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辨她大笑的口气是心服还是挫败，他耸了下肩，本想自信地感慨一句，“我在这一点无人能及”，话到嘴边，转而却是淡淡地一句，“你本也不是复杂的女人，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
此刻气氛异常的好，他手忍不住点了一下音乐，却正点在了她按在按钮上的指尖上。
环绕车内的音响里，飘出的却不是某位歌星技巧式的歌声，而是她和两个孩子最平实温润的清唱。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莫悠不可置信地看屏幕，是从前在上官宅邸的儿童房，她横卧在小床上，左边拥着女儿，右边拥着儿子，有点疲惫地闭着眼睛，唱得很不走心，两个小家伙却唱得很卖力，就怕被她责怪不认真。
“哎？你什么时候在儿童房里按了监控？”这显然不是从门缝里偷拍的。
“你不知道吗？一开始装修就按了，怕他们晚上蹬被子。”
“哦。”
他侧首，见她神情有点古怪，若有所思地邪扬唇角，“放心，你换衣服那些我都没看。”
没看他怎么知道她有在儿童房里换衣服？
当然，问题是……“我不是怕你看，是怕被强尼他们看到。”
“这监控是连在我手机上的，没和家里的主控室相连。”
“……”也就是说，她在儿童房里那些事儿，都被他看到了？
她忍不住搜刮脑海，确定自己没有扎小人儿诅咒他不得好死，才呼出一口气。
不过，她好像有拿女儿的兔子发卡戴在自己头上，而且还戴着打扫完了一整个房间。
还有，她扛不住幼儿园芭蕾小舞裙的诱惑，想穿进去臭美一下，裙子倒是够肥，却超短，连她关键部位都盖不住，不过她好像有穿贴身的瑜伽服……呃，不过那样好像也蛮恶俗的。
最破坏形象的就是，她被两个小家伙涂染得满脸是胡子和乌龟……
怕自己会疯掉，她忙抱住头，耳畔脸颊，火烧云似地，一片火接着一片炽热，郁闷，心塞，懊悔，连死的心都有了。
向昊擎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宠怜的举动，仿佛是安抚宠物猫咪。
“放心，我这人记性不太好，有些事很容易就忘记了。”
听出他分明是在忍笑，她气恼地挡开他的手，“好好开你的车！”
然后，她直接关了音乐，脊背靠在车座靠背上，尽量舒坦大方地坐着，却感觉到肚子里的小东西微妙地动了一下。
“哎呀！”
向昊擎见她手按在腹部，揣测道，“或许，儿子恨喜欢听儿歌，你这样突然关掉，他抗议啦！”
听着音响里的清唱，她就想起自己的囧事，才不要听礼。
“既然他喜欢听，你唱给他听好了。”
这回他倒是没有拒绝，拿着听诊器在诊室外听了那会儿门板，也不是白听的。医生那番关于胎教的言论，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Appler ound apple red，applej uic eapple sweet，apple apple I love you，apple sweet I love to eat……”
低沉而略带沙哑的男子声音，绕在耳朵里，成了甜暖的魔音，有淡淡的阳光的味道。
莫悠闭着眼睛，心尖儿隐隐被磁性的歌声震颤，顿觉口干舌燥。
他一曲唱完，竟然有种意犹未尽不解渴的感觉。
“向昊擎，你唱英文歌竟然不跑调耶！”
他哭笑不得，强硬地点头，“谢谢！”
“再来一首吧！唱一首正能量的。”
他揶揄地看她一眼，“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会要求我唱情歌，偏巧我不会。”
莫悠只是嗯了一声，却就是怕他唱情歌。
向昊擎略清了清嗓子，便哼唱道，“WhenIamdownand，ohmysoul，soweary……Youraisemeup，soIcanstandonmountains；Youraisemeup，towalkonstormyseas……”
却是到最后，就成了两人畅快淋漓的合唱。
这首《Youraisemeup》太容易引起人的共鸣。
以至于……车子停下，两人都缓神良久，直到保镖在外面敲车窗玻璃，才回过神来，却是难得的相视一笑，意犹未尽。
向昊擎眸光落在她嫣然的唇瓣，忍不住凑近她……
莫悠却搭错了频道，心情舒畅到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一笑之后，就麻溜儿地转身下了车子。
