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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相怜

甬道,长长地甬道。

阴暗,空洞。

予之对这条甬道已经非常熟悉。他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左边第三个房间是健慈妇幼保健院院长韩志庆的办公室。

这也是他今天的目的地——他早就听说,这一周韩志庆会到杭州某妇婴保健医院会诊,今天是最好的机会。

予之到韩志庆的办公室寻找的是简文书信中所说的1980年~1985国恩医院早产儿救治的名单档案。当然,予之也不是因为简文的一纸书信就贸然行动,他这一周以来,经过与韩志庆的工作助理,医院护士的聊天、周旋,了解到韩志庆的办公室内有一个保险柜,里面存放的都是当年从国恩医院带来的一些旧病历旧档案,还有一些疑难杂症的案例分析。

“韩院长让我去取过一次杂症案例,那天都快出发了,韩院长很忙,破天荒让我去他的办公室取档案。我取了看到他的保险柜门没有关,就想上前帮忙给关上。一时好奇,伸头看了看,其实也没有看到什么,就是发现有国恩医院的字样的文件在柜子里。”前两天,中午吃饭时,韩志庆的工作助理杨青神秘兮兮地对予之说。

“你怎么不看仔细了?”

“快别提了,我还想看呢,结果老韩不声不响地从后面进来,他估计是想起保险柜的事情,我当时没注意到他进来了,结果被他逮个正着,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后来去医学院的路上,他都一直黑着脸。”

予之点点头,心下明白要是换了别人估计早就被开除了,这杨青是市卫生局介绍进来的人,韩志庆自然也忌惮几分。

“这老韩未免也忒小气了点,你又不是什么外人。”予之讨好地说。

“谁知道领导的想法啊,所谓上意难测。”杨青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小姑娘,加之家境不一般,多少都有些自视过高。

经过与杨青的这么一次谈话,予之更加笃定这韩志庆办公室里的保险柜里存放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文件。

予之特地选择了一个下班过后的傍晚,医院人少,即便是值班人员这个时候也正值餐饮时间,对工作多少都有些倦怠。而下班之前正好又送来一位从别家医院转院而来的病危孕妇,医院已经忙成了一团糟,这个时候,应该没有谁会关注到予之的动向。

予之此行也算是有备而来。早在三天前,他便从医院办公室助理那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了韩志庆办公室的钥匙,依葫芦画瓢配了一把。事实证明,家门口那个存在了三年的配钥匙的小店,师傅手艺确实不错,予之毫不费力地便进了韩志庆办公室的门。

韩志庆的房间应该是全院办公室里位置最好的了,坐北朝南的方向,此刻还有一缕斜阳挂在窗边,但是整个房间已经暗了下来。予之不敢开灯,只能凭着夕阳微弱的光线在室内搜寻。他曾经有两三次,趁着韩志庆不在到他的办公室里观察,但是他都没有看到传说中的保险箱。

不过,既然是保险箱,自然是要放在主人觉得保险的地方。

予之摸索着,一双眼睛如同猫眼一般,在渐渐暗下来的房间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环视整个屋子,保险箱不是很小的东西,如果要掩藏的话……心里在假设,如果自己是韩志庆,会将这个保险箱放在哪里?最后他的目光不停在屋子内搜索,几乎毫无破绽。突然,他对整个医院办公室的墙壁设计开始感兴趣——每个房间的墙壁都如同一块块玩具魔方,不同大小的方块拼接在一起,如果,在这样的墙壁上设置一道门的话,没有把手,基本上说,从外面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韩志庆的房间里会不会有这样一道门呢?予之想起了小学时候,班级最后面陈放杂物的壁橱,做成彩绘的墙壁模样,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予之在墙壁上摸索着,但并无分毫可疑之处。他泄气地一屁股坐在了韩志庆的座位上,很舒服的老板椅,予之在宽大的椅子里,小心翼翼地打开韩志庆桌面上的台灯,原本阴暗的屋子顿时有了生气。予之将台灯当作手电筒往四周探照,他发现虽然墙壁是不规律的大小不一的方格,但是在韩志庆座位正对面的墙壁上,与视线平行处却有一道规律的直线,他心下疑惑,慢慢走了过去。他摸索着发现,除了那道直线以外,左右两边还各有一道自上而下的竖缝。这样,连同最底下的地面水平线,便组成了一个2尺见方的门。

他下意识地要去推那扇门,虽然在他的内心深处是不相信这道门会那么轻易地打开的。果然,推了好几下就推不开。他正迟疑着这道门的开关在哪里,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地高跟鞋遁地的声音,“咚、咚、咚”由远及近,越来越近……

予之内心一惊,他又使劲拉了几下那扇门,依旧纹丝不动。突然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横生开来,几乎是在那双脚进门的同时,他将门往左边一滑,钻了进去。

里面很黑,但是予之在踏进去的同时,几乎要叫了出来——里面居然还有一个人!

