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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所有人回到房间里,紧闭房门,不要惊慌。”人群开始纷纷拥挤着往船舱里跑,船长看看四周,只有茫然的黑夜,“该死,这里可是地中海的中心啊。”

范海辛站在船舱里,拿起手枪高举着“砰砰”连放了数枪,他大喊着:“怪物,给我出来。”

“看来你失败了。”塞西尔出现在他的面前。

范海辛双目中燃烧着火焰,“到底有什么办法杀死那个该死的吸血鬼。”

“没有办法。”

“你可是塞西尔公爵,那个久负盛名的龙骑士,到现在你的事迹都是个传奇,如果你不救他们谁还能救他们。”

塞西尔低沉着头,沉默了良久他才抬起头忧伤看着范海辛说:“我连自己都救不了。”然后他挥手将范海辛击晕,人群已经开始朝船舱里涌进来,他拖起他朝外面走去。

人们胆颤的蜷缩在房间里,外面又开始不时传来惨叫声,他们捂着耳朵瑟瑟发抖,眼前却无法控制地闪现出一幅幅血腥的画面。

船长和几个船员偷偷来到侧舷,这里有一艘应急船,他们小心翼翼将船往下放,以免惊动其他人。

“这里有船。”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船长立刻举起枪一枪打打死了那个喊叫的人,另外一些还待在甲板的人纷纷涌过来,有的人拔出枪向要逃跑的船员们射击,子弹击中了拉着绳索的水手,小船在半空中一下落在水里。

眼看着小船就要向后漂走了,不少人纷纷跳下黑色的大海。就在这时,一个黑影荡着绳索朝小船飞了过去,一下就落在小船上。

水里传来成片的呼救声,塞西尔放下范海辛,他充满歉意地看看水里的人,划着小船向远方而去。

“怎么…回事?”范海辛揉着脖子醒了过来,他看看四周,发现大船正越来越远,“天啊,你干了什么!”他望着漂远的大船悲恸不已。

“你救不了他们。”塞西尔平静地说。

范海辛伏在船上,充满自责。

塞西尔看着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好好珍惜这份罪责,他让你的心永远不会冷漠。”

远处的大船上仍在不时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这声音会在黑暗中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最后一个人死去。

宁静的星光下,竖起白色帆布的小船向着未知的方向行驶着,范海辛看着周围泛起的波光为越收越紧的心事耿耿于怀。船上的两人都沉默不语,塞西尔的耳畔似乎还在回响着那些船上的惨叫,这让他坐立不安。

黑暗的迷雾中又驶来一个巨大的黑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靠近过来。

“有船。”塞西尔说,紧接着快速朝那边划去。

当他们与船交汇的时候,他们大喊起来,船上有人向下面张望,不一会儿果然停了下来,然后一根绳梯放了下来。

范海辛低沉着头,“老家伙对我说如果遇到你,就让我告诉你,无论是身在何处,你永远都是他最崇敬的人。”

塞西尔心头一颤,他的双手早已沾染了太多鲜血毫不清白,即使被猎杀掉也是死有余辜,想起吸血鬼的沉沦时光他感到无比惭愧。

“以后有什么打算?”范海辛看着正在降下的绳梯,在嘴角上点燃了一根烟。

“继续游荡世界。”塞西尔说。

“一起回伦敦吧,老子头见到你会很高兴的。”范海辛语气深长地说,“你再不见他,说不定就没多少时日了。”

塞西尔猛然一惊,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阿金那张稚嫩的脸蛋,懵懂地站在他和戴维斯的身后问着各种“为什么”,如今他应该有八十多岁了,他已经快到人类生命的尽头,很难想象他白发苍苍的样子。想到这里,塞西尔那久未跳动的心揪紧了一下,“嗯。”他说着深深点了点头。

这时绳梯已经降下来了,范海辛把绳索递给他,塞西尔就顺着绳梯爬了上去,而范海辛在下面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头弹进大海,这才跟着塞西尔身后向上爬。

塞西尔爬上船,他刚想说声“谢谢”,却发现眼前一张熟悉的面孔对他先打了声招呼:“你好啊,龙骑士!”

塞西尔惊讶地看着那颗狼头,“夜奴。”他回过头对正爬到一半的范海辛大喊道,“快下去,是狼人。”

范海辛听到塞西尔的呼喊一怔,赶忙向下爬了几步,然后一下跳到小船上。

这时几个船员露出了狼人的形态上把塞西尔按在船栏上,他们伸头看看下面的范海辛回头对夜奴说道:“跑了一个。”

夜奴的眼睛在幽夜下闪着绿光,他狞笑着说:“没关系,我要的是他。”

塞西尔看着下面的范海辛大喊道:“快走,我会没事的。”

范海辛看看上面被擒住的塞西尔,“该死。”他咒骂了一声,咬咬牙划着小船向黑暗中驶去。

塞西尔看着远去的范海辛松了口气,他必须活下去,背负着他身为人类时为完成的使命活下去。

夜奴抓着塞西尔的头发,“你真的会没事吗?”夜奴恶狠狠地看着他。

塞西尔回头斜瞪了他一眼,眼中丝毫没有畏惧。

“夜奴,发生了什么事?”

