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象这顿宴请,她原本是想过的,但一想,书院自建成,还未有收益,就大吃大喝再花银子,好象是有些说不过去。可是她又深知,这开工宴和庆功宴一样重要,都是拉拢人心,鼓足干劲的好办法。瞧着席上各位青年才俊一个个忠心耿耿,慷慨激昂的样子,她就知道,阿谨是帮了她多大的忙。
可每每有人问起他的身份,他总是自谦地说,自己只是书院的合伙人,真正的老板是林先生。当她被众人或艳羡或崇拜的眼光围着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静静观望。看她因工作充实,而神采奕奕的脸庞,他就觉得一切辛苦和等待,都是值得的。
书院开张之后,经过前两日的试课,绝大多数人已决定让自己的孩子在这书院里继续学习。只有一户,虽然孩子一心想留下继续上学,可那孩子爹仿佛是有些嫌贵,正在犹豫不决,一旁已有另一户抢着说,“既是这般,老兄那你就让一让,我儿子在这耗了两天了,就等着报名呢。”接着那人便拉着孩子挤过来,一边满面堆笑对负责接引的先生说,“我们也不试课了,直接交银子!”话音未落,那二十两银子便已递了过来。
先前那一户的孩子见状,已哇哇哭起来,那家大人尴尬不已,微有些恼怒,轻喝了孩子两句,就要拉走。一直在一旁观望的宋予诺已注意到这边的情形,便忙赶过来,柔声对那孩子道:“这位小公子,是不是很想在这里上学?”那孩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忙点点头。那大人虽有些不自在,但也客气应对道:“是呀,只是不巧,叫人抢了先,没报上名。”
宋予诺忙安慰道:“这位先生您莫着急,若果真有意于无涯书院,可以先报上名,等再有了余位,就第一个通知你们。这样可好?”那孩子这才破涕为笑,又拉着父亲,要再挤回去报名。那孩子爹颇为感激朝宋予诺笑了笑,便又被那孩子连拖带拽地拉了回去。
为了孩童们的安全,宋予诺吩咐人给入学孩童各家都制了一片铜牌。上面书有“天涯书院”几个大字。那牌子,也分为两种,一种是青色的,一种是亮黄色的。青色的是普通用户所用,而那亮黄色的,却象征贵宾身份。至于铜牌的作用,一是有铜牌的才让接走孩子,另一方面,手持贵宾铜牌的人,才能进入大堂边喝着上好的茶,边等待自己的孩子。虽说真正大户人家的少爷,可能也有下人来接,但这有钱人家多花了银子,自是要显出些不同来。何况指不定那些老爷夫人们,什么时候会兴起,来亲自接一接孩子。都说细节决定成败,她在这些方面考虑周全些,也算是有备无患么。
至于四个班孩童们的课程,她也细心考虑过,做出了一份课程表来,尽量做到,每个屋都不闲着,每节课的学生不超过10人。若某个班有孩子因病缺了课,她会安排这孩子再跟着某个进度慢一些的班,补落下的课程。若是家里肯多出银两,也可以派先生晚间上门补课。
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所在的班,与普通人家的孩童,出来活动时间都是差开的,这样可保证孩子们不会因人太多,争抢玩具而起冲突,也保证了那些教学用具,可以人手一份使用。比如乐器,就需要人手一件,才可多加练习。
因每日的课程,比较科学地进行了分配,孩子们不会因为一直背书而头昏脑涨,也不会因玩的时间太长,而兴奋得静不下心来。这样几日下来,各个班的学生,在学问和才艺方面,都有了不同的进展。比起常规的教育,单纯地读死书,确是有效得多。
古时要求读书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宋予诺的办学理念,也是想让孩子们能全面发展,不管能不能精通,至少要有所接触,孩子们有机会接触,才会知道自己喜不喜欢。若是喜欢了,那日后的精通自然也不在话下。
虽然计划周全,但孩子们还未定下来的心性,就是引发矛盾的不确定因素。那些孩子们,无论家里条件怎样,在最初两日的新奇和拘谨之后,都放开了性子,也放开了胆子。那小毛病,小冲突便也不时出来冒一冒头。
瞧,那边跷跷板上,那张家小少爷和李家公子为了争抢玩的机会,你推我一把,我搡你一下,结果身板弱一点的那个,最后不敌,已被推倒在地,大哭了起来。宋予诺原本就在巡视各室的教学情况,正逛到这里来,一边瞧着孩子们兴致勃勃地玩着,一边与那带班先生傅公子闲扯了几句。不巧,只这一会的功夫,其中一个就哭了起来。
眼见院子围墙外面,还有几个闲人在指指点点看热闹,宋予诺知道这事必须处理得妥妥当当,要不然,就成了书院的反面教材了。
她亲自走过去,将那哭的孩子先扶起来,安抚了一番,叫他先到一边去玩。然后将那自以为得胜了的孩子,从跷跷板上叫了下来。那孩子原本还有些不情不愿,那傅公子有些急躁,便想去强拉他下来。宋予诺使了个眼色过去,叫他少安毋躁,便态度平和地走过去,正色道:“李公子,请下来,先生有话对你讲。”言罢,她便一本正经地盯着他,不怒不喜。那孩子猜不出她的意图,不敢造次,犹豫一番,便也听话地下了跷跷板,慢慢挪过来。她知道,孩子们真正怕的不是大人发火,而是猜不出你到底会怎样。
待那名叫李少成的孩子,走到她面前,她也没发火,只从一旁拉了个凳子坐下,又将他拉到身旁,保证她和他的视线几乎是一个高度。这样会让孩子觉得容易接受,而不会想当然地由着性子去抵触老师的说教。
她静静地开了口:“孩子,我不想说你什么。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将你的伙伴打败了,抢到了跷跷板,你开心吗?”
那孩子挠挠头,有些难为情低声应了句:“那个……还行吧……”
她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抢呢?能不能让给他玩?我先前看着,好像是他先坐上去的。”
孩子不服气了,声音有些高起来,“我为什么要让着他?他家钱不如我家多,他爹做的官也不如我爹的大!”
她也不恼,只继续问:“那你的意思是只要官比你大的,就能直接来抢你的?”
那孩子有些被她绕进去了,但仍不肯服输,死撑着脖子嚷道:“这地方也没几个人官比我爹的大!”
“真是不巧,知府家里托人来报名,说是他们府上有个亲戚的孩子要来这里上学。那到时候他若是来抢你的东西,我们可不管了,反正是你说的,只要官大就能抢。”她故意说。
“那可不成,官大也不行,还得看打不打得过我!”那孩子还不死心。
她不急不躁继续道:“那你的意思是,只要强的就能欺负弱的?”
那小家伙扭了脖子,不吭声,但面上还有些不服。她又说,“听说这知府家的孩子从小练过拳脚,会几下功夫,想必来这里之后,你们都得让着他了。”
这下那孩子有些沉不住气了,拉了她的衣袖,忙问:“先生说的可都是真的?”她颇为认真地点点头,“这地方你们既能来,凭什么知府家的少爷就不能来?”那李少成这下才急了,有些讨好地笑着,“先生,咱们书院不是都收满人了么,还是别再收他了。要不我们岂不是都要受他欺负了……”
她这才正色道:“孩子,看来,你也不喜欢别人仗着爹爹的官大,有功夫就来欺负你。孔夫子有一句话,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这个道理。若你能答应不再恃强凌弱,我便答应你,不收知府家那小少爷进书院。怎么样?”那李少成,一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边忙点了点头。临走之时,还不忘回头又叮嘱道:“林先生莫忘了我们相约之事。”她笑着应道:“放心吧,我答应的事一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