其实方才的门并不是被他那么简单的拉开的,而是这个人将里面的暗锁打开,放他进来的。予之意识到这一点时,眼睛已经能够适应暗格里的光线,微微弱弱地看见里面的那个人的影子。

即便是完全看不清,单单是那身上若隐若无的香味,予之便知道这人是谁。许一晨!她居然在这里。

而令予之更加吃惊的是,从内部往外看,门上有个小猫眼,此时,外面房间透进来一丝光线。予之心下一惊,想起刚刚打开的台灯忘记了关。

他探头从小猫眼往外看,进来的人是韩志庆的助理杨青,当她看到韩志庆办公桌上亮着的台灯,表情有些错愕,但也并没有多做怀疑,韩志庆日理万机,几乎每天都工作到凌晨,偶尔一两次忘记关台灯也是可能的。杨青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杨青并没有马上走,显然,她并不像予之所想得那样是被灯光吸引而来的,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她拉开韩志庆办公桌最上面的抽屉,拿出了一摞文件。杨青经常在韩志庆出差的时候,帮他整理文件,或者向合作医院和机构传达韩志庆的研究成果,因此,她拿出韩志庆的办公桌抽屉钥匙,予之和一晨都不吃惊。

狭小的空间非常沉闷,予之和一晨都有些呼吸局促,尤其是一晨,早在予之进来之前,她便躲在这小屋子里,此时更是千般万般不适。

她下意识地想往背后的墙上倚靠,谁知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头顶上的一摞文件,一晨的心几乎都蹦出了嗓子眼,予之眼疾手快,将文件稳稳地接在了手上。一晨不敢靠墙,但是亦不敢往前,她只好僵直地站在原地。而予之接了文件之后,也不敢乱动,壁橱太黑,凭予之的直觉,这里面还非常凌乱,他担心随便一碰,弄出响动,惹得外面的杨青怀疑,那就麻烦大了。

于是,两个人如同被孙悟空定住了的小鬼,在黑洞洞的壁橱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而予之更是难受,手举着一摞文件在一晨的头顶,异常难受。一晨也不比他好多少,按照予之的身高来说,一晨明显地能够感觉到他的鼻子呼出的气弄得她头发凌乱,脸上瘙痒……

毛毛躁躁的杨青,在韩志庆的抽屉里翻了又翻,期间还打了一个电话给对方,才找到要找的文件。就好像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待杨青蹬着她那足足有8厘米的高跟鞋一扭一扭地出了门以后,“嘭”地关门声,在予之和一晨听来就好像是翻身农奴的福音一般。

从壁橱里出来,已经是大汗淋漓,两个人都不停地喘着气。台灯已经被杨青给关了,屋内一片漆黑,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给黑暗的屋子一点点光线。在微弱的光线下,两个人对望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的狼狈,不约而同地都哈哈大笑起来。

“多吃点,刚才从柜子里钻出来,我都快晕倒了。”

街边的小龙虾店,一晨用熟练的动作对一只小龙虾进行“解剖”。

“我钻到那小壁橱里,发现里面有个人,魂都要给吓掉了。”予之喝了一大口啤酒,就像是在为自己压惊。

两个人说起先前的“奇遇”,还忍不住要笑。

“你怎么会在那里?”他们又不约而同地问了对方相同的问题,话一出口,又是一阵大笑,惹得周围的食客都纷纷侧目。

他们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相互用啤酒瓶碰了碰,嘴巴对着瓶子有咕嘟咕嘟地灌进了半瓶子啤酒。

“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进去是想要找一份文件。”这一次是一晨先开口,她话音刚落,予之内心便是一阵涌动,他努力保持平静,含笑不答,看着一晨,等着她的后续。