夜奴松开塞西尔,“上天为我们带来了一份礼物。”

两头狼人押着塞西尔转过身来,这时塞西尔看到一头雪白色毛皮的狼人,他站在月下伫立着仿佛白色的精灵,十分耀眼夺目,这感觉像极了阿瑞斯。

那白色的狼人看到塞西尔一惊,“是你!就是你和那个叫做阿尔塞纳的杀死了我父亲!”

“你是…”塞西尔蹙紧眉头。

“我叫亚岱尔,狼王阿瑞斯之子!”

塞西尔一惊,他想起来了,就是那天去解放独月后在草原上看到的白色幼狼,如今这落难的小王子已经变得苍劲而挺拔。

“就是你们这些吸血鬼害死了我的父亲,”亚岱尔一手死死掐住塞西尔,似乎想要直接把他的脖子拧断,“你还杀死了夜奴的弟弟,释放了独月害我们流亡成海上的海盗。”

这时周围的狼人都纷纷围过来,他们带着一腔愤怒开始高呼起来:“杀了他!杀了他!”

亚岱尔松开手压下自己的怒火,然后坐到一旁的王位上,“就是这个吸血鬼害得我们失去了狼人的尊严,让我们沦落成这地中海上的海盗。”

“杀了他!杀了他!”群情更加激涌,他们高呼着恨不得活吃了这个害他们失去家园的吸血鬼。

“直接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了。”夜奴露出一脸的阴毒,他走到亚岱尔身边说着什么,只见亚岱尔听完满意地点点头。

“先把他带下去锁起来。”亚岱尔说。

狼人们就把塞西尔押到牢房,这里有一个和人一般高的巨大铅球,上面有根锁链,他们把锁链铐在塞西尔的右手上。

“哼,这本来是我们特地为独月那个叛徒准备的,算你运气好。”狼人冷笑着锁上牢门离开了。

塞西尔靠在巨大的铅球上想着:这就是世间的轮回因果嘛。

他仰望着窗外的寒月,心思一片悲凉。

这些失去家园的狼人把愤恨全都发泄在塞西尔身上,他们用银烙他,用阳光烧穿他的手臂,或者直接上来对他拳打脚踢,他们每天都折磨他,却又不让他死去。

但是狼人的愤怒仿佛没有止境,他们折磨了塞西尔整整一年仍乐此不疲。当那些狼人暂时折磨够了,塞西尔就看着窗外那一言不发的明月,他的心中却从未有的平静,他在还债,在这种折磨中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被洗净。

狼人们每天都四处游荡,有时会在地中海打劫商船,有时则会去大西洋上,而他们打劫来的宝物却尽数沉入海底,他们才不在乎这些,他们在乎的是杀虐人类。

塞西尔曾经目睹他们在商船上装满火药,然后把人类全部赶进船舱,随着一声轰鸣,巨大的商船在狼人的欢呼声中缓缓沉入大海,那时塞西尔仰头看见滔天的罪恶化为冤魂四散天际,他的脑海中却茫然一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心如此冷漠。

天色已经转凉进入冬天,狼人的船穿过直布罗陀行驶进大西洋,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出去,你这只猪。”狼人解开他手上和腰上的锁链,为了以防他断臂逃跑,他们还在他腰上加了一条。塞西尔被押到甲板上,看来他们已经决定对他判刑,只是还不知道死神要怎样迎接他。

塞西尔被推出牢房,他环顾世间的景色,久违的夜色仍然含蓄静美。

旁边亚岱尔和夜奴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把你千刀万剐实在太便宜你,所以我们想了个更好的方法。”

只见狼人们把那个大铁球推了出来,甲板被压得咯吱咯吱作响,他们一直把它推到船的边上,再往前就会掉入浩瀚的大海。夜奴对他们一挥手,狼人们立刻又把塞西尔锁在上面。

“为杀死我弟弟付出代价吧。”夜奴冷笑着,接着对狼人们使了个眼色。

这时狼人开始用木棒撬那个大铁球,塞西尔看看船下幽深的大海,翻起的白浪仿佛白色的獠牙,望着这漆黑的无底洞,他心中竟开始胆怯。

铁球已经被推到了边缘,只要再撬一下就会掉下无际的大海,塞西尔紧张地握紧锁在手上的铁链。

狼人们仍在用木棒用力撬着,“三,二,一!”铁球高高点起脚尖终于一头栽进大海,拖拽着“哗哗啦啦”的锁链一头扎进黑色的幽梦。

狼人的船驶走了,铁球坠落的地方还在冒着巨大的水泡,但一切都会重归平静,大海仍是那么一望无际,没有人会知道发生在这里的故事,知道这个遗忘在大海里的吸血鬼。

东方,天亮了。

我叫塞西尔,是个吸血鬼。

那一天我被狼人从船上抛下,巨大的铁球拖着我坠入大海,我本能的闭紧嘴巴害怕海水会进入我的嘴里,我讨厌海水的味道。我向着脚下看着,海面上的月亮被波纹轻轻揉碎,无数的水泡向上窜去,我开始有些迷乱,分不清是光景落在水里还是我落在了光景里。渐渐地,我的心开始平静下来,那铁球仍在牵引着我不停下落,我并不担心死亡,因为我根本不需要呼吸,我担心的是那幽深黑暗的海底。

