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凤朱,拉拉扯扯,亲密得紧。见到这画面的若是旁人,也许只一笑而过。但,见到他二人此般的,是孔舞。正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尽管孔舞情意拳拳,凤朱总是不露痕迹地拉开距离。
她也有过这样亲密的时光。彼时,正年少,尚懵懂。他的眼中,满满的是疼惜。仅止于疼惜,对一个孩子的疼惜。孔舞眼前仿佛又现出那些画面。她在他的身旁,时而羞怯,时而开怀,时而嗔怒。直到有一天,她看他的眼神中,多了分慕恋。
看到她与他,孔舞怀念起年少时光。初初明了心中想念时,盼着自己成长到他会正视的地步。如今,她早已不是懵懂的少女,雀族的孔舞,颜色殊丽,整个羽界,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倾慕她的,千千万万,唯独没有他。
孔舞神色黯淡,眼前一片模糊,眼眶湿湿。原本今夜想让他永远记住孔舞,可,记住一个人与爱上一个人,不是一回事。原来,就算他不爱上自己,哪怕只是记住,也是枉然。
孔舞就那么走了。
凤天羽觉得,孔舞离开的背影,很萧索。若是凤朱有见到,也许会隐隐心痛。只是凤天羽没想到,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孔舞,是凤朱错过,再也没能寻回的。
夜深沉,凤朱意兴阑珊。陪她回屋,待她安然入睡,他心有所思,悄然离开。凤天羽起先尚有些精神,不久也是一阵睡意袭来。
朦朦胧胧中,一点淡香。凤天羽一醒神。孔舞眼神幽幽。“小羽,醒醒。”正好眠,却被摇醒。不情愿地睁眼,却是一张美丽的脸。“姐姐,我还要睡。”见是孔舞,她随意地嘟囔一句,眼皮合拢。
拖着重重的身子,趴在孔舞的肩头,“姐姐,我们要去哪?”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到了。”打起精神,四顾,不就是她与凤朱刚刚到过的地方么!是了,原本要给他一个惊喜的,只是……
“姐姐,我带哥哥来过这的,可是没见到你。”这样,不算她没尽力吧。“我知道。”孔舞将她放下,置身花间,花香四溢。“没能为他舞的,我还是想找个人,舞一场。”
水袖飘飘摇摇,人影舞动。如花之精,花之仙。暗沉的夜,一点也没有抹去这一舞的美妙动人,更平添一股凄凄的曼妙。
这是一个要醉人的夜。
孔舞一颦一笑,眼中流淌的神光,让人就此融下去。凤天羽知道,这样的一舞,她再也忘不掉。如果,赏舞的不是自己,而是他,该多好。他,才是她心中真正的观客。
当孔舞踏完最后一步,她已是忘了,置身何处。直到孔舞走近,她的眼神才重新有了焦点。“美,太美了!”
美不胜收。
可惜,她不会再为谁而舞。“我送你回去。”孔舞抱着她,放在胸口。她是你心尖上的人,如今我也将她放在心尖,我的心也算是连上了你的心。孔舞暗暗想。
她又沉沉睡了。一切恍如一场梦。
“今夜之事,别对你哥哥提起。”孔舞这般叮嘱。她应了,虽然不解。
原来,这就是孔舞。爱,便爱得起。爱不得,便放手。凤天羽一点也不嫉妒孔舞也不再羡慕,而是敬服。
之后的几天,身边的人似乎都打好招呼,一同冷落她。凤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孔舞也不隔三岔五来拜访。偌大的园子,最多的时候,便是盯着自己的影子,数着头顶的羽冠,是不是有脱落几根。
唯一有趣的,便是那人竟寻着了她。和凤朱截然不同的感觉,冷冷的,却感觉不到恶意。那人,便是幽。
记得那天,有些阴。凤朱一早便不见人影。她在小屋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最后实在无聊透了,正准备去那片地瓜地瞧瞧,顺道挖两三只黄澄澄的美食。正想着,却被一人挡了道。很俊的一张脸,却也不是她想见到的那张脸。
“让我好找。”那人轻描淡写地说着,但整个语气却像那日湖边别后,他一直寻着她似的。“找我做什么!”她心情尚可,却绝称不上很好。幽的突然出现,不仅打乱了她的计划,更让她生出层层戒备。他与那紫色怪物相谈甚欢的模样,她可没忘。
幽打量四周,一座清清静静的小院。倒是个藏人的好地处。怪不得,找遍整座凤殿都没见到这小家伙,原来另有乾坤。若羽族知道他们的凤王涅槃着一只小凤凰,会作何想。凤朱,也算是敢想敢做。
“肚子饿了,你要请我吃烤鱼。”幽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条香气十足的烤鱼般。浑身不自在。“请就请,鱼呢?”倒不是她真想请什么烤鱼,只是来人根本没有要吃鱼的模样,顺着话说话,谁不会呢。
幽眼神灼灼,上前几步,“鱼,自然也由你去抓。”话音落,便是一手伸来,不由分说将她带起。
烟霞之北,有湖,湖中有七彩鱼。没想到,故地重游竟是这般,被胁迫而来。
“想吃鱼的是你。”她望了眼清澈的湖水,彩衣的鱼儿尚不知危险,惬意地游。“我想吃你为我抓的鱼。”幽淡淡地说,他看到她不经意地舔了舔唇,不由微微一笑。
他笑起来也是好看的。凤天羽有些留恋他稍纵即逝的一笑。如果她不知道两界的纷扰,如果她没有再遇到凤朱,如果她还待在他的身边,也许,她还是爱他。可惜,没有如果,也没有也许。这一段回忆之路,走得长了,她都快分不清何是过去,何是将来,就连现在也不是现在。
还好,她清楚了一点。她,是放不开凤朱的了。
幽仍是一副冰冷的模样,看着她的眼神,如板上之肉。这鱼,得由她来抓,得由她来烤,这一点,她算是看清。
无柴自燃,这鱼,烤的很香。幽的的确确吃了个饱。“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幽取来一点清水,让她洗了洗嘴角。冰凉,秋,也快过去。羽界,要入冬了么?
回去的路很长,被幽提在肩头,却一段工夫便回返。这路,显然,他比她更熟。
“我还会来找你的。”将她送回,幽只留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