“我知道你跟我哥的关系,想必你打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许健慈的女儿,许由缰的妹妹吧?”一晨叹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能够瞒得住每一个人,结果其实是每个人都在瞒我,假装都不知道我的底细。”

“然后你又假装不知道他们假装不知道。”予之开玩笑地回应了她一句,惹得一晨又是一阵笑。

“你把我都给绕晕了。”她吃了一个小龙虾,喝了一口啤酒,清了清嗓子,有点讲故事的节奏——

“就是你去三亚的那几天。好像是个周末,韩叔叔到我家里来找我爸爸,神神秘秘的。其实这些年我也习惯了,他们经常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凑在一起,也不知道谈一些什么。”

“你爸爸掌握着那么大的一家集团公司,韩志庆又是他的老朋友,也算是共同创业,在一起自然是聊工作咯。”予之等了那么久,终于听到一晨说自己父亲的事情,他内心委实有些激动,外表依旧还是一副闲谈八卦的模样。

一晨摇摇头,“如果要说掌握公司,其实那都是我妈在背后支撑,我那醉心于技术的老爸,基本上是半隐退状态,只是这个健慈妇幼保健院和那儿童天堂福利院他上了一些心。毕竟,这些跟他的医学研究都还有关联,你也应该知道,爸爸是主攻儿童神经外科的。”

“你既然是司空见惯,那韩志庆去了你家,你何必大惊小怪?”

“那一次韩志庆呆的时间特别久,两个人就在书房里嘀嘀咕咕。那天老妈去我哥那边了,就剩我和爸,他们俩还关起门来开小会,让我很不舒服。我看了一会儿电视,就打算回房休息,经过书房的时候,他们的声音从房间传了出来,似乎爸爸的声音很恼火。”

“你听清楚说了些什么吗?”

“他说,这事儿你可要坐实了,别道听途说。然后韩叔叔说,千真万确,是我国恩医院的老朋友告诉我的,那个记者到医院去问了当年早产儿的事情。爸爸这时候的声音都有些变了,他似乎有些激动,声音有些发抖,我听得不太清楚,好像是说该保存的保存,该销毁的就销毁,叫韩志庆别大意了,被抓住了把柄。韩志庆说,你放心,我都放在保险柜里了。”

“就这些?”

“我听到的就这些,我还听到他们说什么‘那孩子真是长大了’,好像是在感叹岁月流逝,至于‘那孩子’到底是谁,我也不清楚。我觉得像在说我哥,之前我爸总不放心我哥,觉得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所以你今天就想到去韩志庆的办公室找保险柜里的文件。”

“是的。我等了一周多,终于韩志庆出差了,正好今天我又不值班,这才有了机会。”

“保险柜在哪里?屋子里没有保险柜啊。”

“就在那个壁橱里,那个壁橱有时候是打开的,保险柜放在角落。韩志庆出差总会将壁橱上锁,我是有钥匙的,因为我经常会在壁橱里拿一些常规资料,而韩志庆知道我的身份,也不防我。”

“今天你有什么收获吗?”

“我拍到了几张文件照片。”一晨说着,将沾满了油的手在空气中挥舞了一下,予之知道她想拿手机,但是手又太脏。他从包里拿出一小包随身带的湿纸巾,抽出来一张,放在一晨悬在空中的手里。

一晨心满意足的一笑,将手机掏出来,划了几下。予之坐到她旁边,一同看那些照片。因为光线的原因,照片拍得有些模糊不清,不过予之还是隐约能看出来上面都是表格,模模糊糊地写着一些人名。

“这就是国恩医院当年早产儿的名单吧?你是怎么知道保险箱的密码的?”予之一边看一边提出疑问。

“没有,这份文件并没有在保险箱里。我打不开保险箱,突然想起我老爸老妈惯用的伎俩,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都搁在保险箱底下。所以我狗急跳墙,在壁橱里的保险箱底下摸了摸,居然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你到底是狗还是猫呢?”予之听了一晨的叙述,哑然失笑。

一晨眉头一皱,伸手锤了予之一拳。这时候予之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就连脸色都变了,一晨也改了先前戏谑的态度,“怎么了?”

予之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慢慢将图片放大,一晨看到那个名字也吃了一惊,上面赫然是“杜予之”三个字,而后面则是杜博健的签名——虽然照片模糊,但是父亲的笔迹予之还是认识的。

“你是早产儿?”

