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太阳,斜斜地照在咖啡屋的玻璃墙上,那光晕,又投射到了放在墙根处的那几盆浓绿的夏威夷的叶片上,墨绿的叶片上幻起了一层诡异的绿色光晕。这光晕,又被如瀑布般下垂的金边吊兰映衬着,便成了一道迷幻的植物墙。
此时的咖啡屋,罕有客人,得一片静谧。
言小曼好像受不了这种静的压力,她的洁白的手指在咖啡杯光润的边沿上来回摩挲,好一阵,她才嗫嚅道:“那个……那个……对……对不起啊……”
宁语杰抬眼看着言小曼因尴尬而变得通红的脸颊,淡淡地说:“道歉就没有必要了,我这次叫你出来,只是想问问你,我是不是在无意间得罪过你,要是我真的在无意间得罪了你的呢,该道歉的是我。”
言小曼将双手乱摇:“不不不,你没……没有得罪我,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我……我……”
宁语杰看到言小曼涨得更红了的脸,不由得笑了:“我没有得罪你就行啦,我这就放心啦。你也别往心上放,你那是喝醉了酒啊!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只要你愿意,多骂两次也没关系的。”
“你这样说我更不好意思了。”言小曼心下很是感激,但还是不能消除她心中的尴尬。
“我说这话是真心的,紫馨在这一段时间里,得你和你朋友那么多的帮助,我都还不知道要怎么感激你们呢。”宁语杰真诚地说。
言小曼听他提到宁紫馨,忙问道:“昨夜……昨夜紫馨也醉了吧?”
“呵呵呵,那丫头,醉得一塌糊涂!她被扛回到酒店,还在手舞足蹈,胡言乱语的。她呀,还被她奶奶一顿好骂呢。”一提起宁紫馨,宁语杰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人也显得放松多了。
“紫馨那么乖的一个孩子,昨天晚上只是多喝了一点红酒,她父亲都说了,喝红酒又不会伤身子。而且,她不是跟别人出去喝的,她是跟她的父亲和叔叔一起去喝的啊!这样也要挨骂,没……没那个必要吧!”不知为什么,一听说宁紫馨被她奶奶骂,言小曼的心里就不舒服。
“嘿嘿,嘿嘿,她奶奶骂她,不是因为她喝多了红酒啦。”宁语杰尴尬地笑着,他欲言又止,看着言小曼不解的目光,他只得低下头,用小勺,不停地在杯中搅动着。
“不是因为多喝了红酒才骂她的?那是因为什么要骂那孩子啊?”言小曼好奇心起,急忙追问道。
宁语杰抬头瞅了言小曼一眼,脸有些发红,他想要说,但还是忍住了。
“说啊说啊,你快说啊,紫馨到底在她奶奶的面前说了些什么话,招来了她奶奶的痛骂啊?”看着宁语杰那个样子,言小曼更是想知道了。
“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啊。”宁语杰盯着她,一瞬不瞬的。
“真是的,我为什么要生气嘛?你啊,别吞吞吐吐的了,干脆些,说了吧。”
“好,说好了,你听了可不能生气啊!”见言小曼连连点头答应,宁语杰才接着说。“紫馨昨夜回去,冲着她奶奶瞎嚷嚷,说她找到妈妈了,她妈妈没死,她妈妈就在这儿,她要把妈妈带回家去,跟她和她父亲一块儿生活。她奶奶骂她活见鬼了,在胡说八道。”
“是啊,紫馨真的是在胡说呢,紫馨的妈妈明明已经死了,却硬要说她没有死,还说什么要跟她一起生活,这个……这个也怪不得她奶奶生她的气了!”言小曼恍然大悟。
宁语杰不禁白了言小曼一眼:“你啊你,你这还不明白吗?紫馨说的妈妈指的就是你啊!因为紫馨坚持着说,她今天晚上就是跟她的妈妈在一起喝酒的!”
“什么啊,这个宁紫馨……”言小曼脸一红,嘟囔一句,就忙低下头去装着喝咖啡了。
“不过,刚开始她奶奶也不知道她说的妈妈是指谁,后来才逐渐明白过来的。那老太太一明白过来,也不管紫馨是不是酒醉,便将她一顿好骂。呵呵呵,酒醉的紫馨更可爱,把她奶奶顶撞得……嘿嘿,解气!”宁语杰说着说着,倒是得意起来。
言小曼抬起头来看着宁语杰,试探地问道:“紫馨的妈妈,紫馨的妈妈真的也叫言小曼?”
宁语杰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她跟我真的……真的长得有些相像?”
