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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过河拆桥元珍弃知微(1)

再说那阎知微既投降了******并得了个“南面可汗”的头衔,当然要有所建树,因而他主动向默啜请缨说:“守护赵州城西门的陈令英将军是我的同乡,也是与我相交多年的好友,我愿担任攻打赵州的先锋官,前去劝降陈令英。”

闻听此言,默啜甚是高兴,当即给了阎知微一支人马,让他先赴赵州。

赵州城这边听闻有一小股敌军来袭,急忙做好防御部署,弓箭手们都埋伏于城墙之内。

阎知微骑着马径直朝赵州城西门而来。他怕被冷箭所伤,因而在距离城墙十丈开外的地方便开始高喊:“别放箭!令英兄,故人来也!”

那陈令英听见一身穿突厥服饰的将军在高喊自己的名字,很是惊诧。待那人行至城下,他低头仔细观瞧时才发现,来者居然是阎知微。陈令英大惊道:“知微,你怎么如此打扮?难道……难道你已投降了******?”

阎知微朝城上抱拳拱手道:“令英兄,我是念在咱们多年情谊的份儿上才冒死前来的。令英兄,早早投降吧,******的大军很快就要来了。你若现在投降,我必保你无事。否则,等******的铁骑横扫赵州城的时候,就为时晚矣。我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朋友身首异处啊!”

“无耻!”陈令英狠狠的朝城下啐了口唾沫,然后便转过头去不再搭理阎知微了。

阎知微又苦口婆心的说了半晌,可陈令英依旧不予回应。就在此刻,默啜的大军浩浩荡荡的来了。阎知微急忙组织起自己率领的先锋军,与士兵们一起手连着手,肩并着肩,随着歌唱的节奏以脚踏地,唱起了《万岁乐》歌,以迎接默啜可汗的到来。

踏歌是歌与舞的结合,一般分为宫廷踏歌、民间踏歌,是一种舞蹈。汪伦踏歌为送朋友,蓝采和踏歌是为了宣扬虚无的宗教哲学,而阎知微则用欢快的踏歌舞蹈来谄媚外敌,搞投降活动。陈令英在城头上看得真切,气得咬牙切齿。

待踏歌完毕,陈令英遥指着阎知微的鼻子,义正词严的大声质问道:“阎知微,你身为大周尚书,职任非轻,怎可为虏人踏歌,你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阎知微则凑到城墙下低声为自己辩护说:“令英兄,我也是被逼无奈,身不由己啊。”

“你这个没囊没气的东西!你给我受死吧!”陈令英说着抢过身旁弓箭手手中的弓箭,朝阎知微的面门射去。阎知微见状,吓得拨马便逃。因此,那支呼啸而来的箭没能射中阎知微的面门,却射中了阎知微胯下那匹战马的屁股。战马痛得长嘶一声,跌倒在地,把阎知微甩去一丈开外。阎知微被摔得头晕眼花、周身疼痛,一时之间竟不能站起,幸亏有几名手下将其抬走,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稍后,默啜大军将赵州团团围住,向四个城门同时发起猛攻。陈令英站在城楼之上指挥将士们奋力反击,却不料,长史唐般若见默啜大军来势汹汹,知赵州城不能保全,竟突然倒戈,带领自己的亲信将西城门打开。霎那间,默啜大军如潮水般一拥而入。

陈令英见大势已去,举起宝剑正欲拔剑自刎。突被一士兵拦阻道:“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趁现在敌军还没有上来,将军赶紧逃吧。”陈令英一想也对,于是便带领着身边的几名士兵一起翻墙而逃。

就在******这边欢庆胜利的时候,九月十五日,大周立李显为太子。

九月十六日,蓝田令薛讷(薛仁贵之子)向武明空上奏:“太子虽然立了,但朝外还议论纷纷,认为太子仍在尸位素餐[1]。假若这种情况还继续下去,丑虏是平定不下的。”

于是,十七日,武明空命太子李显为河北道元帅以讨******。不过,李显这个元帅终究还只是一个虚名,武明空绝不会把军队交到他的手里。

二十一日,武明空又任命狄仁杰为河北道行军副元帅,并由他来代行元帅事。

原本,武明空是不舍得也不忍心让狄仁杰挂帅出征的。国家的政务繁多,武明空的身边很需要有一位象狄仁杰这样德高望重、老成干练的国老相助。而且,狄仁杰毕竟已年近古稀,武明空很怕他老迈的身驱受不了军旅中的颠簸之苦。若不是大周派到前方的将领大都畏缩不前致令******的气焰越来越嚣张,武明空绝不会出此“下策”

狄仁杰带兵出征的前一天,武明空将其召至殿中,由衷的说道:“国老这一走,朕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千斤。”

狄仁杰不失时机的说道:“皇上您有这样的感觉,便说明我这个宰相当得很失败。”

武明空不解其意。

狄仁杰解释道:“西汉陈平曾云:‘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所以说,宰相不过是一个承上启下的角色。一个称职的宰相,不应只是埋头苦干、日理万机、鞠躬尽瘁,更要通观全局,解调各部,知人善任,使国之公务如机器般有条不紊的运转。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即便这宰相离开个一年半载,也不会让君王感到丝毫的不便。可如今……”

不等狄仁杰说完,武明空便一笑道:“国老不必自谦。”

武明空知道,狄仁杰说这番话,表面上是在自责,其实却是在曲谏。他建议武明空,作为一国之君的她不应该事无巨细、事必躬亲,而应该抓大放小、统领全局。其实,同样的劝谏早在七年前狄仁杰就曾向武明空提出过。

