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碧云一听宁语生不再追问言小曼的事情,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只要宁语生不是咄咄逼人地追问言小曼的事情,她郁碧云就有办法应付他。
郁碧云一面用电热壶烧水沏茶,一面微笑着回答:“光夫带着学生到外地实习去了,他得到过年才能回家来呢。”
“小浩呢?周末了,怎么不见小浩回家啊?”宁语生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郁碧云闲聊着。
一听提到儿子,郁碧云就来了精神:“小浩已经到北京上大学了啊!他今年高中毕业后就参加了高考,一考就考上他想要上的大学!”
“哦,这孩子还真不赖。”宁语生夸赞道。
听到宁语生夸自己的儿子,郁碧云是满脸的骄傲:“小浩这孩子啊,从小就很独立,他的学习,从来都不用我们替他操心,这一次,他更是给他老爸老妈长脸了:今年高考啊,他考得特好,他的总分成绩是市里的理科状元!他这成绩一出来啊,好多大学都抢着来要他,就连清华北大都想招收他去。可这孩子就是不愿意去那种一流的大学,他到北京,就是奔北交大去的。他说什么现在的交通太差劲了,等他学有所成,必定要想办法改善各城市的交通现状。呵呵,呵呵,这孩子啊,就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啊……”
郁碧云嘴上好像在责备儿子,可心里的那种得意劲,早就在她的脸上显露无遗了。
“孩子心怀大志,我们应该鼓励才是,可不能打击了他这份凌云壮志哦。”宁语生说着,话锋一转:“这么看来,家里这几天只有你一个人喽?”
“哪里,小曼刚……”
郁碧云一发现自己得意过了头说漏了嘴,马上就闭上了嘴巴,可惜迟了。
宁语生等的就是这一刻。郁碧云刚想转身离开,以掩饰自己的错误,他早就猛地站起来,扑上前去紧紧地抓住郁碧云的手:“你刚才……你刚才是不是还跟小曼在一起?”
郁碧云手一颤,刚泡好的一壶热茶全洒在宁语生的身上,宁语生也顾不上理会了。
郁碧云赶紧挣脱宁语生的手,跑去拿来一块干毛巾,帮他擦拭洒在衣服上,裤子上和鞋子上的茶水。
宁语生仍然一把抓住郁碧云的手,硬把她拉起来,他紧紧地逼视着她:“快说,言小曼现在在哪儿?”
“什么……什么言小曼啊?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郁碧云眼睛躲闪着,她仍想为言小曼打掩护。
“郁碧云,别骗我了,我跟刘晓泊刚从言小曼的家赶过来。”宁语生还是紧抓着郁碧云的手不放松。
郁碧云惊讶地看着宁语生:“你们也去了小曼的家?”
宁语生点了点头,他放开了郁碧云的手:“在江城,已经好几天没见言小曼去上班了,我就觉得有问题,便去问李若曦。李若曦告诉我,言小曼去出差了。他的话,我一点都不相信,言小曼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而且刚进那家公司也不久,公司怎么会独自派她去出差呢?于是,我跟晓泊一商量,就决定回小曼的老家看看。”
说到这儿,宁语生停住了,他看了郁碧云一眼,见郁碧云虽然低着头不搭腔,可那神态分明是在注意地听他讲话。宁语生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继续说道:“到了小曼的家,却没在门楣的凹槽里找到那把钥匙,我们只好去找那位帮我打理小曼家的大婶。在大婶家里,大婶的女儿告诉我,她昨天来打扫房子的时候,遇到了两个女人。那两个女人进小曼的家,是从门楣处拿钥匙开门进去的。知道家里的钥匙放在那儿,除了大婶和她的女儿,再就是你和小曼了,别的人,是不知道的。”
此时郁碧云虽然还是没有说话,可她开始收拾泼洒在地板上的茶叶茶水,重新给宁语生泡上一壶茶端上来。她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放在宁语生的面前,自己也端起了一杯轻轻啜了一口。
宁语生也端起茶杯,闭着眼,放在鼻端闻了闻,才浅浅地抿了一下,轻轻地砸吧砸吧嘴唇,赞了一声:“好茶。”
之后,便一饮而尽。
他放下茶杯,看着郁碧云继续说道:“也许你没有料到,真正暴露言小曼的身份的不是别人,而是你郁碧云。”
郁碧云吃惊地望着宁语生:“我暴露了小曼的身份?”
宁语生笑着点了点头:“你不知道,你那一句‘小曼等等我’,差一点把那个女人吓趴下了。不过她跟我说,一定是她听错了,言小曼此时正躺在坟堆里呢,那个年轻的女子,哪里会是言小曼呢?嘿嘿,她虽然不敢相信跟你一起去的那个年轻女子是真正的言小曼,不过,我一听她这么一说啊,我就敢肯定,我的言小曼……我的言小曼果真没有死!那女子,就是我的言小曼!”