我一直这样下潜了许久,有十分钟,也许有二十分钟,我已经毫无观念,因为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随着前面传来一声“轰隆”,我的头撞在了坚硬的铁球上,看来我已经到了海底。我站起来抓着铁球小心摸索着,是它把我拖进了这深渊,现在却成为了我唯一的依靠。我围着铁球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脚下很坚硬,而且我似乎踢到了石头,我本以为海底会全是水草。

接着我抬头看看天空,只有极其微弱的光,而周围除去黑暗一无所有。我又试着往前走,但很快就被锁链拉住不得不走回来。于是我摸着铁球绕着圈走,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这是在干嘛,也许只是想探索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忽然我脚下踩空了,整个人都猛然坠了下去,但幸好手上栓着锁链,我抓着它又爬了上来,在这铁球的后面似乎有个洞,亦或者是断崖。不得已我只得又转了回去,眼睛什么也瞧不见令我有些不安,我摸索着铁球靠着它坐下来,但忽然又想起后面是个悬崖,若是把这铁球推下去了可不太妙,于是我向一侧挪了挪,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我安静地坐着,但周围显然要比我更加安静,我开始努力想要看清些什么,亦或者弄出点动静,我用手上的铁环撞击着铁球,耳朵里果然传来了声响,只是听起来无比沉闷不像空气里那么清晰,仿佛耳朵隔了一层膜。但我心里还是有了一丝安慰,眼睛开始四处搜寻尝试着看清点什么东西。忽然我发现在我的右侧有一个光点正朝我飘来,我有些惊讶,努力地想要看清楚,那光越来越近,最后飘到了我的身边,我十分欣喜,这才发现原来是个漂亮的水母。这一瞬间,我吸血鬼的眼睛恢复了光明,开始能模糊看清楚周围的情况,我再次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是落在一条海沟的悬崖边上,这海沟大概有一百米的宽度,两侧则是宽广平坦的空地,海沟向两边延伸远去看不到边际,而下面则是更加幽深黑暗的海底。

我坐下来抬头看着上面,竟有些怀念那白璧的月光,周围的荒芜和平静让我感觉沮丧,我遥望前方,那里似乎有一片珊瑚礁,不时能看到一些巨大鬼魅的身影。

我有些饥饿了,于是我咬破自己的手指,血瞬间流出融进咸涩的海水里,不一会儿我就见珊瑚礁那边有了动静,一条黑色的鲨鱼摇摆着尾巴朝我这边游了过来。在他游到我身边时,我立刻挥手向它的头部砍去,因为水的阻力我的动作明显慢了很多,变得只有人类的速度那么快,力量也有所减弱,但还是击晕了这只贪婪的鲨鱼。待我吸干了它后,就随手一推,它的尸体就静静地向着珊瑚礁的方向漂去。

然后我就独自傻傻的坐在这里,周围的景致实在让人乏味,于是我闭上眼躺在地上想要睡觉,不过这浮力实在有些让人不舒服。

不知睡了多久,我醒过来后发现周围明亮了许多,头顶上有明显的一层光亮湛蓝的水域,看来是天亮了,但周围的景色仍然那么枯燥,我游到铁球上坐着,后面是深不见底的海沟,我的好奇心让我很想知道下面是什么样子,但又实在没有勇气把这铁球推下去,而且我也实在难撼动它分毫。

我仰望着仍然湛蓝的天空,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传说里的美人鱼,我自嘲地“哼”笑了一下,继续享受这片寂静的墓地,然后…等待着孤单来袭。

时间一天天暗淡而去,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二十天,我急欲想要摆脱这跟锁链,可是我无法挣脱断它,我尝试着拉动铁球,可是我使劲了力气,它也只是在原地轻轻颤了一下。这比把我锁在狼人的船上时更加痛苦,因为我要与沉默无息的时间对峙,它就在那里看着我一眼不发,一直这样默默盯着我,凝视着我,等待着我爆发,等待着我崩溃。

我开始有些急躁与疯狂,我再次使尽力气想要挣脱这锁链,直到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我颓然的坐在地上,发现不知何时脖子上挂的吊坠已经掉了下来,我将它捡起放在手心,透明的钻石吊坠在水中更像晶莹的玉石,我将它紧紧贴在胸口温暖着心脏,血红的泪水溢出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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