予之不置可否,他想不通这里为何会有父亲的签名,既然已经证实了自己不是杜博健的亲生孩子,那么国恩医院的名单上,父亲的签字居然会是杜博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予之想再往后翻,看看是否有前些年因为发现非亲生而见报的张晋凯的名字,但遗憾的是,一晨的手机照片戛然而止。

“我没有往下拍,是因为我发现有人来了,赶紧躲进壁橱,关上了门。”大约是看出了予之的失望表情,一晨辩解似的说。

予之点点头表示理解,他很想装作若无其事,但是胸口就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般,令他郁闷、窒息,完全轻松不起来。

从小龙虾的大排档出来,一晨很希望予之能够回复到先前嘻嘻哈哈的模样,她说了很多笑话,做了很多鬼脸,但是都无济于事。最后她泄气地一屁股坐到街边一个破旧的小教堂的台阶上。

“怎么了?你走累了?”很显然,予之对一晨的举动非常不解。

一晨斜觑了他一眼,“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但是你却什么也不告诉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打从刚才看到表格里有你的名字开始,你就非常不开心,到底是什么事儿?是不是跟你今天潜入韩志庆的办公室有关?”

沉默良久,七月潮湿的空气流动着的气息都有些积郁。而一晨脸上则是一副“你爱说不说”的表情。

“你接近我哥,到保健院来体验环境,跟着我学习,这一系列的行为是不是都是你事先设计好的?就是因为这名单上面有你的名字?你不说也没有关系,不说谁也帮不了你。”一晨的声音里充满了赌气的意味,她说完便站起身子要走。

“帮我……帮我的人就莫名其妙的死了,我还敢指望谁来帮我?”予之听到“帮”这个字,蓦然想起简文,一股郁结胸中涌起,压迫着他的胸腔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听到他的话,一晨猛地站住了脚,回头望着坐在台阶上的予之,他的头埋在手掌心里,她看不到他的表情,想必此时此刻,他胸中千沟万壑纵横,千淘万浪汹涌吧。她慢慢走回来,复又坐到他的身边,她没有再说话,保持着奇怪的沉默。

“你应该看到上周的新闻吧,一位新闻记者掉进地跌轨道身亡。那个记者就是一直在帮助我的人,而这就是她的最后结局。”

“那不是一场意外吗?”

“在我看来,这很像是一场被设计成意外的谋杀。”予之笃定的说。“有很多疑点足够令我支撑起自己的怀疑,不要忘记了,我是一名律师。”

一晨打了一个冷战,“她帮你,帮你做什么?”

予之看了她一眼,眼神幽幽地,就仿佛是黑暗中的星星,“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只是想弄清楚我的身世。”

“身世?”

予之甩了甩头,就好像是要将心上的包袱都甩掉一般,他狠了狠心,将那一年父亲尿毒症遇到的事情对一晨叙述了一遍,要让他这么完整地将自己的经历说出来,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每一次回忆,对于予之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从我很小的时候,大概是上小学吧,就开始做一个梦,梦见自己成了一个婴儿,躺在好像是育婴房的温箱里,看到其他和我一样,浑身插满了管子的婴儿。我记得有一个很小很黑的婴儿,他快要死了。每一次,他都会对我说同样的话,同样的请求——请求我留下他的灵魂,被死神带走的是他的灵魂。”予之咽了咽口水,这是他第一次将这个梦境告诉给自己以外的人知道,他觉得说了出来,自己轻松多了,他并不介意一晨听到会有什么反应,信与不信。

一晨显然听得有些呆了, “难怪你那天看到温箱里的新生儿,会反应那么奇怪呢。”过了一会儿她又弱弱地发出声音,“说起来,这个梦倒是很符合你早产儿的条件,进了温箱,这或者是你婴儿时期的记忆呢?”

“扯淡,哪有婴儿会有记忆的?而且刚生下来的孩子根本看不清东西,怎么可能会有育婴房景象的记忆呢?”

“很难说啊,有些东西科学解释不了。”

“科学解释不了?可笑的是,科学都解释不了的东西,我却想弄个水落石出,我到底经历过什么,会让我有这样的梦境。”

“关于你的身世,为什么不去问你的父母呢?”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甚至在怀疑,他们也未必知道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如果是这样,我的怀疑和询问,岂不是伤了两位老人的心,何况我父亲当时行将就木。”

“你想过没有,那个记者为何要帮你?”

