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军过谦了，依照林将军的才能，自然不该太过埋没。”顿了顿，慕靖垂眼继续添酒：“林将军觉得，禁军统领的位置如何？”
林昇只当是受宠若惊，连忙低首道：“奕王殿下，禁军统领的位子，在下从未想过，还望奕王殿下收回刚才所言。”
“林将军何必如此，就当是本王的意思，林将军说说，觉得如何？”慕靖重又将酒推到林昇面前，笑意深沉幽冷。
林昇只觉后背涌上一阵寒意，紧锁眉头答话：“奕王殿下，禁军统领本是杜堇良，当年杜相国的长子，也是有勇有谋之人，奕王殿下实在不该……”
“不该什么，不该动摇他的位置吗？”慕靖轻嗤一声：“恐怕林将军是不知道，这个杜堇良虽然也算有些才能，可平日为人骄奢淫逸，府上小妾无数，作风混乱。对于军军纪，更是没有严加执行。这样的人，如果继续统领禁军，说句不好听的，日后这京都要是遇上点什么意外，他能独当一面吗？”
“可杜家毕竟势力庞大，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奕王殿下，您可要三思啊！”
“一旦父皇不再保他，杜氏一族即使势力再大，难道还敢造反不成？更何况，太子可是皇后的儿子，他会让杜家人做这样的事吗？”
“奕王殿下这么做，不会是……为了对付太子吧！”林昇故作小心翼翼，问的很是谨慎。
“林将军觉得呢？”慕靖唇角浮动冷笑，幽深眸子愈发冷暗。
林昇眉宇微沉，“在下不想卷入朝中争斗，还望奕王殿下见谅。”
“既然林将军今日肯来，想必定是没有选择。本王不不妨跟林将军说说，杜家，毕竟是太子的势力，而皇后，又是太子的生母。这次杜堇良所犯的事，是暗害虞国公府的千金，所以本王不打算放过他，而且。”慕靖执着酒杯神色漫漫：“杜家人犯了事，太子却没有提前预知，估计这件事，和太子也脱不了干系。至于太子为何不管，想必林将军也该明白，太子一旦插手，恐怕连自身都难保。为了自己的地位，太子也不敢管。”
“如果这些事真的和太子有关，那太子岂不是太过纵容杜家人？”林昇并不对慕靖的话持任何怀疑之态，是因为他早已知道所有原由。
“太子会纵容杜家，只能说明太子不配作为一朝太子。林将军觉得呢？”
林昇吐口气，沉着眉道：“在下不敢妄言。”
“那本王就直说了吧！太子昏庸，本王说的很清楚。本王之所以会跟他争，实在是不愿看到钟吾国日后毁在太子手上。今日，本王请求林将军，能够尽力接管禁军，为本王效力，本王给林将军的保证，自然是日后让这天下清明，百姓安居。”
林昇心中暗自思忖，这慕靖倒是挺会揣摩人的心思，知道他不屑功名利禄，便拿天下清明来糊弄他，不禁叹服他的城府。遂站起身道：“既然奕王殿下肯这么说，在下自当为听从奕王殿下安排，不过，也请奕王殿下给在下些时间，在下才能给个确切答复。”
“那本王就等林将军的确切答复，不过林将军还是先回答一下，这禁军统领的职位，您觉得如何？”慕靖袖摆随意一动，神色中夹杂着探究。
林昇恭谨低首：“倘若真能为奕王殿下办事，禁军统领之职，在下自然要领受，只是……在下实在不敢贸然做决定。”
“既然林将军会这么说，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大概决定，不如今日就应下这个职位，本王也好为林将军争取一番。”
“奕王殿下如此盛情，在下无以为报。既然如此，就暂且任由奕王殿下安排，也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答复。”
“那本王就再次谢过林将军忠义之心。”慕靖眼神中闪过一抹冷冽，站起身象征性的施了一礼。
林昇顿连忙站起身相对施礼：“在下不敢受奕王殿下如此大礼。”慕靖直起身，爽朗一笑，两人就此坐下，举杯同饮。
定襄王府。
书房外的牡丹已经开放，苏霄手中笔细细落下，眼中带着温和笑意。面前宣纸之上，描绘的眉目如画，亭亭玉立的少女，淡色裙钗，绛唇带笑，神色轻淡若水。
最后的眉眼轮廓画完，苏霄微舒口气，执了另一支笔落款，随后将画像拿起，挂在靠墙之处。他凝视着画中人，淡声道：“虞悠，以后我就能每日都看到你了。”
“世子，人已经带回。”成飞恰巧出现在门口，瞥了眼墙上画像，惊觉画像中的人竟是虞悠。
苏霄散漫道：“先把人安置下来，派人小心看着，绝对不可生出任何意外。另外，安排人尽快通知太子。”
“是。”成飞颔首应下，赶忙前去安排。
慕渊正心不在焉在殿中翻看书籍，唐墨一急匆匆走至他面前，附耳将消息告诉他。
慕渊微锁眉心，站起身吩咐道：“即刻去定襄王府，这件事，也该有个了断了。”
“属下马上安排。”唐墨一应下后，慌忙安排出宫，慕渊也随后离开。
刚出了大殿门口，慕薰迎面走来，一见两人都是行色匆匆，不禁纳闷起来，问道：“皇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有些事要办，你若是有什么事，等回来再说。”慕渊随口说完，仍是急着往外走。
慕薰伸手拦住去路，扬着下巴嬉皮笑脸：“你不说，我就不让开。”
“薰儿，别闹了，我有急事，必须要尽快去趟定襄王府。”
