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塞西尔先生…”草丛里传来一声呼喊。
“是谁?”塞西尔对着前面晃动的草丛叫道。这时一个女人从草丛后面钻了出来,他裹着黑色的斗篷,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你是什么人?”塞西尔问道。
“您忘了吗?那天您和盖比先生救过我。”女人激动不已地说。
塞西尔思索了一下,对了,是那次他和盖比在那两个吸血鬼口中救下的女人。“原来是你。”塞西尔微微一笑,“那天你昏迷了,怎么会知道是我们?”
“是在墨丘利大人那里听说的,我一直很感激您的救命之恩。”那女人深深一鞠躬。
“不用客气。对了,你为什么躲在这里?”塞西尔又问。
“因为这个。”那女人走上前来把怀中的一个黑包袱打开给塞西尔看。
塞西尔瞬时惊喜无比,竟然是阿尔塞纳的一只手臂。
“非常感谢你,谢谢。”塞西尔接过那只手臂激动不已地说,“你知道其它的下落吗?”塞西尔问道。
“长老命令我们把那位大人的身体带往世界各地,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女子回答。
“你以后什么打算,”塞西尔对眼前这个好心的女人担忧起来,“难道还要回圣殿吗?”
“不,我是从荷兰被买来的奴隶,我打算回到那里。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让我感到害怕。”女子说。
“哦,你们是被逼的。”
“有些是,有些则是希望变成吸血鬼。”女子看看天色,天空已经露出蓝色,只是还伴有星光,“天马上就亮了。”女子高兴地说。
“嗯,我该走了,你也快走吧。”塞西尔说,一旁的哥布林则站在那里仰着头呆呆的看着他们。
“再次感谢您上次的救命之恩。”说完女子转身钻进了草丛。
塞西尔看看手上的手臂,这应该是阿尔塞纳的左手,他将手臂重新包好,看了看一旁的哥布林,说:“我们走吧。”
哥布林尖锐地叫了两声,便转身继续朝前出发。忽然,一个强有力的手臂将整个拎了起来,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刺进了它的脖颈,很快,他身体内的汁液就被吸吮殆尽。
塞西尔看着地上哥布林的尸体,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草地上,没有呼吸和心跳,只有微风拂过的声响。这就是死亡,这就是吸血鬼,残害其他的生命,也不过如此。
塞西尔躺进棺木,手里还抱着阿尔塞纳没有温度的手臂,他细细聆听外面的风吟鸟唱,可是他却发现再也听不到大自然的美妙旋律。世界是死寂的,是黑暗的,没有心跳,没有温度。对了,那具哥布林的尸体还在外面那冰冷的世界,被风化,被暴晒,这就是生命的末路,根本一文不值。
塞西尔闭上眼,从未有过的安静和祥和,仿佛放下了一个什么重担,但到底是什么重担呢?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样好像不错,不去问不去想,就这样吧。
一直到天黑他再次醒来,他才赶忙去叫出卡里,阿尔塞纳的手臂他是不敢带回去的,那很危险。
他把卡里叫到渡口,当卡里见到手臂,他那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的喜悦之情,终于让塞西尔心中又满怀希望,“把他藏好。”他这样说道。
卡里点点头。
“我现在就要离开了。”塞西尔说。
卡里愣了一下,满是失落地点点头。
塞西尔坐上船,用船桨对着岸边轻轻一顶,小船便划离了渡口。“卡里,照顾好自己。”塞西尔说道。
岸上的卡里就矗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不见表情,只剩一个熟悉的身影。
塞西尔荡着小船渐渐划远,终于看不到渡口看不到卡里,高耸的圣殿还伫立在那里,他终于要离开这虚伪的国度。外面会有凶险的大海,会有另人迷失方向的街道,但他都不惧怕,因为他是吸血鬼,夜色是他的世界。
塞西尔在世间游荡着,他游遍过世界各地,印度、中国、欧洲等等地区,他找寻着一丝一毫的线索,例如佛教中传说的不会腐烂的“佛手”,木乃伊的残躯,但结果却令人失望。他也曾回到过英国,回到他们在圣保罗大教堂的家里,那里结了许多蛛网,当他拂去灰尘时,还能看到盖比为他们在石棺顶上刻下的名字,他又拉开盖比的石棺,里面还藏着那些他的宝贝玩具,塞西尔不禁清淡一笑,一颗晶莹的红色泪珠划过脸颊。
他并未回去看那些昔日故人,因为他觉得“月亮才是挚友,孤单才是良伴”,但更多的怕是没有勇气去见他们,生命在他的眼中早已不再珍贵,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拧断一个人的脖子吸干他的血,丝毫感觉不到罪责,只是那些血液流到心房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虚空感,如同疯狂之后的疲倦。
