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凡病了，换成别人下了水长时间浸泡，当然也会病倒。
而他并没有责怪爸爸，对抽水泵的突然罢工也没有任何怨言，他只把矛头对准了顾彬。即便烧火炕不会东窗事发，这个冰冷的水，他也必须下，面对这样的上司，纪凡感觉顾彬人品有问题，不但不值得相交，反倒应该遭到唾骂。一个人讨厌也就罢了，一屋子的人都讨厌可就真成了一个可怜鬼。
纪凡浑身发烫，起来喝水理所应当，一个杯子惹恼了顾彬，却让纪凡的火气一下子伴随着高烧，瞬间爆发。
“顾彬，装啥呀，你一个破科长，在这里牛什么玩意儿，有本事你去项目经理那儿装去。”
顾彬实际的年龄比纪凡要大五六岁，一听纪凡的话语，不但没有尊重他，还直呼其名，而且丝毫不在众人面前给他留面子，他蹭的一下坐起来，开了灯，其他人也一个挨着一个的旁观着这场一触即发的战斗。
“刘纪凡，你一个实习的，仗着自己的爸在这儿打点儿零工，没大没小的。”
“顾彬，别拿我爸说事儿，你自己啥毛病自己不知道啊，大家给评评理，我下午工作的时候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晚上突然发烧，想喝口水，顾彬作为我的上司，他不但不关心，反而变本加厉的整我。”
这个时候，只有李哥敢说话，因为他的年纪最大，而且在单位，他和顾彬在一个分公司，平时相处并不融洽。李哥是个直性人，和顾彬这样喜欢溜须拍马的主儿根本不合炉，看到这架势，他马上帮起了纪凡。
“老弟，咱们不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他有病，大半夜的睡不着觉，就拿你撒气呢。怎么样，现在感觉好点儿没，我那儿有退烧药。”
顾彬哪容得下这一席话，而且还是自己的同事帮着一个外人。他瘦小的身型一下子窜到地上，指着李哥：“姓李的，你哪一伙儿的，一个实习的不懂规矩，你也不明白吗？你是不是看我的职位比你高，你嫉妒。”
李哥听了顾彬的话立马也穿好了鞋跳到地上：“顾彬，你别一天天在那儿自恋，你是怎么爬上来的，谁不知道，肚子里没有几滴油，还往外甩啥。”
“你这个***，缺心眼儿。”说着话，顾彬快速的打开房门，冲进厨房，在案板夹柜里拔出一把菜刀，一溜烟儿的跑进房间，对准了李哥的肩膀一刀抡了下来。
纪凡手急眼快，一刹间把李哥推到了炕沿上，刀抡空了。顾彬的个头小儿，李哥长得壮实而且个头高大，被纪凡救了以后，他第一时间去顾彬的手里夺刀，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顺手牵羊的把刀拿到了自己的手里。但李哥头脑清醒，他只是一直握着刀柄，丝毫不想和这样的人有什么血的代价。
顾彬顺眼看了看手上空了，暴跳如雷，他再次向厨房冲去，想继续用武器解决他们俩之间的冲突，可试验科长与做饭的小王一把拉住了他。
“顾科长，一会儿把其它房间的人吵醒了，都是一个单位的，至于吗，这回去以后让人知道了都成笑话了。”
纪凡也假意的过来劝架，“顾哥，消消气儿吧，刚才我不对了，不应该顶撞你，这也不至于动刀啊，你就把这个责任都算在我的头上，和李哥没关系，他只是帮我说了句话而已。”
顾彬疯了一样，想挣脱几个人的包围，不过身单力薄的，他只能把火气压下来，过了几分钟，恢复了平静。
“姓李的，告诉你，这个事儿没完，等工地撤点儿回去，有你的好看。刘纪凡，你还想不想在这儿干下去了，明天你是不是还想下水。”
李哥看这个小人还在装B，根本不屑一顾，慢慢悠悠的把刀放回厨房，然后冲着顾彬说：“你有招儿就全使出来，我等着。”
而纪凡此时的高烧也随着一场险象环生的争斗退掉了，“顾哥，别生气了，如果明天我的病好了，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其实他只想让事态平息，毕竟这事儿因自己而起。纪凡用这个年纪里本应该有的平静与成熟，对付了一个一文不值的小人，这场争斗他赢了，赢在了自己的心里，也赢得了大家的心。
几个人把顾彬推到了炕上，关了灯，继续睡觉，可他们这一夜全部失眠。
纪凡把两只手垫在脑袋下方，畅快的想着，“哼……做人还是低调的好。”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的饭还没有吃完，纪凡的爸爸便当着工地所有人的面，把纪凡责备了一痛。
“纪凡，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惹事儿了，是不是得罪顾科长了，听说连称呼都变了。”