“定襄王府？”慕薰嘟着嘴请求：“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慕渊不愿跟她耗时间，不耐点头道：“走吧！”慕薰立刻喜笑颜开，连忙挽着慕渊的手臂跟着他一路出宫。
闲适的坐在园中饮了一杯茶，苏霄抬眼望向门口处，府上下人很快跑在前方来回报消息，“世子，太子殿下和薰公主到了。”苏霄抬手示意，下人转身退离。
慕渊和慕薰同时走来，苏霄眉头皱了皱，一看到慕薰便萌生了要躲避的念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他刚站起身背过身，还没迈开步子，慕薰已经几步跑上前，笑盈盈唤着：“霄哥哥。”
苏霄僵硬一笑，回头看向慕薰：“见过薰公主。”
“霄哥哥，我都好久没看到你了。每次来，你都不在府上，我就奇怪了，你真的就那么忙吗？”慕薰狐疑盯着他带笑的眼，无法在他眼中找到对她任何的牵念之色。
“或许公主每次来的不凑巧，我刚好不在而已。”
“是吗？”慕薰扯住他的袖摆，凑近他眼前。
“当然是，不信你可以问成飞？”苏霄赶忙看了成飞一眼，暗暗使了个眼色。
成飞连忙尴尬一笑：“公主，我们世子这些时日确实挺忙的。”
“苏世子，你就在这里陪着薰儿，人在哪里？本宫亲自去见一见。”慕渊上前一步，沉着眉问的淡漠。
“人就在客房，让成飞带殿下过去吧。”苏霄亦是沉着眉，神色中夹杂了忧虑。所有的事情他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如果慕渊非要将这件事揭开，毁掉的要么是杜氏一族，要么是无法全身而退的太子。
而整件事情中，最大的受益人是奕王，倘若虞悠在这个计划中忽略掉那个漏洞，从此太子再也没有能力与奕王分庭抗礼。
慕薰满腹疑惑望了望苏霄，又望了望慕渊，皱眉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该知道的时候，公主自然就知道了，只是现在，公主还是不要再问了。”苏霄看向成飞，吩咐道：“成飞，带殿下过去吧！”
成飞颔首，抬手道：“殿下请随我来。”
慕渊紧跟在成飞身后，朝着客房行去。
后园客房，其中一个房间门口有人守着，房门大开，里面一名衣着朴素的妇人坐在桌旁，眼神中尽是惶然之色。
慕渊出现自门口时，妇人显然吓了一跳，脸色也瞬间发白。
渊看她神色突变，冷淡一笑问道：“您认得我？”
妇人站起身，连忙跪下叩首：“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你第一次见我，怎么就那么肯定我是太子？”慕渊走入房中，沉眉紧盯着地上浑身发颤的妇人。
妇人心底一凉，赶忙道：“奴婢……是猜的。”
“猜的？”慕渊冷笑一声：“你起来吧！”
妇人小心翼翼抬头，看向慕渊时眼神闪躲。
慕渊侧身坐下，淡声道：“你也无需隐瞒，让人去息县找你查问的，就是本宫。所有的真相，本宫也早已知道，缺的只是一个人证。本宫让人带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作证将功赎罪，否则。”慕渊瞥了夫人妇人一眼：“你别忘了，宫里还有个莫紫玉。她知道多少，本宫不清楚，但本宫掌握的证据，却足以让你和莫紫玉保不住性命。到时候皇后推卸责任，皇后是不会有事，可所有的罪责，也该是你和紫玉担下。你以为，你不作证就能活的下去吗？”
妇人带着哭腔哀求：“太子殿下，您别逼奴婢了，奴婢就是说了，皇后也不会放过奴婢的。”
“同样是一死，说出来还有活命的机会，不说，就只有死路一条。选择，本宫已经给你了，至于怎么决定，就看你自己的了。更何况，你要是誓死帮皇后瞒着这个秘密的话，日后怕也是助纣为虐。如今杜家的势力如日中天，本宫就算登基，也难免受制于人，而你，终是酿成恶果的罪魁祸首。”
妇人听的心惊胆寒，连忙苦苦哀求：“太子殿下，求您救救奴婢，奴婢真的不想死啊！”
“本宫也知道你不想死，本宫等你的答复。倘若你肯答应，本宫自会尽力保住你的性命。”慕渊站起身，神色微冷，转身便大步离开。
妇人浑身一软，立时跌坐在地。本来她是打算好死咬不认，也不打算好好作证，可慕渊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履薄冰活过这么多年，以为事情总算过去，可没想到太子竟将二十多年前的旧事给翻了出来。如果太子看重权利，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错就错，可现在看来，太子最看重的并非权利，这件事，他是定会追查清楚。
慕薰与苏霄坐在凉亭中，石桌上备好的茶水氤氲着袅袅热气，园中的白牡丹盛放着绝世芳华。
慕薰目光痴痴注视着苏霄，苏霄的目光则注视着白牡丹。慕薰笑盈盈开口：“霄哥哥，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花。”苏霄收回目光，低头间想起虞悠，唇角不自觉浮现出一抹融融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