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脊背静默无语。
莫悠悻悻地白了他一眼，兀自说道，“我不是吹嘘，里面真的不错。教学楼楼梯设计地宽矮，墙体拐角都用柔软的绿色装饰材料，不用担心磕着碰着这些问题。每个教室每天都用紫外线杀菌，多媒体齐全，还有食物都按照儿童成长需要，严格计算卡路里，课程安排也丰富合理……孩子们心性质朴，穿衣鞋袜餐具都是同样，没有攀比之类的恶习。”
“莫总这是在打植入广告么？朕已下圣旨，绝不更改。”
朕他个大头鬼！莫悠气恼地叹了口气，翻身背转过去。孩子叫他爹地，他爱怎样就怎样好了，最好天塌下来也不要来找她。
两人交谈以冷战结束，背对背，中间空出了一人多的距离。
静躺了片刻，莫悠胃里堵闷地难受，起身就出去。
向昊擎狐疑转头，正见她裹着浴袍带上了房门。
借着月光，看到她床头柜上的手机不见了，他蹭一下坐起身来。
是去和楚金煲电话粥了？这才几天不见，就耐不住寂寞了？他就想不明白，楚金到底哪里比他好？
当然，这几个问题都太愚蠢。
“不过就是打个电话而已，有什么呀？向昊擎，你不要太小气！”
的确，他最近有点小气的过头了。连邹凯和邹漪都说他小气鬼呢。
他烦躁地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警告自己，“如果三秒钟后她回来，一定要同她说句话，超过三秒钟，明天一整天都不要理她。”
“1，2，3……”他在心里默默延长到5秒，但是，一直数道20秒，她都没有回来。
他没再躺着，起身把枕头甩开，就一跃下床，拉开门出去，行云流水，毫不迟疑。
莫悠正在客厅里揉着胃踱来踱去，电话那边始终接不通，这个时间，怕是人家早就睡着了。
“喂？”
果然，那边的声音含混迷糊。
“赵蓓，是我，莫悠！”
“莫大总裁，别告诉我，这么晚了，您要我去月球执行任务。”
“我想问你一下，咱们幼儿园入园需要办理哪些手续？”
“哈！这是什么鬼问题呀？”
莫悠气结，她这口气，好像是入学幼儿园和她八竿子打不着似地。“我是认真问你，请你务必详尽回答。”
“孩子的出生证，近期体检报告，疫苗本，户口本复印件，夫妻俩结婚证复印件，身份证复印件，如果是单亲家庭，也需要父母双亲的资料，还有，最好是家庭成员的照片也都上交一份存档，以防有陌生人来冒领孩子……”
身为凤羽山幼儿园园长的赵蓓，纵然是在半梦半醒的境况下，仍是思虑周全。
在那边说着，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莫大总裁，重点是，你要给谁办呀？是不是莫琳有孩子了？当然，刚出生的小baby需要的月嫂，幼儿园只要2岁以上的娃娃！”
莫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身到沙发上坐下，“我是给我的孩子办的。”
赵蓓在那边突地一下起身，“你的孩子？你和楚金是不是秘密生了孩子？你们什么时候生的？我就知道你们俩一准儿就睡到一起去了……”
莫悠气恼地顿时涨红了脸，忙关掉手机的免提，“是我的养子养女。”
楼梯上赤脚下来的高大身影，又携一身冷怒，无声地转身上楼。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魏子兰一开始叫莫悠嫁给向绍诩，是先与向家签下合同谈成条件的。
苏允珍和向振霖、向绍诩都对那条件慷慨地点了头，便是因为莫悠从没被人碰过。
当然，那只是魏子兰的保证，谁也没去给莫悠查验过。
可他向昊擎有必要计较这些吗？他有什么资格去计较？！
他该庆幸，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心里没有惦记着楚金，她在为他的养子养女考虑未来的教育问题。
赵蓓却在那边对莫悠冷笑，“养子养女？哼哼……你有资格收养孩子吗？”
“我……我怎么就没资格？”
“如果是养子养女入学，必须按照法律规定办理好正式的收养手续。就我所知，你这样曾经因为车祸看过心理医生的人，必须满足一个条件！”
莫悠被她凝重的口气震慑，下意识地问，“什么条件？”
“你得有老公这种必备物品。”
“呃……老公，我好像有一个，就是向昊擎。”
赵蓓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她更犀利的反问，“你和向昊擎是真的登记了吗？方菁说你们只是婚礼，没登记呀。”
“我……”
“那就算向昊擎自己的孩子好了，邹漪和邹凯四岁多，应该可以的吧？”
“就我所知，未婚男子收养异性子女，年龄差必须有四十岁。”
莫悠开始头痛，事情本来很简单呀，为什么非要有这么多门槛呢？“可是，向昊擎明明成功地领养了邹凯和邹漪。”
“你可以问问他，是不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
“……”那个男人的不正当手段的确很多，包括和她在一起，包括夺取向天集团，包括复仇……但应该不包括收养孩子吧？！