“想过,男女之间,不外就是纠缠不清的感情。我和她也是。”

“你爱她?”

予之摇摇头,“不爱。”

“回答得真干脆。”一晨有些为死去的记者感到悲哀,为对方送了命,最后连一个“爱”字都没有得到。

“因为她生前我没有那么干脆的拒绝她,反而导致了一系列的悲剧发生,我多么希望一开始我就对她说清楚,断了她帮助我的念头,或许她现在还快乐地活着。”

“予之,你爱过什么人吗?”一晨胸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悲哀,就好像是予之说“不爱”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爱过的吧,已经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她现在在哪里呢?”

“她死了。”

一晨再度打了一个冷战,“杜予之,你身上到底有多少故事?难道爱上你的女人都会死吗?你就那么可怕吗?”

予之自嘲地笑了,“你错了,她不爱我。一丝半点的爱都没有。很久以来,我觉得我就像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一样,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我不爱。就像是一个怪圈,令我始终得不到释放,我逃不掉记忆里的那个影子,在那个影子笼罩的地方,我是一个阴暗的罪人。”

这一次,轮到一晨沉默了,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了?觉得我是个可怕的人,不愿意帮助我了?”予之扭头对着一晨展开了一个笑容。

“我也时常有那种感觉……那种被遗忘的感觉。我找不到一个真正爱我的人,他们都是冲着我的父亲,我的家世来的。曾经我对一个人有过好感,但是他有女友,他对我都很冷淡。但是突然有一段时间,我发现他对我的态度在慢慢的转变,我开始以为他是真的被我所感动了,但到了最后我才发现,他不过是知道了我的身份而已。”

“这不能怨你,只能怨这些男人太市侩,太现实。”

“这其实比知道你爱的人不爱你还要可悲,因为她不爱你,那是她的选择,无关她的品德;而我爱的人,冲着我的钱来爱我,他在我心目中原有的形象都完全崩塌掉了,我无法相信自己爱上的是这么一个市侩的人,竟然为了前途,为了金钱,抛弃原来的女友来追求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富家女——他说爱我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根本不爱这个人。”

“还好你及早从这段感情中抽离出来了。”

“确实抽离了,他……几个月前,跳楼了。”一晨说出这话,与予之面面相觑,周身泛起一股寒意,虽然是7月仲夏,但是一晨的身上依旧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时,天空突然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扯出一道明晃晃,白森森的闪电,一声炸雷如同身边被扔了一颗炸弹一般,让一晨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快下雨了,我们走吧,我的车就停在前面。”予之站起身来。

一晨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予之蹲下身子在她面前,猛然发现她已然是泪流满面,他心脏猛地一缩,眼前浮现出小念流泪的样子,简文流泪的样子,他实在受不了女人的眼泪。

“快下雨了,一晨。”予之伸出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是谁说要帮助我的?怎么还没有起步,自己就先蔫了?”

一晨微微抬起头来,想挤出一个笑容但是没有成功,“对不起,我一时间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觉得在感情方面,自己就是一个失败者。”

“失败什么呢?你不是已经为他准备了一杯咖啡,让他把爱恨都喝了下去吗?那个爱着他的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死于咖啡?”

“你看过我写的文章?”

“既然都死了一次,那就更应该明白重生的意义啊。我也时常这样告诉自己,靠着这些信念才生活到现在。”

“不好意思,原本是我想帮助你,现在反倒成了你安慰我。”

“你帮助我的话,就赶紧走,要下大雨了。”予之不由分说拉起一晨,往车的方向奔跑。大雨将来,仲夏晚风扑在他们的面上,柔软而湿润。

车厢里,他们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一路上保持着友好的沉默。

大雨在他们周遭,一晨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多么痛快淋漓的一场雨,好像把内心的肮脏、积郁、悲哀都一扫而光,剩下来的,是一个全新的自己。

突然,予之一个急刹车,令一晨内心一阵紧张。随后她听见一个声音如同潮水一般漫过了窗外的大雨——

我明白了那个杜博健的签名,他签名确认的杜予之是真的杜予之,而我,只是个代替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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