“何止是有些相像,简直是像极了!她……她要不是我亲自在医院的死亡证明书上签的字,不是我亲自将她送进殡仪馆的,在我看到你的时候,也一定会以为紫馨的妈妈还活着呢。”宁语杰感慨地说。
“我能问一问,紫馨的妈妈是怎么死的吗?”言小曼小心地问道。她虽然早就知道那个言小曼是怎么死的了,可她仍想从宁语杰这个在场人的嘴里得到肯定。
宁语杰脸色阴晴不定,他犹豫了好一会,才淡淡地说:“是车祸,是五年前的那一场车祸,那一场车祸让小曼失去了知觉,躺在病榻上,做了五年的活死人,整整五年哪!五年……现在,现在她终于解脱了,终于不用受那个活罪了!她死了,我……我替她高兴啊……”
刚开始的时候,宁语杰还能淡然地说着,可那种淡然没能维持太久,他就开始有些失态了,他脸上笑着,眼睛里却流着泪。
言小曼心底里泛起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在她的心底里,有两股不同的东西在激烈地交战,一股是暖流,一股是寒流,这两股冷暖流的交战,让她瘦小的身子微微地颤栗起来。
“言小曼……言小曼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言小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问道。
“言小曼……言小曼是我一生的痛啊……”宁语杰喃喃地说道。
此时,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了。
言小曼赶紧抽了一张纸巾,递了上去。宁语杰一惊,似乎清醒了过来。他接过纸巾,胡乱地抹了一下眼睛,抹去了眼泪后,他的神情又变得淡然了。
“别说死去的人了,说说你吧,言小姐——言小姐是本地人吗?”宁语杰将话题转移了。
看来,宁语杰不愿意再继续聊那个言小曼的话题了,言小曼心下略略有些许失落,但却不好多问,那毕竟是人家的隐私啊。
“嗯,我的家离这儿不太远。”言小曼点点头,轻声答道。
“家里还有什么人啊?”宁语杰好像是不经意地问道。他端起杯子,继续啜着苦涩的咖啡。
言小曼想了想,还是把瘦猴和戚圆圆帮她编撰的家史,对宁语杰又说了一遍。
他们又轻松地聊了些感兴趣的话题。在此期间,宁语杰又让店家帮他们续了好几次咖啡。
夕阳已经西沉,咖啡店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了,原来这里的静谧,也渐渐失去了。
言小曼踌躇了片刻,还是说出了邀请宁语杰到家吃晚餐的话。
宁语杰惊喜地看着言小曼,连连点头。
言小曼把宁语生、刘晓泊带进李若曦的办公室里之后,转身出了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离言小曼不远处薛大姐的办公桌前,已经悄悄围上了好些人,他们都在那儿指指点点的议论着。言小曼知道,办公室里的八卦新闻节目又开始广播了。言小曼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去理睬他们。
可晓丽没有放过她,她见言小曼出来了,急忙向她招手,示意言小曼过去。薛姐和李奇也在那儿推波助澜,招手让她过去。
言小曼从桌子上拿了几本文件夹朝那伙人晃了晃,又无可奈何地一摊手,她又打手势又张嘴巴的,就是不发出声音地比划着告诉他们,她得马上把这些东东整理好,头头们马上就会要用到。
晓丽举着手,做威胁状,一旁的薛大姐笑着轻轻地打了一下晓丽,示意言小曼:“别理她,你忙你的。”
言小曼笑着点了点头,埋下了头,开始整理李氏集团跟宁氏集团合作的一些项目文件。
言小曼知道,既然宁语生他们来到了这儿,他们肯定是因为那些合作项目而来的,她得事先将这些文件准备好,免得等会儿要用了,会忙中出错。
言小曼刚整理完一个项目的文件,正要拿第二个项目的文件出来整理,晓丽已经悄悄地来到她的身边了。
晓丽将双手肘放在言小曼的办公桌上,手掌托着下巴,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言小曼。她也不说话,只是这样紧紧地盯着,瞧她那个样儿,好像是非要把言小曼看个通透不可似的。
言小曼瞅了一眼晓丽那怪模样,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伸手在晓丽翘翘的鼻尖上轻轻地拨弄了一下,故作嗔怪道:“你这家伙老实坦白,你这样看着本姑娘,是不是又在你那个小脑瓜子里打什么鬼主意了?”
“该老实坦白的人是你,言小曼!说,你是不是跟宁语生已经很熟络了,熟络到你们之间已经有什么猫腻了?还有,你们是怎么弄得这么熟络的?不会是那次的招商晚会上的一面之缘,就让你们熟络到这般田地了吧?你别摇头不承认,刚才我亲眼看到的,宁语生又是跟你握手,又是拍你的肩膀,他那个样子,就差一点没当着我们的面把你抱怀里去了!你们之间要是没有猫腻,凭什么他会对你那么亲热?”
言小曼只是刚开口,晓丽的小嘴就毫不客气地,吧嗒吧嗒地甩过来一大串的问题。
“我……我哪里跟他熟络啊!他……他也没对我亲热啊!”言小曼辩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