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那个尴尬的夜晚之后，萧秋南带着胸口湿透的衬衫，田瑶瑶带着两个烂桃子眼沉默地各自回家，两人好几天都没见面，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忘记了这段，打电话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聊几句计划进展。

萧秋南个性独立，从大二那时候就敢跟父母对着干，悍然辍学投身娱乐圈，如今都二十六的年纪，工作性质又是飘忽不定，其实和家人团聚的美好时光一年里也没有几次，但照例出门拍戏之前，还是要回家一趟，耐心听一顿唠叨的。

这次的唠叨，换了主题，萧明倒没有说什么，就是问他钱够不够用，工作上有没有什么不如意，‘有什么事一定要对爸爸说’，唐淑燕就有点憋不住，淌眼抹泪地说：“你说这是怎么了！之前那么多女孩子喜欢秋南，恨不得哭着喊着自带嫁妆求着嫁过来，他都不要，说要慢慢挑，要找合眼缘的，最后摊上这么一个主儿，还没怎么样呢，就要我儿子大把地花钱，还要费心思哄她照顾她，哪里是找女朋友，这不是找姑奶奶吗？”

萧秋南保持着懒散的状态瘫在沙发上不吭声，萧明反而说她：“追女孩子哪有不花钱的，这才哪到哪儿，不过就是住的地方挑剔了点儿，这钱该花！剧组要是没这个预算，不要紧的，我给出！”

“谢谢爸爸，剧组已经答应了条件，都安排好了。”萧秋南笑着说，“妈，你也不要再提那些话了，搞得好像你儿子要吃软饭一样。”

唐淑燕不但没宽心，反而更难受了，唠叨着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想吃软饭，可自古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嘛，就算现在男女平等了，那大家也该平权啊。你听听她妈妈说的什么话，‘我们瑶瑶从小不会做家务，不会照顾人’，那意思就是要你照顾她喽？现在都是独生子女，谁不是从小娇惯大的，我让你做过家务吗？凭什么她就不能放下点身段来？”

“你少说两句吧。”萧明不耐烦地说。

“怎么，我说错了？儿子是去拍戏啊，多苦多累，三个助理跟着我还嫌少，想再给他雇个会做饭的保姆呢，现在好啦，还要照顾人，我们儿子哪干过这个！”唐淑燕越想越气，拉着脸说，“真是千金万金大小姐，我也认了，就当是公主下嫁我伺候着！其实呢？不过是个小三生的野种，当年田欣……哎，那时候还叫田小翠呢，也就是个舞台上耍杂技的，书都没读过！搁平时我能要她的女儿当儿媳妇吗？！”

“妈！”这下连萧秋南都听不下去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时不是你们自己把我豁出去了吗？有本事乔阿姨一提这事，你就拒绝啊。”

唐淑燕唉声叹气地说：“那不是……老领导都开了口做媒，不好意思嘛！再说，也是你爸爸，说自从离了公务员队伍，人脉渐渐都淡了，生意想做大不容易，现在想重新拉几条关系……我早说这事就不靠谱！高老爷子都快七十的人了，万一有个什么长短——”

“差不多行了啊！”萧明喝止她，“平时看着也像个职业女性，精明强干的，怎么一到这事上跟个老娘儿们一样罗哩叭嗦的？你就不盼着别人点好是不是？这话传出去我们一家还想好过吗？”

唐淑燕被他一吼，彻底哑火了，萧明转向萧秋南，语重心长地说：“儿子，我知道，这是够难为你的，不过没关系，成不成的，都还两说着呢，你妈那个人，就是心思太多，想得太远，你呢，别管那么多，听爸爸的，把握当下，明白不？”

“明白。”萧秋南点了点头，随即又轻轻地笑了笑，“你们都别担心，其实，我觉得，瑶瑶挺好的……”

“这就对了！”萧明大力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我早就知道，我儿子这么优秀，没有你拿不下来的女孩子，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上你哪，女人啊，只要一动了心，那什么小姐脾气，什么娇生惯养，都不是个事儿了，一定会全心全意围着你转的，你加油！我看好你。”

对于宝贝女儿要离开北京这件事，高桅东倒表现得很开明，叹着气说：“孩子大了，总要自己去闯一闯的，再说，这是正当要求，现在的小年轻，跟我们那时候也不一样，隔着千山万水，光一个月互通一封信件，就能维持感情了，唉，现在社会多浮躁，节奏多快，一眼看不住，感情就变了。”

高诩本来吃完手擀炸酱面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消食，一听这话坐不住了，干笑着说：“爸，您怎么老惦记着翻旧账呢，那不是都过去了吗？我和蓓蓓现在好着呢，争取明年就让您抱上第二个孙子，不劳您多操心的。”

高桅东冷冷地哼了一声，把话题继续转回女儿身上：“瑶瑶要去，会不会打扰小萧工作啊？拍电影什么的我不大懂，多个外人在现场，要不要紧？”

“哎哟，您管她呢！他们小情侣，成天腻在一起就行，干什么那都是次要的。”高诩耐着性子解释。

高桅东听了又有点警惕起来：“这么快就住一起了？孤男寡女的不大好吧？瑶瑶还是个孩子呢！再不然，叫她住招待所吧？我记得浙江有个地方不错，我以前在那休养过，吃的也好。”

