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换五块,纪东垂头丧气,甚至连这五块钱都不愿去兑取,怕金额过小,被彩票站老板耻笑。
纪东本以为财神爷一年一次的寿辰会带来好运,却不成想,这一天也变成了小鬼儿的满月庆。
异想天开的发财梦再次破碎,回到现实当中,他依然窘迫的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而关影对不争气的纪东只是口头上的约束,慢慢随着他的固执而没有了耐心劝慰的劲儿。
一个商场的几个好姐妹商量好了,周末出去大吃一顿,一方面解解馋,另一方面带上各自的老公,彼此引荐熟识。关影听到老公的字眼儿,心里咯噔咯噔,不是个滋味儿,不过考虑到在朋友面前不跌面儿,还是通知纪东,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出来聚聚,混个脸儿熟。
纪东接到关影的电话以后,开始有些迟疑,“如果要是去了,说啥,人家的老公都有份工作,而且还是不错的工作,我呢,天天在家待着,说是在商场做买卖也没人信了,那是老婆的摊子,唉,咋办。”他思来想去还是在卫生间里认真的倒饬一番。“去吧,让老婆有个台阶下。”
晚上的聚餐一共四家人在一起,他们特意找了张大桌子,几家人坐在一起,起初的场面很热烈,四个姐妹相互介绍着自家的老公,轮到关影的时候,她往自己的脸上也贴了一层金。
“我老公刘纪东,过一阵子,亲属那边安排的工作就下来了,可能去交警支队呢。”
纪东忙对着其他家庭的成员笑脸相迎,“大家好,谢谢大家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老婆的照顾,我不会喝酒,今天也喝两杯啤的。”
几家人纷纷落座,然后开始唠起了家常。
“诶,老公,昨天那小子又来送礼了,好像是两条中华烟,放在咱家的床头柜上了。”
“小王,你老公又换新车了,这款车真漂亮。”
“老婆,下个月,单位又涨一级工资,这回可是跳跃着前进,等开工资的时候直接给你买一对儿纯金耳环。”
…………
纪东和关影只能在一旁呆呆的听着,刚才开场的力气早已耗尽,什么交警支队呀,根本就是没谱的事儿,这样的谎言也不可能影响其他人炫耀的口气。纪东的脸借着啤酒的劲儿,红得吓人,听到他们说的这些话,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
“老婆,不想来参加这个场合,还是让我说对了,一个个的都在那儿臭显摆,这样的人,和谁能交往。”
纪东小声耳语道。
关影不耐烦的听着几百遍的套话,冷眼看了一下纪东。
“你呀,人家那是真本事,还不让人家说说,有本事你也去赚钱,还纯金耳环呢,就连结婚时的那条项链都让别人抢去了,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买一条纯金的。”
当着大伙的面儿,纪东不想和关影吵,他不想在人前暴露自己家的真实情形。
“老婆,走吧,这饭吃的有意思吗,各聊各的,和他们根本没有共同语言。”
“我告诉你,你老实坐这儿,别动,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走,要不然,回家有你的好看,你没事儿给孩子夹点儿菜,别光顾着自己,你咋那么自私呢。”
“我……我咋自私了,来,大姑娘吃这个。”纪东马上把注意力转移到女儿身上。
饭局临近尾声,纪东也没插上一句话,其他的姐妹也只是和自己的老公热乎着,一次饭局把纪东打击的落花流水。
饭局散了,人心也散了,除了关影每天还会和姐妹儿来往之外,姐夫妹夫们在这个城市里依旧还是陌生人。
一尘不变的生活在纪东的世界里每天循环播放,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终结的一天。
初秋的寒意一丝丝来,纪东加了一件厚衣,几年没买新衣服,但多数时间在家里泡着的纪东,几年前的衣服依然还是八成新。头两年,关影关心他,每换一个季节,便带他上街选购合身的衣服,这几年,连最基本的夫妻间的关爱也少了。
纪东每天做饭收拾房间,别看房子是租的,不过里里外外被他打理的干干净净,家里没有外人光顾,就连墙角处也不带一丝尘灰。
国庆节马上来到,纪东妈妈惦记他,便在国庆节前一天的中午打电话,让儿子过来吃饭。
吃饭或许简单,可吃一顿好饭菜,对纪东来说是奢侈的,一个人在家,中午便对付一口,干嚼面、干噎馒.头,这是家常便饭。
来到妈妈家,老俩口为纪东做了四个菜,三荤一素,纪东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着,像几天没吃一顿饱饭一样。
“纪东,你饿了,这么多菜,没人和你抢,慢点。”
妈妈说。然后爸爸接过话茬。
“纪东,你是不是在家天天吃不饱,还是早上没吃饭呐。”
“爸妈,早上我送完孩子没吃饭,关影天天在外面吃,中午我也不愿意做,对付对付。”
“对付,那时间一长,你这身体能受得了吗,你还一天天说这儿疼那儿疼的,不吃饱饭,哪有精神头儿做事。”爸爸直接说到他的痛处。
“爸,别说了,你说话就是得罪人,我要不是你儿子,估计肯定和你翻脸。”
“纪东,你爸也没恶意呀,哪个当父母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要不你以后,中午上这儿来吃,反正你自己在家也不愿意动弹,你赶上啥吃啥。”
妈妈的一句话让纪东心里顿时感到温暖几许。
“妈,再说吧,纪凡中午不回来吗?”