那是天授二年(公元691年),狄仁杰第一次拜相。某日,太学生王循之上表请假还乡,获得武明空的批准。按照当时的规定,学生请假由国子监负责,所属丞、簿之官即可予以处理。于是,狄仁杰以此事为由,上奏曰:“臣闻君人者唯杀生之柄不假人,自余皆归之有司。彼学生求假,丞、簿事耳,若天子为之发敕,则天下之事几敕可尽乎?必欲不违其愿,请普立制而已。”

当时,武明空对狄仁杰的这番劝谏给予了极高的赞许与肯定,但是,她并没有因此改变自己事无巨细、威权独任的行政作风。她那时候刚刚当了一年的皇上,她在她的龙椅上坐得还不安稳,她怎敢轻易把手中的权力放出去?而且,那次劝谏后不久,狄仁杰便被来俊臣诬告下狱,并于第二年一月四日罢相,后被贬为彭泽令,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七年后的今天,情况已大为不同,此时的武明空早已坐稳了江山,并且也已迈入了人生的第七十四个年头。她时常在想,此刻若再不行乐,今生恐怕就没有机会了。特别是,张易之、张昌宗这两个青春美男的相伴使她突然意识到,哦,原来生活还可以如此的惬意,如此的快活,如此的美妙,如此的悠哉悠哉!她开始厌倦了每日里被繁重恼人的公务围得团团转的生活,甚至,她都不想去参加那周而复始、千篇一律的早朝了。被窝里多舒服,还残留着昨夜的温存与倦懒。古往今来,不上朝的皇帝多了去了,怎么偏偏我这个女皇帝就不能?不过,武明空最终还是没敢废弃早朝。她不是怕被史官誉为昏君,她还是怕大权旁落。不过,她也确实想找些人来帮帮自己,给自己减减负担了。因此,她对狄仁杰道:“朕欲得一佳士用之,国老以为谁可?”

狄仁杰问:“不知陛下欲此佳士何用?”

武明空道:“想用其为将相。”

狄仁杰道:“如果选文学蕴藉之人,那么苏味道、李峤本来就可用,但一定要选一个治国奇才,臣以为荆州长史张柬之最合格。虽说这人年纪大些,但确有宰相之能。”

狄仁杰所举荐的这个张柬之就是三个月前因劝谏武明空“自古未有中国亲王娶夷狄女者”而被贬官的那个张柬之,就是被狄仁杰偷偷划入匡复李唐阵营的那个张柬之。仅仅三个月的时间,狄仁杰便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将张柬之由合州刺史转蜀州刺史,而后升任荆州长史。但是,若想把张柬之调回中央,则必须要得到武明空的首肯。

当初,武明空打算与******和亲的时候,张柬之曾劝谏说:“臣以为和亲之事万万不可。一来,自古未有中国亲王娶夷狄女者;二来,派一个亲王去娶******的公主,默啜未必会答应。”当时,武明空不但没有接受张柬之的劝谏,反而将其贬官。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张柬之的劝谏还是颇有先见之明的。因此,此刻,武明空一听狄仁杰举荐张柬之,便点头道:“国老所言甚是。”

……

默啜攻打大周并不是真的要侵占大周的国土,更不是为了拥立李家天子儿。事实上,他与元珍商定的国家战略是以西进为主,称雄北亚(北亚是指俄罗斯的亚洲部分)。他们之所以攻打大周不过是想烧杀掠夺一番,以强盗的方式来强壮自身罢了。如今,元珍见大周派出大军,并任国老狄仁杰为副元帅,知大周不可久留,因此建议默啜北归。默啜表示同意。而后,元珍又对默啜道:“既要北归,就没必要再留着阎知微这个挂名的‘南面可汗’了。留着他,反而是个累赘。”

默啜诧异道:“你是要我把他杀了?”

元珍摇头道:“不是。他已然投降,而且还被您封为‘南面可汗’。您若此刻杀他,定会被人抨击为言而无信、反复无常、过河拆桥的小人,所以此人断不可杀。”

默啜疑惑道:“既不可杀,又不可留,那该如何处置?哎呀,元珍老弟,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都把我给说糊涂了。”

元珍一笑道:“我的意思是,不如将他放回大周。”

默啜惊道:“将他放回大周?他肯定不会答应。”

元珍狡黠的一笑道:“凭着我的这张嘴,肯定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回去。”

默啜虽然知道元珍多计谋,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立即命人把阎知微唤来,想要亲眼见识见识,元珍究竟如何说动阎知微。

果然不出默啜所料,阎知微一听说默啜要把他放回大周去,便急忙跪地请求道:“大汗,不要啊!我若是回到大周,还不被女皇碎尸万段啊!”

此刻,只见元珍走到阎知微的近前,一边伸出双手将其扶起,一边笑呵呵的道:“可汗不必惊慌。我敢保证,您回到大周后不但不会被碎尸万段,反而还能加官进爵。”

阎知微大惊道:“你如何能保?”

元珍道:“您想啊,您来我突厥不过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只在赵州与大周军队有过一次交锋。过几天,我们撤军之时,必定会屠城,将赵州军民一杀而光。到那时,还有谁会知道可汗您曾投降我突厥呢?”

闻听此言,阎知微的眼睛里不由得露出惊喜的光。不过,他旋即想到了他的旧交陈令英,因而问道:“那陈令英的尸首可曾找到?”

赵州城一战,死伤无数,元珍才没有兴致去那尸山之中去寻陈令英的尸首呢。因此,他也不能确定,陈令英是死于乱军之中了,还是乘乱逃走了。但是,为了能使阎知微心甘情愿的返回大周,他斩钉截铁地说:“找到了。投降的唐般若认出了陈令英的尸首,我们以将其厚葬,可汗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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