻,倒是老王心细,见纪凡这些天的气色不对,而且还瘦了很多,便关切的问:“小刘,这几天你怎么没精神呢,抓到手的胡牌都能打出去,怎么了!”
本来在单位住着,憋了一周,再加上打牌运气一直低落,此时正好有人关心,纪凡便在牌桌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出来,说出以后,感觉全身轻松许多。
毛哥一边听着,一边看纪凡的眼睛。“老弟,你怎么不早说,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现在外面打工的人多了去了,天天都有下岗的,天天都有找工作的,这很正常啊,如果你早说,我真得劝劝你,赶快找份工作,哪怕我这里三缺一,也不会再找你了。”
“毛哥,你不知道,这只是其一,我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天天还偷偷的回单位,还得看业务经理的脸色。”
“就是那个刚哥,你们俩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好啥,那是以前,自从我被开除以后,他光顾着保自己了,把我这个昔日的兄弟早就出卖不知多少次了。”
“是吗,还有这事儿,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真能忍受。小刘,你要是不嫌弃毛哥,看到没,厨房边上有一间房,里边正好能摆下一张床,你就来我这儿睡吧,我这儿就你嫂子还有孩子三个人,而且你嫂子天天起得早,早饭也都给咱们做好了,等你找到工作,找到房子再搬走,你看怎么样。”
纪凡听到这话,心里一下子敞亮了,把麻将牌一扣,然后站起来给毛哥鞠了一躬。“毛哥,你这个老大哥我交定了。”
“快坐下吧,老弟,这算啥事儿,帮你度过难关,你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就行啊!”
老王在旁边急忙抢过话茬,“老弟,毛哥讲究,要不我们也不能天天来这儿玩,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吧,你要想玩,我们也能天天来陪你。”
其他几个牌友也相继表示了自己的意愿,都夸毛哥如何如何的讲究,让纪凡把心放在肚子里。
出门在外,纪凡被这样的场景再次打动,他感觉自己像做梦。
趁着中午单位休息的时间,纪凡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毛哥家,刚哥见纪凡的举动,连忙说:“哥们,干吗去?找到房子了。”
纪凡撇了撇他,“睡大街也不回这儿了!”说着话提着行李卷快速下了楼,这一次也是他和刚哥一辈子的最后一面。几个月的朋友,如昙花一现,感情的星束瞬间陨落。
当天晚上,纪凡便在毛哥家落下了脚。
起初的几天里,白天打牌,晚上玩手机,日子混得也快,但一天晚上毛哥和老婆的争吵让纪凡的心不再平静。
“你个姓毛的,啥人啊,就往咱家整,一天天的本来生意就不好做,打麻将赢了行,输了连生活费都没了。我告诉你,你赶紧让那个叫刘纪凡的搬走,就是拿这当成旅店也得花几个钱吧。”
毛哥停顿了半天。
“你小点儿声,这房子不隔音,让人家听见算怎么回事儿。”
“我当时头脑一热,就那么一说,谁知道他真搬过来了,这孩子好像看不出来眉眼高低似的。”
“可不是吗,谁家没有正常的生活,他一来,早上还得多一副筷子,就是处的再熟,那也是个外人呐。”
“那你说怎么办,现在依旧这样了,还能把他撵走啊,也是的,那小子没有家吗?”
“我不管,如果不撵他走,那麻将你也别玩了。”
毛哥爱好就喜欢打麻将,一听这话,他马上拍起自己老婆的马屁来。
“老婆你放心,明天我找个理由让他走还不行吗,赶快睡吧,今天咱们赢了不少呢。”
隔壁间的纪凡听的一清二楚,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现在,他就像一个没家的孩子,流浪的乞丐,没人疼,没人怜,毛哥那天的允诺看来也是虚情假义。
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个晚上,他都在想着下一步自己怎么走。
第二天,他没参与玩牌,和毛哥说了几句客套话,一个人去聚一德饭馆喝上了酒。
饭馆今天还没上客人,所以东明借故出去办私事,只有厨师一个人在,见纪凡板着脸来,他上前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的纪凡对友谊这事儿简直心灰意冷,对李伟的问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不过事情的真相也在对话当中全部暴露出来。
“我说纪凡,毛哥的老婆是啥人,你不了解吧,听东明说,那女的可不一般,除了长得好看,没有一个优点,你还敢到她的跟前,真不知道这些天,你是怎么过来的。”
“真是这样啊,平时我也尊重她,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而且还时不时的给她的孩子买一些零食!”
