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宝手指僵在半空,慢腾腾地收回,默默转身——
陆司震惊地看她,肖宝不自在地笑,感觉面部每一寸都像打上石膏一样僵硬,她倒退一步,小心地看着他。
陆司终于收回目光,伸出手,指尖哆嗦着,在半空中茫然地摸娑,似乎想找个什么东西依靠,他摸了好一会,脸色纸一样白,冰蓝的眼眸色泽似乎都淡去,带着惨淡的白。
他摸不到东西,眉头拧紧,有些困惑,低头看着手指,颤抖着收回。
“陆司……”
肖宝不忍,上前想握住他的手,他猛地回过神,心跳激烈地撞击在胸膛,像要跳出来一样,他死死盯着肖宝,眼角抽了抽,嘴唇哆嗦,费力地吞咽一下。
“陆司你别这样……”
肖宝红了眼睛,陆司张了张口,突然怒叫一声,用尽全力推开她,肖宝猝不及防,摔落在地上,一转头,他已经带着墨冰离开。
肖宝坐在地上,突然曲起双腿,用手臂抱住,脸埋在臂弯。
她自嘲地笑,嗓音沙哑,对自己说:“肖宝,不怪他生气,你就是个笑话,大傻叉……”
十重天;
薛沉正靠在窗前发呆,房门突然被一股巨力撞开,碎了一地,陆司眼眸幽蓝,脸色青白,薛沉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去。
他知道了……
“我问你……”
陆司额头全是汗,声音堆在嗓子里,沙哑得厉害,他用力吞咽了一下,按住薛沉的肩膀,紧紧盯着他。
“牵魂草呢?在你这是不是?是不是?”
“陆司……”薛沉不敢看他。
陆司手上的力道猛地收紧,然后又颓然松泄,双手无力滑落,他慢慢往后退去,表情像是哭,又想是要笑,看得薛沉心里一阵阵的难过。
“沈凌的阴果被移了,她应该魂飞魄散的,结果她没死,是牵魂草是不是?”
陆司抬起手,双掌摊开举起,抖得不像样,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眉头拧成死结,似乎要连同心一起纠结在一起。
他……他想不明白……
薛沉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腕,哀伤地说:“陆司,这是阿宝的意思,你应该尊重——”
“滚开!”
陆司奋力挥手,一股霸道强横的力道挥了出去,薛沉没有闪躲,狠狠撞在门上,历泊飞奔进来,脸色瞬间阴沉,将薛沉拉到身后。
“陆司!你又发什么疯!”
“历泊,你先回去。”
“我回去什么我回去?”
历泊一双紫色眼眸冰冷幽沉,指着陆司怒叫道:“陆司我告诉你!薛沉是十殿阎王!不是你家奴隶!你最好把你的脾气收一收,不然我要你好看!”
一道蓝光闪过,陆司扼住历泊的脖颈,脸色阴冷惨白,目光像冰锥一样狠毒,他收拢五指,恶狠狠地说:“你最好给我闭嘴,不然我连你一块杀!”
历泊抬手设下结界,墨冰神剑的剑气切过来,薛沉变了脸色,挥袖隔开他们,低头厉声喝道:“历泊,你出去!”
“哼,陆司,你现在修为不足二成,我本来不想趁人之危,但你自己找不自在,别怪我下手狠!”
历泊闪身,五指如刀,夹着凌厉的气息挥舞过来,薛沉挥袖,一道金光打过去,历泊怕伤他,连忙向后退去,狠狠撞在墙上。
“我说了,这是我和陆司之间的事,你出去!”
薛沉第一次疾言厉色,历泊呆了呆,心中委屈又失落,混合在一起,让他被难堪折磨充斥,头也不回的离开。
“陆司,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气也没用,我们现在应该想办法救她,不是把时间浪费在生气了。”
一股花香袭来,肖宝站在他们面前——
薛沉看她,她挤出一个笑,小声说:“薛沉,我和他说,陆司,我们回去说好吗?是我逼着薛沉的,你别迁怒他。”
陆司头也不抬地离开,肖宝对薛沉挥挥手,紧跟着他离开。
陆司回到房间,茫然地站在屋中央,然后靠着墙柱坐到地上,肖宝走进屋,原本想说几句笑话调节下气氛,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默默挨着他坐下,双手抱着膝,下巴搹在手背上,声音暗暗的,她说:“陆司,我知道你生我气了,我和她啊,做了几千年的朋友。她从前很护着我,是宋千来用了纵心泉,才让她有了异心,她一辈子都是棋子,其实她是最无辜的,我为你死,死得其所,因为你是我的,可是她,凭什么?”