“塞西尔,你是塞西尔吗?”一个略带沧桑的声音在他身后呼喊着。
塞西尔驻下脚步,这伦敦的街道即使有月色也透射着墨黑,他回过头来看看那个叫他名字的人,这是一个身着黑色燕尾带着礼帽的中年男子,有六十岁左右,看他衣着端正倒是个体面的绅士。
塞西尔细细看了看他,不知是否因为岁月的力量太过玄妙,他端详了半天仍是没有认出眼前这个人,“不好意思,您认错了。”无论是否相识,他都不想承认。
“不可能,你们长得一模一样。”那人走过来对塞西尔说道,“我是艾萨克啊,幼时我们经常一起玩耍,去河边抓鱼。”
“艾萨克·牛顿?”塞西尔忽然在这沧桑的脸上找到继续熟悉的光景,那是他幼年的好友,他们经常一起在他父亲的庄园嬉闹,后面在伦敦也曾见过,知道他在从事科学研究,而后来他变成吸血鬼后,他的声名更是如雷贯耳,尤其是他的“万有引力”。
“天呐,真的是你,塞西尔!” 艾萨克紧紧握住塞西尔的手,那粗糙的皮肤实在无法让塞西尔想起那稚嫩的小手。
艾萨克执意要拉塞西尔当家中坐一会,塞西尔似乎就站在他的家门口。进了门艾萨克去点灯,这房间里都是做科学研究的仪器,看着幼年好友开始老态的身影,塞西尔心中很是感触,时光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人老了,就是有很多不方便。”艾萨克终于点亮了灯,他回过头来戴上眼镜,这时他才看清楚这个幼年好友的脸,“天呐,怎么可能,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你的面容…竟和四十多年前一样年轻。”
塞西尔摘下礼帽,他看着眼前的好友用悲凉的声音说:“我是吸血鬼。”
艾萨克看着他发了半天呆,然后“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吸血鬼?”艾萨克扶着自己的试验台,笑得前仰后合,“你以为我是老糊涂了嘛?走吧,离开我的房子,看来你只是个跟他长得很像的蠢蛋。”说完他气愤地把眼镜摘下来,感觉像是被人愚弄了。
他刚想把眼镜放到实验台上,光线忽然昏暗了一下,“我来帮你放。”这声音就近在咫尺。
艾萨克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数步,眼前这个人竟在一瞬间就来到了他的身边,“你…这不科学。”艾萨克吃惊地看着塞西尔。
塞西尔把他的眼镜收好放到桌上,然后面向艾萨克展露了一下自己的獠牙,说:“确实不科学。”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艾萨克的信念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他的天平左右摇摆起来。
“说来话长。”塞西尔一脸落寞,他实在不愿意重温过去,“对了,你能借我一点你的血吗?”
“你要吃了我吗?”艾萨克露出惧怕的表情。
“不,只是需要几滴血,不过可能会牺牲点你的隐私。”塞西尔说,他想希恩应该会很感兴趣吧,以前希恩就经常对他和盖比说,让他们在外面要带一些科学家的血液回来。
艾萨克一脸不解,“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他想自己的好友应该不会害他把,于是他找来一个很小的试管为他滴了一些自己的血,然后用瓶塞塞住。
塞西尔接过血瓶,“谢谢。”
“那么…真的有神吗?”艾萨克似乎有一肚子的疑问,“既然有吸血鬼,那也一定有神了?”
“哦,艾萨克,我可没法满足你的求知欲。至于神,我从未见过,也未听说。”塞西尔冷笑了一下,“但是神却害死了太多人。”
“真是令人惊讶。”艾萨克显然已经深深着迷起来。
艾萨克追问了许久,但显然塞西尔的回答无法令他满足,诸如吸血鬼、永生什么的,昔日在他眼中不过是造谣,但现在却有一张活生生的吸血鬼面皮在他跟前。至于狼人?他们也必须遵循生物的特征,成长与死亡。
“天色不早了,我想我要走了。”塞西尔起身准备离开。
“塞西尔,我们还会再见面吗?”艾萨克说。
“最好还是不要的好。”
房间内只留下这一句话,然后是房门打开又关上,而塞西尔整个人一下子就在艾萨克眼前消失了。
月已上柳梢,夏天的夜晚寂静而又烦躁,树上不时传来的猫头鹰叫声,却让人心中发毛起来。
“快点,安德烈律师。”维克家的长子正拉着律师赶往家中。
近日来约克镇上热闹非凡,这里最大的财主夏洛克老爷忽然中风,他的家眷们为了争夺他的财产打得不可开交。
这位夏洛克老爷有两个太太,大太太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叫做艾伯特,是家中的长子;女儿叫做夏娜,是家中最小的。但是大太太已经于十年前去世,而他的二太太还有一个儿子,叫做比尔,是家中的次子。二太太见夏洛克要不行了,便怂恿儿子与艾伯特争夺财产。