纪凡正低着头喝着粥，被这突然的训话，一下子呛了一口粥汤。“我靠，顾彬这个***，我说早上起那么早，这是去告状了，哪有这样的，三十来岁的人了，怎么没有智商呢，这样的人也能当科长，看来他平时除了拍马屁股，也没啥尿儿了。”
他本能的放下手上的饭碗，站了起来，“爸，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儿子，我昨天晚上发烧了，结果起来喝水不小心杯子被碰到地上，把大家吵醒了，顾科长就说一些难听的话，那个时候你儿子有多难受，你知道吗？”
其实一大早，顾彬便堵在了项目经理的门口，等待着纪凡爸爸起来，然后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加了自己的杜撰向他学了一遍。爸爸相信纪凡不是这样的人，但为了不让顾彬在以后的工作上再难为儿子，他也只能给顾彬一个台阶下，让自己的儿子暂时脸红吧。
“顶啥嘴，人家顾科长是那样的人吗，你太让爸爸失望了，能不能干，不能干回家吧，别在这儿给我丢脸了。”
这样的训斥，是纪凡多年来听到的最狠的一次。不过他强忍着心里的痛苦以及感冒的病痛，没有继续和爸爸顶撞，只是头一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炕上，准备今天不上工。
没有听到儿子的回声，却只看到了他的背景，爸爸心里也阵阵酸楚。
顾彬在一旁听着，紧忙上来装腔作势一番，“刘工，别生气了，纪凡还小，以后在工作上，我也多照顾照顾他，年轻气盛的，谁都有点儿小脾气。”
纪凡的爸爸看顾彬假惺惺的样儿，也假装着回了一个苦笑：“顾科长，你别往心里去，这孩子让我给惯的不像个样儿。”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父子俩的对峙，也都劝刘工，纪凡还是孩子吗，这些话说的有点儿过了，给孩子也得留点儿自尊心。
一旁的项目经理凑到纪凡爸爸身边，“刘工，顾彬那个人本来心眼儿就小，这个事儿的真实情况不一定像他说的那样，你拿孩子出什么气，我看呐，让纪凡别去现场了，跟着试验科长在试验室做做试验，然后去办公室搞点儿内业吧，我看适合他。”
老刘听项目经理也在为纪凡说情，便把一颗忐忑的心放了下来。“恩，这也是个办法，反正测量那边可以找个民工来替代，一会儿我去和儿子说说，这小子没准现在还生我的气呢。”
老刘从厨房走出来，直奔纪凡的房间，推开门，见儿子平躺在炕上，便带着笑容走了过去。
“儿子，咋样了，吃药了吗，临行前，你妈不是把感冒药都备齐了吗，是不是还生气呢。”
纪凡连忙坐了起来，好像知道爸爸刚才的难言之隐，便把脸上的不悦瞬间抹去。
“爸，那小子不是个好鸟，我以后在他手底下不带有好儿的。我没事了，昨天下水激了一下，就是急烧，这一大早上让你这么训一痛，烧都退了。”
“哈哈……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儿呢，刚才项目经理和爸说了，让你去试验室做试验，同时没事儿的时候去办公室帮帮忙，学学电脑，打打下手，试验室的活不多，而且那个试验科长耿聪就是个随风倒的人，好对付，只要你不得罪他，他也不会给你脸色看。”
“真的呀，只要不在那个顾彬手底下就行啊，早上的时候我还想着呢，来到工地不到一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儿，这里的人太难相处了，我看在这个房间里，除了李哥，没什么好人。”
“纪凡，你还没上班呢，要是成了正式的，那接触的人更多，心眼子长歪的人多了去了，现在你正好先练练，以后也有个心里准备。”
“唉，爸，这钱真难挣，今天我先不干活了，休息一天吧，早上都没怎么吃饭。”
“那我一会儿和项目经理说说，今天也算你的工，你等会儿，我去厨房给你拿两个馒头。”
“爸，不用了，今天的馒头碱大了，有股酸味儿，吃得胃都不舒服，一会儿我多喝点儿水就没事了，你快去现场吧，你儿子明天就没事了。”
父子俩众人面前一个样，面对面时一个样儿。
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真就这样，本来可以顺顺当当说出来的话，却偏偏要拐弯抹角，本来事情没有那么严重的后果，却偏偏有人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
纪凡暂时不再和顾彬有着正面的接触，虽然晚上还同睡一铺炕，但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在空气中能交融，其它能通气儿的语言交流一概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