陆司头靠在冰凉的柱子上,声音透着绝望的无力感,“所以你救她,你心疼她,那我呢?我以后可能要永生永世孤单,难道不该心疼自己最看重的吗?还是我在你心里,其实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重要。”
“陆司……”
“我知道,你怕自己愧疚,你忍受不了成千上万年的愧疚,却要我去承受成千上万年的孤独内疚。”
“用不了成千上万年,人间相爱不过百年,我们,长久也不过数千年,总会忘记的,以后会有无数个类似肖宝的女孩,九重天会开满无数彼岸花,肖宝,不过是九重天万千生灵中的一个。”
“所以,你用你的认可帮我做了决定,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抵不过千年,肖宝,你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的替我做决定?”
陆司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一样,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或许是太过绝望,太过委屈,他突然觉得没意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不知道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
执着几千年,到头来感觉都是空的。
“陆司。”
肖宝吸了下鼻子,将眼泪逼回去,挪过去慢慢靠在他肩上,她说:“你别生气了,对不起。”
陆司抬手捂住眼睛,虽然他不会流泪,却是本能的举动,他哑着嗓子说:“阿宝,我才是你最重要的存在,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地对我,把我所有的希望全都碾碎。”
肖宝眼泪一下落下来,她连忙抬手擦去,笑了一下,轻声说:“都说好人有好报,说不定会有奇迹呢,我们不要这么悲观好吗?”
陆司抬手将她按到怀里,下巴用力搹在她发顶,肖宝觉得疼,却什么都没说,抬起手,小心的抱住他。
九重天;
天空墨云浓重,一重重压下,似乎随时都能将九重天压碎,日月明珠的光茫惨白,黯淡,她孤单地坐在九重殿之巅,哀伤又寂寞。
墨云化作黑雾一重重向下,其中丝丝七彩灵力彩云一样,汇聚到阴暗的幽夜巷,半空中,墨雾如忘川一样,像一匹匹铺开的布,又像毛笔下,浓重随性的一笔笔,从天际铺到地上,形成一道奇观。
宋千来悬在半空,墨云卷着彩云汇于鬼镇珠,然后被他汲到体内,他脸上带着奇异的亮色,和志得意满的欢悦。
两个月,沈凌汲取整个地府的灵力为他所用,他的修为大涨,再过不久,即便是十殿阎王,他都有把握能博一博。
突然间墨云断开,散在空中——
宋千来猛地睁开眼睛,飞身落下,推开旁边的门,沈凌趴在床上,脸上的每一只眼睛都带着衰竭一样的惨淡。
宋千来蹲在她面前,抬手按在她颈间,沈凌惊惶失措,宋千来一下变了脸色,霍然收手。
“千来,我再养一养就好,我只是……只是太累了……”
沈凌拽住他的衣袖,小声哀求,宋千来拧眉,挥开她的手,声音淡漠,“你的魂灵之力,在衰竭,原来噬魂草的魂魄,也是可以衰竭的,这是物极必反?”
沈凌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似乎真的是一下子缓不过来,透支了一样,魂灵之力竟一直在衰竭。
她一直小心隐瞒着,害怕他发现,却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那你就在这好好修养着。”
宋千来转身要走,脸上的冷漠看得沈凌心房一阵抽搐,她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哀声恳求他,“千来,我可以的,我只要休息一个晚上就好了,你别不要我。”
“再这样下去,你非死不可,好好修养着!”
宋千来不耐烦地说,抬手将她挥开,转身离开。
沈凌呆呆地坐在床上,突然抬手捂住脸,然后抱着双臂,惊慌地四下张望,她唯一能留住宋千来的就是修为,怎么办?
她咬着嘴唇,突然化作一股黑气,沉溺地下。
九重殿;
黑色戾气将整个九重殿包裹,彼岸古镜结界内,无数草叶疯狂地抽打着结界,一双双眼疲惫又执着。
沈凌从半空中掉落,摔落在地上,她费力爬起来,靠在冰蓝色墙柱上,伸手按住胸口,噬魂草上的眼睛贴着结界看她,齐齐落下泪来,用细弱的声音一声声叫疼。
沈凌上前,双掌贴着结界,眼泪跟着落下来,眼睛悲哀地看她,她指尖颤抖,小声说:“求求你们,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只要能把她引来就好。”
眼睛呜咽,奋力敲打结界,整个九重殿震动,沈凌慢慢跪下,汗水一颗颗落下,全身的气力都像被抽干了一样,她贴着结界坐到地上,茫然地等待,绝望又期待。
“你疯了吗!”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