宁语生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他几乎想要站起来向全世界宣布了。
郁碧云望着宁语生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庞,心里五味俱呈,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宁语生慢慢平复了激动的心情,他见郁碧云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他知道她的内心在挣扎,他也坦然地看着郁碧云,诚恳地说:“碧云,我知道,小曼不想告诉我,她是怕我又像以前那样计较她过去发生的那件事情,让她伤心难过。实话告诉你,我早就后悔过去对她所做的一切了,只要她还活着,我什么都不会计较了,我会更好的爱她,珍惜她的。”
郁碧云听了宁语生的话,眼睛涩涩的,有一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她的内心动摇了。
宁语生见郁碧云眼睛湿润,咬着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就知道,郁碧云已被打动,她正在做最后的挣扎。虽然郁碧云是受言小曼所托,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她还活着的这个事实,甚至对他这个做丈夫的,也不能说实话,不过宁语生知道,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郁碧云不会再对他隐瞒什么了的。
宁语生心里虽然在怨恨着言小曼,他怨她太过无情,既然她还活着,为什么还要对他隐瞒呢?难道她就不在乎他为她伤心流泪,痛断肝肠吗?
但是,宁语生忍住了,他忍住了他对言小曼的怨和恨,他要听一听,听一听郁碧云是怎么跟他说起言小曼起死回生,又是为什么要对他隐满真相的。
宁语生又端起了茶杯,他一面饮着茶,一面等待着郁碧云揭开言小曼最后那一层面纱。
果然,茶过三巡,郁碧云终于开口了:“小曼……小曼是还活着……”
火车上,言小曼托着下巴,茫然地望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种种沿途景致,一动也不动。
她,在想着心事。
车厢外的走廊里,不时有来来往往的旅客经过。有些人,在经过言小曼待的车厢时,还停下了脚步,不知他们出于什么目的,他们在卧铺的门口探着头,不住地往里面张望。
言小曼对于这些,都置若罔闻,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们一眼。
其实,言小曼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拒绝接受郁碧云的建议,急着赶回江城。
刚开始,是源于积压在心底里的那股怨恨,她想要快些赶回江城,为父母报仇。
她可以原谅宁家那帮人对她做出的所有龌龊的事情,他们欺她辱她,他们甚至还夺走了她唯一的孩子,让她无法尽身为人母的责任,使得孩子对她这个母亲生疏如路人。
这一切,言小曼现在都可以原谅他们了。可是,她无法原谅的是这帮人对她父母犯下的罪行——要是没有那次宁语杰庆生会上发生的事件,也就没有她言小曼被下药受宁语杰侮辱的事情发生;没有言小曼受辱事件的发生,她就不会看到那张录像碟子,没看到那张录像碟子,她就不会气得驾车冲出家门,出那场车祸;她不出那场车祸,她的父母也就不会因为急着赶去看她而出事去世。
她恨钟佩妮,她恨宁语生,她恨宁语杰,她甚至连宁紫馨都要怨恨。
钟佩妮为了阻止她进宁家,对她可谓是耍尽了手段,是她让她变成了今天这样的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
宁语生,那个千声万声对她说爱的人,那个曾经对她发誓要一生一世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的人,到头来,让她受到伤害最大的却是他。他对她的爱情变了味!可是,是什么使他们的爱情变了味的呢?
宁语杰……宁语杰,这个曾经一度是她的保护神,是她精神支柱的男人,却让一杯酒就打倒了,让她蒙羞一辈子。
人,为什么会这么脆弱?那份欲望,真的会这么难以抵挡吗?
宁紫馨,还有宁紫馨,那个她十月怀胎,拼着性命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孩子,竟然在钟佩妮的教唆下,将她这个母亲的存在置若罔闻,离别了这么多年了,她竟然没有找机会来看望过她一次!
这些人……这些人还是她的家人吗?他们……他们都应该对她,对她的父母的死负有责任!
当言小曼得知父母在她出事的那一天双双亡故的消息后,她的心中,确实是充满了仇恨,她恨不得马上赶回江城,找宁家一家子人报仇雪恨。
可是,当她来到父母的坟前,当她回到自家的老房子里,她心里的仇恨一点一点地在消失。宁语生为她的父母,为她所做的那一切,都深深地震撼着她,宁语生……宁语生还是爱着她的啊!要是没有爱,他会为她做这一切吗?
面对一个如此深爱自己的人,她言小曼能够向他举起复仇的利刃吗?
言小曼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