“他呀,偶尔的回来,他单位有食堂,而且他上班了,也不用操什么心了。”
“拉倒吧,他都多大了,二十六了吧,该找对象了。”
“头一阵子有人介绍,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呢,可你老弟说不合适,前几天分开了。”
“哼,这个纪凡,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吧,找个有钱人,有房有车,出去也有面子。”
一旁的老刘听着娘俩的对话,根本和自己的想法不相搭配,所以吃了一碗饭便放下筷子,回客厅看电视去了。
娘俩一直在聊着,话题也慢慢的转向了纪凡。
纪东足足吃了两碗,吃完饭放下饭碗,拍拍屁.股来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吃剩下的残局当然还是妈妈来收拾,不过妈妈没有任何怨言,在她心里,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快乐,别的什么家里的活,根本用不着两个儿子插手。
老刘和纪东之间一直很冷,说话不在一条线上,自然摩擦也就多了起来,爷俩坐在沙发上,一个靠左,一个靠右,半天都不说一句话。
无趣儿的纪东,也在此时起身打了声招呼,回家了。
第二天、第三天……纪东中午一直来父母家吃饭,而且每次吃过饭都懒得收拾,同样的坐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同样的打个招呼,便匆匆离去,他显然把爸妈家当成了饭馆子。
一天中午,纪凡正好回来吃,哥俩在家里碰上了,本来最近一段时间,纪凡的酒局多了起来,每天晚上不是和哥们儿出去喝,就是和同事出去吃,所以酒精的作用一直迷漫全身,这些天干工作都有些恍恍忽忽。
今天中午原本回来补一觉,他一推门看见纪东也在,便第一直觉告诉自己:“完了,得陪他说说话,这个觉算补不成了。”
“哥,啥时候来的。”
“半天了,咋样啊,上班习惯不。”
“啊,习惯多了,现在你老弟在行政办公室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了。”
“恩,就是工资太低,我那时候上班的时候在单位年年都被评为先进。”
纪凡笑了笑,心里想:“哥呀,哥呀,当着自己老弟的面儿还要什么面子,就算是一年365个先进有什么用,现在不也下岗了。”
“恩,哥,你那时候的工作也不好干,现在我们单位也缺你这样的人,干工作踏实。”
“哼,我可不去,咱们一家人都在那儿上班,我可不凑这个热闹了,看看过段时间,你嫂子那边的生意怎么样,要是做好喽,我们自己做生意。”
纪凡没再继续对话,因为又扯到没有共同语言的话题上面。
“妈,饭做好了吗?”
“来吧,吃饭了。”
一家四口人坐到了桌子前面,各顾各的,都在闷头吃着饭,不过老刘愿意和纪凡沟通。
“纪凡,行政部门现在几个人呐。”
“爸,除了杨总,还有我和一个屋的大姐,不过听说,那个大姐快要辞职了。”
“辞职,那她的位置呢。”
“现在还不清楚,听说就是因为没人肯接替她的工作,所以才迟迟走不了,不过她的工作特别简单,盖个公章、开个介绍信、送个报纸啥的,可能单位感觉这是元老了,不放手呗。”
“那你就主动申请去接替她的工作呀,这样一来,行政办不就剩下你一个科员了吗,那以后还不得升你呀。”
“对呀,爸,我咋没想到呢,那我下午就和杨总说说,但不知道这事儿靠谱不。”
爷俩的对话显然对纪东来说是一种刺激,眼下,他没有工作,还要听着自己最亲的人相互谈着工作的事,他慢慢没了味口,不愿听他们说话,吃了一半便下了桌。
“哥,吃饱了吗?”
纪东头也没回说了一句:“饱了。”
他一个人回到客厅,穿上衣服,推门便走,关门前撇了一句:“妈,我走了。”
纪凡看看爸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