不幸的是,这位财主老爷竟然就在今夜去见上帝了,于是长子艾伯特立刻去找律师宣读遗嘱。
“你,今天迟到了,要是老爷知道了,一定会气死的,不过算你走运,他已经死了。”管家正教训刚刚才赶来上班的看门人,他们的庄园在约克镇的西边,离镇里有些距离,所以治安也不太好,不得不请个人来看门。
“管家大人,实在抱歉。”
管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然后整理了一下领结。家中除了他还有两位女仆,负责伺候太太和小姐,以及打扫家中。
“怎么还没回来?”二太太正在房间里焦急地走着,她很担心这个老不死的真会把遗产留给艾伯特。
话说这位夏洛克老爷生前是个出名的吝啬鬼,但也因此聚集了不少的财富,他还专门建了一个金库,而钥匙就天天握在他的手中,吃饭睡觉都不曾离手,就连此刻早已死去,他的右手都还紧紧攥着那把钥匙。
“父亲…”夏洛克的小女儿夏娜是个善良的孩子,她俯在还有余温的父亲身上泪流满面,伤心至极。
“咚咚咚,咚咚咚……”
楼下传来了敲门声,“快快快!”二太太欣喜若狂,与儿子赶忙出了房间去楼下看。
“请问您找谁?”看门人杰尔在外面问道,他负责看院子,不得进入屋内。
“我找夏洛克先生。”
这时管家打开了门,他看看门口站着的人,是一位年轻英俊的绅士,旁边还放着一个皮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管家对看门人一挥手,示意他忙自己的去,然后笑着对这位年轻的绅士问道:“请问您是…”
“我叫布莱恩,是夏洛克先生的侄子。”这位年轻的绅士彬彬有礼地说道。
“妈妈,父亲还有个侄子吗?”母子两人如同遭了一个霹雳。
这位二太太收起笑容,脸上的赘肉耷拉到两腮上,他确实有听说过那个老不死的在欧洲的芬兰还有一个侄子。
“妈妈,肯定也是来抢遗产的。”比尔焦急万分。
“我听说我叔叔病了,他现在怎么样了?”布莱恩问道。
管家看看站在楼梯上的二太太,等待她的指示。这时二太太忽然捂着脸带着哭腔走了过来,“他已经…去世了。”
“什么!”布莱恩露出一脸惊愕,然后长长吁了口气,“叔叔,我来晚了。”
“这位是夏洛克老爷的夫人。”管家介绍道。
布莱恩轻轻弯腰一点头,二夫人也躬身还礼。
“快请进。”二太太立刻把布莱恩请到家中,关门前她伸头看看外面的黑夜,仍不见艾伯特的身影,她骂了句“该死”,然后狠狠关上了门。
二太太将这个突然杀出来的侄子带上楼,心中还在盘算着为什么这个远在欧洲的侄子会忽然来这里,难道老不死的也想把遗产留给他吗?该死,又要多分一份了!
到了楼上,管家将门打开,二太太扭头捂着脸痛哭起来。里面的夏娜转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子,于是擦了擦泪水,在女仆的搀扶下站起来问道:“您是…”
“这位是父亲远在欧洲的侄子。”比尔抢着回答道。
夏娜行了个礼,布莱恩也颔首回礼,然后布莱恩走到夏洛克的床前,“叔叔,对不起,我来晚了。”布莱恩握住夏洛克放在胸口的手,他的手还紧握着挂在脖子上的绳子。
二太太看到他这个举动,连忙走上前夺过夏洛克的手,然后扑在他身上痛哭着。这只手里握着金库的钥匙,但是没想到这老不死的到死都握着不肯松开,任他们怎么掰都掰不开。
“咚咚!咚咚!”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是艾伯特回来了。
“妈妈,遗嘱,快!”比尔已经急奔到门口,不顾一切地向着楼下飞奔过去。
二太太听到这话,一个骨碌从夏洛克的身上跳起来,匆匆忙忙往楼下赶,她得知道自己能分到多少遗产。
比尔连滚带爬的下了楼,“艾伯特,安德烈律师呢?遗嘱呢?”比尔朝着门外寻了一番,却什么人也没见到。
楼上夏娜出来看到狼狈不堪的艾伯特吓了一跳,他一身是泥,好像小时候在泥潭里打滚出来一样。“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夏娜与布莱恩也一同走下楼。
艾伯特拖着脏兮兮的身躯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嘴里还喘着粗重的呼吸。
他们都围过来,“艾伯特,发生了什么事?遗嘱呢?”
“安德烈律师…死了…”艾伯特脸上露出恐惧。
“什么!”二太太和他的儿子比尔都感到很意外,但是转而又问道,“那遗嘱呢?”
“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夏娜问道。
“哦,妹妹,”艾伯特站起来握住夏娜的手,“有吸血鬼,他杀死了安德烈律师。我们的父亲说的没错,这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