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是想我去帮你打探效义的消息?”他问,神色已是相当正经。
“正是。”宋予诺闷闷地点点头。
“还有其他事需要在下一并办理吗?”他难得显出了些殷勤之意。
“没有了。”她一边应着,又试探着问,“你亲自――去吗?”
“当然不必。我可以差人去查看。”他从容答道。
宋予诺没想过他也带有小厮在这里,看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仿佛还记得元宵灯会时,他说家中产业还有一处中药铺,显是不只这一处铺子。由此看来应是富裕之家。再瞧他平素的言谈举止,又不象是普通商贾之家能有的气度。正寻思呢,那边他已开始道别,“妹妹,时候不早了,我怕先生责罚,先行告退了。”
出门之前,他又回身补了一句,“妹妹放心,午间必有消息回你。”
等他走后,宋予诺闲着无事,便也尽快去赴了师母之约。
师母说是让宋予诺陪她,其实就是看着她在那绣花。师母正在绣的是一簇君子兰,看她的手在绣框之下熟练地来回穿针引线,而她们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随便说上几句。宋予诺又不会刺绣,自然不敢提及要相帮之类的话。
想来也很可笑,宋予诺这现代人来到古代,除了外貌还过得去之外,竟没半点优势。女红她拿不出手,甚至连最基本的梳妆打扮都不会。虽说可能会有丫环伺候,仍觉得自己百无一用。
人家女孩子用来练织毛活的时间,宋予诺用来学习也没学出多大学问来,也就读了个师范,被分配了这样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长这么大,唯一的一件毛活就是上高中那会儿,偷偷摸摸织过一条又短又窄的围巾,还是平针的。别说那些复杂的花样了,又荒废了这些年,估计连怎么起针都不会了。
这几年开始流行十字绣,宋予诺终于鼓足勇气也拿起了绣针。唯一一件作品,是两个穿中国传统结婚礼服的小孩亲嘴的图样。宋予诺本打算当结婚礼物,送好友香香的,结果等花了几个月时间终于绣好了,人家都怀孕好久了。不好意思再拿出手,最后只有摆在了自己家里。
至于化妆,即使是在现代,宋予诺也习惯于素面朝天,偶然有一次费了半天劲“精心”打扮了一下,结果姐夫有事找她,见到她说是被吓了一大跳。打击得宋予诺再也不敢尝试化妆了,只好一直这样素颜下去,幸好自己的长相虽不算漂亮的,却也比较耐看。于是宋予诺便自我安慰道,素颜那才叫清爽,咱是纯生的!
会背的那几十首古诗至今没有用武之地,因对历史不熟,生怕弄错了朝代,背错了诗反而留下笑柄,因而也不敢随意剽窃古人成就。乐器也没学,也不能用清唱流行歌曲来卖弄自己的嗓音。何况那曾经还挑战过王菲高难度歌曲的嗓子,已经在多年吼学生养成的咽炎中,重伤倒地了。
平时里就是对电脑用得熟一点,也正因如此,有些过分依赖电脑,对什么都一知半解,反正心想不知道就上网百度一下呗。现在可好,没了电脑,没了搜索引擎,宋予诺感觉自己直接褪变成了“蛋白质”,离“白骨精”的事业目标又远了一层。
当然这样也好,不管在哪个时代,她就是这样普通普通一小女子,相貌一般,才情一般。若真有人想爱她,那就爱她的平凡吧。宋予诺这样想着,心下顿觉坦坦荡荡。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中午。怕赵公子会带消息来,宋予诺推说要回屋吃饭,就向师母告退。
那边,如画已经已经摆好了碗碟。宋予诺匆匆吃完,就开始急不可耐,不时地探头往窗外看。又过了半晌,赵知仪才珊珊来迟。
宋予诺打发如画出去收拾碗筷,便急忙把他让进屋。她满怀期待地望着他,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
“我带回来的消息,可能妹妹会不爱听。”才进门,他就这样一句。
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只是她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他在――?”她犹豫着,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百花楼。”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说。
他定是去找红玉了,昨日红玉临走之时,不是约了他百花楼一聚么。他倒是没有辜负红玉姑娘的一番美意。美人如玉,他自是不舍辜负。
宋予诺强做镇定地扶着桌子坐下,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并非真正未经世事的少女,男人的劣根性,她清楚得很。只是觉得表哥这样的人物也不能免俗,未免心有不甘。怒其不争,为其不值。仅此而已,宋予诺努力这样对自己说。
“妹妹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他踱到她身边,眼中有些怜惜地望着她,在她身后站定。
“赵兄可否,能否将他带回来?”宋予诺犹豫着,用手指轻轻在桌上的茶具上划着弧线,极力镇定着自己的情绪,“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他商量。”
“如果他不回来,那以后也不必再来见我!”她一脸黯然,用牙齿轻咬着下唇,声音不觉已有愤恨决绝之意。
“那烟花之地,你不愿意效义去,竟不介意――我去?”他探究着她的眼色,轻声问道。
“当然,”她顿了一下,不敢直视他,费力考虑了一下措词,答道,“与其让你也留在那儿,不如希望你能顺利带他回来。”
“这又是为何?”他挑眉问道,“莫非,妹妹亦是在关心我?”
宋予诺不置可否,只淡淡道,“那温柔富贵乡,极易引人沉溺。倘若赵公子想终生流连风月,一事无成,倒是可以留在那里消磨时光,反正赵府想来家底丰厚,定能供得起你那般挥霍。”她在似笑非笑,半真半假间,已将道理讲得透彻。至于听不听得进去,那不是她能控制的事。
他用审视的目光盯了她半晌,面上已隐约有了些欣喜之意,“妹妹真是见解独到。赵某真是很疑惑,有时觉得妹妹率真可爱,有时却又觉得妹妹令人捉摸不透,言语中竟有沧桑之感。有时――”
宋予诺打断他,接口道,“还有时男有时女。”
“在你眼中,我简直就是个怪物。”她不以为然,瞟了他一眼,便自嘲道。
“怪物?你就这样看自己?”他别有意味地反问。
“一会儿男一会儿女,一会儿小一会儿老,不是怪物是什么?难不成还是宝贝?”宋予诺也昂起头迎着他的目光挑衅似的反问。
“或许,有人就会把这样的怪物当宝贝。”他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轻声应道。
她猝不及防,已慌忙把眼光望向别处。虽装做不懂他言外之意,脸上却已是一片滚烫。突然间两人都默不作声,静静的房间里,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宋予诺才勉强稳住心神,却仍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淡淡道,“那就有劳赵兄再辛苦一趟了。”
“妹妹放心,赵某一定不辱使命。”即使是最后他离开时,宋予诺也没再正视他的眼睛。而他,却在她身后,小站了片刻,方才静静离去。
到了晚间,赵知仪果然把三哥带了回来。
原本,宋予诺一直很安心地在三哥面前扮演小妹妹的角色,恃宠而娇。可自从他头脑发热,做了这件不计后果的事之后,宋予诺感觉自己看他的眼光,就象是在看一个逃学的学生,职业病又犯了,只想以长辈的口气教训他一番。
又见他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既可怜又可憎。她心下不觉一片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