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何时见过?”她红了脸讪讪问道。
“那日你写过的一张纸,让我不小心拾了来。便瞧见了上面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他老实答道。
为了不给自己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自是不能说这些是21世纪的人们常用的数字。见再也掩示不得,她只有给自己圆个借口。她告诉他,那是她编的一些符号,为了计算方便。
赵知仪倒是来了兴趣,开始仔细问她,那些符号怎么用。她见四周也无旁人,便细细给他讲了讲。还在纸上,对应着汉字的写法,把十个数字都写给他看。
赵知仪接受起来竟然很快,她不觉职业病又犯了,只想再多讲些。便又把用这种符号如何进行统计、计算,都仔细讲了讲,不知不觉,已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她已把列竖式计算也讲给他了。见他在纸上也学着她的样子,快速而准确地算出了一个得数,她得意得两眼放光,有些炫耀道:“怎么样,这种数字好用吧?”
“这种计数方法,确是比老方法好用。”他忍不住赞道。
赵知仪已想得更远了,他饶有兴趣道,“只是用来计算,已是比算盘快多了,若是用来记账――”
她忙摆摆手,道:“用这种数字记账,虽说账目会更清楚,可是对不懂这数字的人来讲,就如同天书一般,可叫上头如何查帐?”
他却微笑道,“天书自有天书的好处,这样也不必怕不相干的人窥探了府上的底细。”
她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不想,过了几日,他竟直接对她说,可以开始用新方法记账了,他已对账目方面的几个负责人,讲了这种数字的使用方法。
宋予诺大喜,立刻开始着手准备用新方法计账。赵知仪摇摇头,笑道:“瞧你那性急的样子!”可宋予诺已让半夏帮忙找来了木尺,开始在新账薄上画线,这又让赵知仪很是惊奇。
“你这又是作甚?”他不解地问。
“等下你就明白了。”她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睛。
待她根据各个项目,将账薄画成表格形式,再试着填写了第一页的账目,赵知仪已两眼放光,忍不住赞道,“这果真是好办法!”
赵知仪这半日显然是无事,便陪着她,将那半本账,用新方法全都誊抄了下来。
眼见日头西斜,赵知仪笑着将她掌中握着的笔抽了出来,玩笑道:“即便是要领工钱的,也不必这么拼命。”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甩了甩已酸软无力的手,也玩笑道:“少东家在此,我又怎敢不拼命干活呢?”
“好了,别寒碜我了。”赵知仪笑着摇摇头,便把话题一转:“来了这几日,还未给你接风洗尘,是我招待不周。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就今晚吧。”
她忸怩道,“那多不好意思,我这还没干活呢,就叫你破费。”
他故意作出一幅生气的模样,皱了眉道:“原不过给你找个地方玩一玩,你就总拿这个来挤兑我。再这么说,我可生气了。”
她嘻嘻笑着应道,“不敢了,不敢了。”又玩笑道,“我又怎敢得罪少东家!”
赵知仪作势冷哼一声,两人便相视而笑。待瞧见仿佛铺中其余人等正莫名其妙地朝这边看,宋予诺就收敛了笑意,与众人打个招呼道了别,便随着赵知仪出了铺子。
赵知仪带了她去附近一家酒楼,要了个雅间。那雅间是临街开的窗。在喝着茶等上菜的空当中,她便轻轻推开窗,将头微微向外探了探,瞧了瞧这小镇的夜景。却与那次与二少爷逛夜市感觉不同,大概是因为在楼上,便有些居高临下,超然物外的感觉。一时间,她又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之感,正有些恍惚呆望着,赵知仪已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她未回头,只喃喃道,“一盏灯便是一个家,我在想,何处是我家。”
象是被她的那种情绪所感染,赵知仪也微微叹了口气。
“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在外边闯荡得也挺辛苦的,为什么不回去呢?”他终还是把一直以来的疑问提了出来。
“回去做什么呢?嫁人?”她转过身坐好,笑着反问道。
“嫁人有什么不好?可以有人养着,不必为生活劳苦奔波。”他有些不以为然。
“或许安逸很重要,但我认为自由更重要。”她认真道,“我不喜欢过别人安排的生活。”
“况且――”她顿了顿,仿佛有些落寞又继续道,“我逃婚这么久,想必那门亲事早已告吹。”
“原本你出走就是为逃婚,婚事告吹怎也不见你有半分欣喜?”他虽有些不解,却眉眼含笑地望着她。
“这一门亲事告吹了,还会再订下一家。仍是由不得我作主。”她抬眸望向他,继续道,“那我又为何要回去呢?”
他突然间感觉有些无言以对。婚姻之事,基本上都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能轮到自己作主。父母来能问一问自己的想法,已是相当开明了。
他很想问问她,若是换作他,她还会不会逃?可是,才找到她,他真怕自己一时唐突了,会再次把她吓跑。他只有再次将那蠢蠢欲动的心思压了下去。
酒菜已陆续上了桌,他们就开始边吃边聊。自重逢,她们这是第一次在一起闲聊。自然而然地,又聊起了以前的人和事。
宋予诺问赵知仪,表哥现在如何了?
赵知仪叹道:“还能怎样,红玉已嫁了人,他也应死心了。再加上家里又断了他的用度,他也只有老老实实回家去。”
各人有各人的路,她也只是个外人,除了象赵知仪一般,叹息一声,又能怎样?
她一时情绪有些低落,两人之间便稍微有些冷场。赵知仪便忙转了话题:“听说家里为了不让他在外面继续胡闹,已给他订了一门亲事。”
他边说着,边察看她的神色。她却仿佛并不吃惊,只淡淡道:“只希望订的那家姑娘,能让他收了心。”
“效义也一起寻过你一阵。”他又道。
“那又如何?”她抬眸望向他,认真道,“我始终是他的妹妹。”
见她谈起效义,差不多已是波澜不惊,他心情不由好起来,嘴角便浮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待瞧了他的样子,她便微笑着问道:“三哥已订了亲,你比他年长,应也订亲了吧?”
他苦笑道:“可惜我中意的姑娘不愿意嫁给我。”
“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能得到赵公子的青眯?”宋予诺起了玩笑之心,不觉已有些眉飞色舞。
赵知仪望着她笑而不语,她却突然心下慌乱起来,不知是吃惊、甜蜜还是羞涩,只慌忙转了头,不敢正视他,再不复方才玩笑时的大胆模样。那渐渐泛起粉色的脸,却让他心情大好。
待吃罢饭,赵知仪要送她回住处,她也不便推脱,便随着他,一起走到了街上。虽是冬夜,街上人却也不少,不时就有人从身旁走过。
两人虽没有说什么,但方才那一时暧昧产生的丝丝甜蜜之意,一直萦绕在周围,倒也不觉有何不妥。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身旁又是熟悉的人,那融融暖意,仿佛已悄悄漫延开去,将冬夜的清寒赶得无影无踪。
平时一个人感觉要走很远的路,竟不知不觉就到了,仿佛还有些意犹未尽,却已到了小院门口。宋予诺停下脚步,转过身,想着是不是请他进屋里坐坐,又怕他误会她是个轻浮的女子,正犹豫着,赵知仪已抢先开了口,温言道,“时候不早了,就先不打扰了。改日再专程登门造访。妹妹也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