“爸！爸！”高诩不得不赶紧打断老爷子的奇思妙想，“不说离横店远近了，就您住的那地儿，进去一看，左右邻居最年轻的五十八，还不把瑶瑶给闷死了？您想什么哪！萧秋南是大明星，出个门拍戏带着起码一个班的人马，把您那‘孤男寡女’的念头收一收，啊？”

高桅东横了他一眼：“在外面人模人样的，回了家就知道贫嘴！”

乔志华慢条斯理地把手上的杂志放下：“她国内国外都跑遍了，也没见你这么担心过，不就是去一趟浙江，能有什么事啊？”

高诩嘻皮笑脸地说：“没准她就是心血来潮，到了地头一看，满不是那么回事，立刻哭着就回来了。”

“胡说！做事哪能这么随心所欲出尔反尔？”高桅东不满地说，“真要那样，就该好好教训她一顿，明明自己死活要去，去了又嫌条件不好，这要是换到过去……”

“哎，打住，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不流行知青下乡啊，我都没赶上，您还想让瑶瑶体验一把呢？”高诩赶紧说，“小萧是有心人，听说瑶瑶要跟着去，立刻给换了酒店，五星级的，成龙都住过呢！”

说着他还欣慰地点了点头：“谁说长得好看就一定靠不住，我看小萧还行。”

高桅东认可地一锤定音：“我看也是，到底是你妈妈看中的人。”

高诩出门的时候，乔志华借口要给肖蓓带点补品，一直送他到了大门口，看着左右没人，低声跟他说：“瑶瑶去了外地，你也稍微上点心，能帮的就伸手帮一把，到底名义上是你妹妹，别让你爸爸脸上难看。”

“放心吧，妈。”高诩接过她手里的拎袋，“我心里有数，就看田阿姨这十几年给您当枪在外面挡了那么多狐狸精，我也得对瑶瑶好一点。”

乔志华想冷笑的，但平素淡定高雅的面具戴太久了，竟然笑不出来：“虽然有点毛病，反正也用顺手了，就是她吧。”

高诩耸耸肩：“跟前几个在外面打着高家二少三少招摇撞骗的蠢货比起来，这个妹妹还算省心，老头子又喜欢，那我当然识趣点儿，演给他看呗。”

他打开车门坐进去，挥手告别：“妈，回去吧，放心。”

定机票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小助理本着素来的习惯，定了提前一天到上海的机票，这样当天要是有心情，还可以在上海逛逛，买点东西，休息一晚，第二天精神饱满地坐车去横店，但是田瑶瑶坚持要定当天义乌机场的票，而且不管萧秋南怎么劝说，都死不改口。

萧秋南也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觉得带她去上海转转，没准就被外滩的浮华迷了眼，当地的亲朋故旧再一招待，今天约不上明天约起，大家轮流做东，进行他们圈子里那奢侈糜烂的老一套花天酒地美男成群的腐败活动，最好田瑶瑶就此乐不思蜀地住下来不走，自己可以趁机脱身。

但既然田瑶瑶不上当，他也没办法，好在这是小事，就依了她无妨。

栾小兵身为经纪人，要为他打点一切，留在北京扫尾，过一天才去，本来这也是家常便饭，但此次多了田瑶瑶这么一个变数，她虽然不谙内情，以为他们是真的在谈恋爱，却也很担心，送他们出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还不忘记跟田瑶瑶解释：“田小姐，萧先生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希望您能理解一下，有什么事配合他，这绝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也不是所谓‘见不得人’……”

罗里罗嗦了半天，田瑶瑶才听明白是希望她在上下机的时候和萧秋南分开走，立刻拍着胸脯说：“没关系！我知道的，我都懂！他是公众人物嘛，被拍到就不好了。”

栾小兵松了一口气，又不放心地征询萧秋南意见：“这次要不然……就走VIP通道吧？保险起见？”

萧秋南刚想点头答应，田瑶瑶立刻拒绝：“不不不，这样送机的粉丝就看不到你了，多可惜啊，人家都大老远去了，等很久的，就为了看你，你要满足粉丝的心愿啊，这不是你的职责吗？”

他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栾小兵却‘老怀大慰’，觉得这么配合的艺人都不多见，何况是偶像明星的女朋友。

可是田瑶瑶配合得过了头，在机舱内坐下的时候，还目不斜视，用杂志挡着脸，偷偷对身边的萧秋南说：“我们现在要不要装成不认识？完全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这样谁也不会起疑心的！”

因为小助理坐的是经济舱，不跟他们在一起，所以这时候身边没有外人，萧秋南也露出了本来面目，淡淡地说：“随你。”

一群空姐在前面操作间互相争了半天，才推出一个人走过来，笑得比平时还要甜美一倍地问有什么要求，要不要喝饮料，能不能给签个名。

萧秋南维持着一向的高冷面容，给空姐签了名，唇角弯了一下算是微笑，已经让空姐激动得不得了，小碎步跑回操作间去，惊起一阵羡慕的叽叽喳喳，他本人摘下墨镜换上眼罩，拉起毯子就盖了个严严实实，做出睡觉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反正等快降落了，他才动了动身子，坐起来换墨镜的空隙，看到被自己‘冷落’一路的田瑶瑶不但没有不满之色，反而两颊桃花，红粉绯绯，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怀春少女的憧憬。

难道她看我睡觉的样子，突然爱上我了？他隐隐不安地想着。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的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