“你呀,真缺心眼儿,人家差你那口吃的,没管你要房费算不错了。这样吧,我帮你想想办法,现在我在东明的饭馆住,天天晚上我在外边睡,几把椅子一拼,再铺个被,也消停。要不然,你来这儿算了,正好咱们俩还是个伴。”
“大哥,这是饭馆,不是旅馆,再说我和东明的关系也没那么近。”
“行了,就这么定了,我帮你去说服他们,东明的老婆可是实在人,不像毛哥的老婆,事儿多。”
无意插柳柳成荫,纪凡没有想到,只是几句诉苦的话,李伟却当成了事儿来办,现在还有多少人能主动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呢,事已至此,只希望李伟能说服东明俩口子。
纪凡走后,李伟准备着东明一家三口的午饭,他特意做了他们几个最爱吃的,虽然有几个菜过油麻烦,但他为了成全纪凡,甘心情愿的在后厨忙乎着。
东明一家三口回来看看桌上的饭菜,一脸堆笑的对李伟说,“今天啥日子,这么丰盛呢。”
“今天是仁日子,不知道吧,我跟你说个事儿。”
李伟说着一把拉过东明。“东明,上午纪凡来了,他在毛哥家住呢,这几天让毛哥老婆明里暗里的一顿埋汰,我看他这个人不错,不像那个刚哥,油腔滑调。”
“这小子,咋落到这地步了。”
“咱们先不考虑这些,就是冲着朋友一场的面子上,你是不是应该帮帮他,况且他天天来咱们这里捧场。”
李伟故意用激将法,因为他了解东明的个性,心肠子直,想问题不会拐弯,总是顺着对方的意思往下走。
“你答应他上咱们家住来了吧!”
“明白人,这个面子你得给我吧。”
“你小子,那他来了,你睡哪儿。”
“我呀,睡外面呗,而且我周末就回家住,纪凡来了先睡里屋。”
“里屋,那我和你嫂子还有孩子睡哪儿,里屋就一铺炕。”
“真笨,你就在中间拉个帘子,先对付着,人家纪凡还能陪你们俩口子睡一辈子呀,到周末的时候,你让他睡外边,那样的话,你和我嫂子在周末就清闲了,愿意干啥就干啥,一周一次,还能亏你呀!”
东明一听这话,连忙推搡了李伟一下。“净扯,你东明哥是那样的人吗,我和你嫂子都老夫老妻了,这个就怕人家纪凡不同意,太不方便。”
“他呀,百分之一万同意,现在他连住的地方都没了,还能嫌弃住的条件呐,你呀,就别瞎琢磨了,走吧,饭菜都快凉了,整两杯。”
几句甜言蜜语把东明忽悠的服服帖帖,李伟这个厨师平时话不多,可办起事儿来,句句说在点子上,这也是聚一德饭馆生意兴隆的一个主要原因。
当天下午,李伟打电话告诉纪凡,让他马上把行李搬到饭馆来,事情搞定了。纪凡欣喜若狂的放下电话,同时和牌友们打了声招呼,又向毛哥及他的老婆一一道谢,然后拿着行李直奔聚一德饭馆。
见到东明和他的老婆,纪凡先是把一肚子苦水儿道了一遍,然后一再的谢谢他们的收留之情。
而李伟在里屋早已把一铺炕中间的帘子挂了起来,纪凡看看自己睡觉的地方,眼泪差点儿掉下来,“自己混得越来越不像人了,和人家俩口子同睡一张炕,这要有风,那三个人不但尴尬,而且十足吹得一个透心儿凉啊!”
睡炕的头一天晚上,纪凡一动不敢动,他怕惊动了隔壁夫妻的好梦。不一会儿功夫,他感觉脚下凉凉的,他轻轻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脚下,吓的心里扑棱一下子,“卧槽,东明的一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