“幼儿园不是说能进就能进的，孩子也不能你想要就能收养的，莫总裁，你不能叫孩子在不健全的家庭里成长。我先睡了，晚安。”
赵蓓说完，就干净利索地挂断了。
莫悠瞧着手机，一阵哑然。这女人对小孩说话素来口气温柔嗓音甜美，在电话里怎就这么冷？
赵蓓在那边躺下，房门就被推开，“妈，您还没睡？”
赵婶脸上还戴着老花镜，刚追着后宫剧在织毛衣，虽然坐在客厅里，耳朵却异常灵敏。
“是悠悠打来的？她要给那两个孩子办理幼儿园入学？”
“妈，您能不这么八卦么？”
赵婶怎可能不八卦？向昊擎带着两个孩子和一大群保镖，漫山遍野地找莫悠，整座山的人都认定他是来抢人的！
“那个男人撞死楚金，又带了两个孩子过来，对悠悠太过分了！他以为他在我们山上休几条路，建几座桥，我们就能原谅他的罪行？哼哼，休想！悠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就当继母。她怎么能受这种委屈？”
赵蓓崩溃地拂额，“妈，他们还没登记呢，您着什么急？”
“我能不着急么？这都住在一起了！”
“妈……明天一早我还要开会！”
“如果不是悠悠，咱们能住在这么舒服地大房子里？你的幼儿园能开起来？没有她，你连师范学校都读不起。你得想法子救救莫悠。”
“我又不是救世主，怎么救？您总不能让我把向昊擎踹下山崖吧？”
“倒也不是不可以！”
赵蓓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的亲娘，不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她亲娘。
这边莫悠坐在沙发上良久，才返回房间，却见向昊擎的枕头不见了，他倒是还保持着背对着她的姿态。
她绕过床，却没有找到枕头，在房间里找了一大圈，才发现，枕头居然鬼使神差地到了落地窗下。
毫无疑问，他是砸过来的。
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枕头捡起来拍了拍，返回床边，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头，给他垫好，又拉住毯子给他盖住肩膀，指尖碰到他的下颌，触了电似地暖热。
真的要登记么？他们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如何做夫妻？
还是随便他去找那些贵族幼儿园好了。
她躺下来，却想不通赵蓓提的那个问题，于是给许十七发了一条信息。
“十七哥，您能帮我查一下，向昊擎是如何收养的邹誓的两个孩子吗？”
那边很快就回过来一句话，直接对她说了答案。
莫悠不可置信地删掉对话信息，翻身面对着向昊擎的脊背，心底一阵酸楚地剧痛，千言万语冲到的嘴边，却又不忍打扰他的睡眠。
听了顾琰对他的那番指责，她该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清楚的。
那一点隔阂引起的怒，就成了亚马逊热带雨林里的蝴蝶，害得他被方菁折腾地满山遍野地跑，害得他被整座山的人憎恨……
*
早上，闹铃没响，莫悠生物钟却意外地准时。
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她半眯凤眸，视线模糊，刚要动，就发现自己抱着个暖热的大抱枕。
奇怪的是，这大抱枕刚好符合人体温度，有心跳，有呼吸，软硬始终，触感柔滑，怎么会有个这么舒服地抱枕呢？
脑子转了几道弯，才理顺了。
昨晚，向昊擎在身边来着……
她陡然恢复清醒，睡虫顿时跑没了影，前一刻呈一条线的凤眸，不可置信地圆睁，眼前大片健硕秀美的胸肌在晨曦里染了淡淡的美丽橘辉，正在随着稳健的呼吸，山丘似地起伏着。
她的脖子下，不是枕头，而是他的手臂。
他的睡衣和她厚重的浴袍早就散开了，她身子正贴在他身侧，手臂，腿脚正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态，缠在他身上……尽管盖着毯子，这境况还是显得异常荒唐。
他装病那段时间，她一直在医院里伺候，清楚地知道他素来自律强悍，睡觉也不会胡乱翻身。
反而是她，睡觉极不太老实，床这样宽，就算没有人争抢地盘，都时常会翻滚到地上去。
邹凯和邹漪睡在她身边，她不敢睡太沉，才会一整晚保持在中间位置。
但是，昨晚……累极倦极之下，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或许，他还有可能被打过，踹过……
一想起那情景，她就忍不住想抽自己两耳光。
双颊耳畔的火以狂烈的态势燃遍周身，她窘迫地强忍着抽自己耳光的冲动，慢慢地挪移腿脚，妄想远离“犯罪现场”，头皮上却传来一阵紧痛……
很不幸，向昊擎被她枕得发红的手臂，压住了她的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