砰——车门关上，向昊擎手撑在副驾驶的边缘，自嘲地摇头笑了笑，佯装满不在乎，心却骗不了自己。
*
晚宴，全家到齐，气氛却有点诡异。
大家目光不住地在向昊擎和许十七之间流转，东方昱那气场，与许十七完全不在一个等级，向昊擎却不输人，也不输阵。
宏大的水晶灯下，纯正的中国式晚餐，珍馐美馔，映在灯光下，彩玉琼汁般，俨然堪比帝王御膳。
莫老夫人开心地和向岚一直聊不完，两位老夫人也不愿隔着冗长的桌子喊话，于是并坐在一起。
许十七就近坐在莫老夫人右手边的位子，背后四位俄国保镖，一字排开。
桌案对面，向昊擎背后，强尼与其他三位保镖，亦是优雅静立，莫说两个主角暗暗较劲，就连保镖们也都紧绷着身躯，谁也不输谁。
许十七的右边，则是莫悠，而向昊擎则与两个孩子在一处。
苏曜就挨着向好，瞧着两边的动静，他识趣地没有与莫悠说话，免得两方厮杀溅自己一身血。
于是莫悠与许十七，向昊擎，形成了一个失了平衡的不等边三角形。
莫一钧在桌子另一端，朝魏子兰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多说话，和缓气氛。
魏子兰却仿佛被切断了舌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知道，许十七三句话不对，就拿枪指着人脑袋，如果她不经意间太偏向向昊擎，可就死定了。
莫苒却唯恐天下不乱，忙着啪啦啪啦地拍照。
“拜我们家三公主所赐，这种惊破天下的八卦可不能错失……尤其，苏曜这大帅哥，可是第一次到我们家来呢！”
苏曜警惕地忙抬手挡在脸前，就怕有心人看了照片，发现他与从前的向绍诩，有神似或相似之处。
莫悠忙提醒，“苒苒……”
不等莫悠话说完，许十七递了个颜色给莫苒身后的俄国保镖。
保镖上前就夺了小丫头的手机，直接把电池给扣了出来没收。
莫苒气得尖叫，两位热聊的老夫人终于停了说话。
“奶奶，您也不管管十七哥，他叫他的保镖抢我手机电池呀！”
莫老夫人懒得理会小丫头，倒是不忘招呼大家，“吃饭，菜都齐了。十七，难得回来过年，要多吃！”
许十七适时道，“是，奶奶！”
莫苒气得吵闹，“奶奶，许十七欺负我！您老竟然不管管？”
“十七哥，大过年的，莫苒小孩子，不懂事儿，不过，她读新闻专业的，也该多练练手。”向昊擎说着，就叫了强尼上前，“把我的手机借给莫苒，让她拍个够。”
莫苒顿时阴转晴，娇甜地堆上笑，眼神鬼灵精怪地一转，又白了眼许十七。
“姐夫，还是你最疼我了，不像某些人，就知道用暴力解决问题。粗鲁！”
她鄙夷地白了眼许十七，不同于上次许十七到莫家的畏惧和崇拜，从强尼手上接过手机，这就把手机对准自己，小手握拳，摆在脸旁，嘟嘴卖萌，对着手机镜头咔嚓一下。
“当我乐意拍他呢！不就是一头灰头发，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是黑头发呢！切……”
莫悠不禁为她捏一把冷汗，“苒苒，够了，不得无礼！”
“我无礼？他一枪轰掉人家的车！说是‘回家’来，自己却端着架子，把自己当客人供到阁楼上，凌驾于我们的头顶，每个人都得以他为尊，就差见到他山呼万岁啦！”
餐桌上顿时静下来，众人视线都忍不住看向许十七的反应。
莫悠欲言又止，忙站起身来，拿了许十七的汤碗，给他盛了一碗汤。
“十七哥，你尝尝，这汤叫全家福，是用海参、鱼片、玉兰片、笋丁、干贝、虾仁等一二十种陆珍海鲜熬成的，乾隆皇帝出巡曾吃过的呢！”
许十七怒气顿时烟消云散，骇笑着忙从她手上接过碗。
“你还嫌我不像皇帝呀？你瞧瞧莫苒那鼻子，都快气歪了。”
莫悠拍了拍他的手腕，笑道，“别人倒是不够格当皇帝，你大可以放心的当。”
“这倒是！”
莫悠却收敛了欢笑的笑容，拿筷子敲了敲面前的高脚杯，叮叮当当的细微响声，叫大家忙正襟端坐。
“奶奶只顾和姑奶奶聊天，大伯与三叔似乎也畏惧十七哥，我哥从坐下，就只和他家微暖说话，所以……这番话就由我来说吧。”
说着，莫悠随即朝大家颔首鞠躬，郑重优雅，叫气氛顿时好转七颗星。
“十七哥是在我们家长大的，是爸爸妈妈的义子，他多年不曾在家过年，今年难得回来，或许有做错或者唐突之处，身为他的妹妹，我代他向大家赔罪。”
向昊擎脸色沉下去。
许十七却也并没有好过。
之前莫悠不愿嫁给他，说要当他一辈子的妹妹……
现在，在人前也如此与他划清界限，害他一口“全家福”，也食之无味了。
“希望大家还如从前，把十七哥当至亲之人看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