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诺一听,心中大喜,忙拉住了婆婆的手臂,热切地说:“不妨事。婆婆既是这般热心好客,想必家里大哥也是老实本分的山里人。”
婆婆听宋予诺夸自己儿子,心中也很是欢喜。便也满眼慈爱的光,拉着她絮絮叨叨拉起家常来:“我那儿子呀,就是太老实了,倒是能干活,就是嘴笨些,相了几回亲,也没有合适的。我们家里又贫寒,一般相貌过得去的,都想方设法往城里嫁了,又哪能瞧上我们这样的山里人家。这不,拖来拖去,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未说上媳妇呢。我这也是在发着愁呢……”
宋予诺伺机拿出来十两碎银,一边往刘婆婆手中递,一边说道:“我这还有些积蓄,婆婆拿去,先帮大哥娶一房媳妇。”婆婆原本不肯接,宋予诺硬往她怀中塞了几回,又分外诚恳道,“我这孤身在外,又万幸与婆婆投缘,承蒙婆婆不弃,收留照顾,心中感激万分。无以为报,这小小心意婆婆定要收下。”
两人相互推来推去,最后宋予诺总算劝说着婆婆收下了银子。婆婆神色也是有些复杂,既有感激之意,又有些赧然,还有几分犹豫不决。她便笑着推着婆婆,叫婆婆先去将银子放好。婆婆便一步三回头地,缓缓进了里屋。
宋予诺独自在院中坐了一会儿,瞧着院子周围日渐繁茂的树木,闻着草叶的清香,心情不由大好。十两银子,对于大户人家,不过几日的开销。对于山里人家,就算是一大笔钱了。想必可以帮这位山里大哥说上媳妇,也算是帮刘婆婆家解决一个难题。她不禁有些自得。
到了晚间,还未歇息,刘婆婆的儿子便回来了。比第一晚早了一个时辰。她礼貌性地出来露了脸,当时,正赶上刘婆婆刚给儿子做了面,正满眼慈爱地看着儿子闷着头大口大口地吃。她与婆婆亲热地打了招呼之后,便笑意盈盈地颇为亲和地唤了那面膛黝黑的汉子一声“大哥”。那柱子仿佛是有些拘谨,匆匆瞅了她了一眼,就慌忙低了头,嘴中含了半口面,一时不及说话,只呜呜地嗯了两声,算是作答。
她觉得那山里汉子露出的那种窘迫之相,有些可爱,也有些好笑,便用衣衫微一掩口,轻笑一声,道:“大哥慢慢吃,小妹我先到院外随便转一转。”
那柱子抬了头,眼里有些关切之意,方道了声,“那个……”待宋予诺等在那里,想听他下文了,他却又仿佛不知该怎么说似的,刘婆婆已接口道,“闺女,这山里夜晚怕也不安定,就在这附近转一转,切不要走远了。”想是刘婆婆正巧表达了儿子的想法,那柱子便忙点了点。
她感激地朝那两人笑了笑,道:“婆婆放心,我胆小得很,定是走不远,只在这院子附近转转。”为不打扰那柱子吃饭,她点头示意之后,便步出了院子。
院外倒是有一块地方,虽树木不少,地势却是平整的。待她绕到院后,便瞧见不远处,有似有似无的流水声传来。她又走近几步,跳下那小坡,便发现自己已站在溪边一块大石头上。就着那净白的月光,她已看到那细小的溪流从山上蜿蜒而来,随着地势,时而缓时而急,时而宽时而窄,不时变换着调子,让人听着很是惬意。
她正待迈到小溪对面的一块石头上去,听到身后有男子声音粗声喊道:“姑娘,溪那边就是密林了,怕是有野兽出没。”
却是刘婆婆家的柱子大哥。她转过身朝向他,很是感激地微笑道:“多谢大哥提醒。”月光映照下,她的笑颜是那般柔美动人,那一身素白的衣裙更衬得她宛若仙人。柱子不觉有些呆望。
他站在那树木阴影之下,有些背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言语中朴实的关切之意,心中颇为感念,便继续笑道,“瞧着屋中墙上挂那各式各样的动物皮毛,就知道大哥是猎户里一把好手。这些山里猛兽,大哥定是不在话下。有大哥在这里相陪,想必那些野兽早已逃得远远的。”
她这一夸,柱子些局促地笑了笑,讷讷道:“有我在,自是不会让姑娘有损伤。不过这天色不早,还是该早些回去。”
正在此时,隐隐听到仿佛是远处传来一声狼号。她困惑道:“大哥莫不担心的就是这个?”柱子点点头,又走近两步,她见到他腰间果真还插了一把长长的猎刀。他望望远处的山林,认真道:“这月夜,狼群出没,最是危险。现下听着这声音仿佛还远。说不得一时片刻就近了。”
她这才有了些紧张之意,心想这山中猎户经验丰富,说得肯定没错。便从那山石上迈上了岸,回到了院子所在的坡上。两人一起往回走,柱子跟在她身后,离了两步的距离。她不知道他是在保护她,以免身后有什么意外,还是羞于和她并肩同行。
眼见小院近在咫尺,心中紧张之意淡了几分,她便起了话头,引着柱子讲了讲进山打猎的事。柱子跟她讲自己那日如何猎到一头狼,正讲到凶险激烈之处,两人已走到院门近前。看到刘婆婆正倚着院门,满脸堆笑地瞧着他们两人。
柱子原本方才还有些滔滔不绝,一见到母亲,仿佛有些不自在起来,匆匆道了声:“我先回屋了。”便要闷头往屋里走去。宋予诺赶忙朝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方才多谢大哥相陪。”柱子站在屋门口,半侧了身,粗声道:“不必客气。是娘怕你遇到野兽,叫我去照应你的。”
宋予诺又向刘婆婆道谢,刘婆婆却亲热地拉了她的手,问道:“我那柱儿,有没有言语不当冒犯了你?”宋予诺答道:“哪有的事,柱子大哥人很好的。”见她如是说,刘婆婆脸上的笑越发厚实了起来。
她在山间小院住了几日,与刘婆婆已很是相熟,连她那已近而立之年仍未有媳妇的儿子,也与她相处得甚是融洽。
这几日,柱子回来得越发早了。这一日,竟在吃晚饭前就回来了。于是,三人一同用了饭。不知是不是因了她给的那些银两,餐桌上也开始有了鱼肉,小菜也丰富了些。
原本一直闷头吃饭的柱子,竟突然给她夹了块肉。这让她和婆婆都颇为意外。她微微红了脸,忙道了声:“多谢大哥。我自己来就好。”柱子便又闷声不响自顾自吃起来。她便与刘婆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了几句。
婆婆又对儿子吩咐道:“已有一段时日没有下山了。你明日且去镇里逛逛,带些家用回来。”柱子嗯了一声。宋予诺心想,这倒是个好机会。便装作无意,问了一句:“大哥明日几时下山?”柱子抬头瞧了她一眼,应道:“清早吧。”她便点点头,叮嘱道:“大哥走之时,一定莫忘唤我一声,小妹我还有些东西需要大哥帮忙捎带。”柱子嗯了一声。刘婆婆有些不明意味望了她一眼。她也不及细想,便先告辞起身进了屋,她要趁着天色方早,写一封信。
第二日清早,她还未醒,刘婆婆已过来叫醒了她。她从大敞的屋门,瞧了瞧那天色,方是蒙蒙亮。想必,柱子平日进山打猎也是早早就走了。这早起已是一种习惯。就算这一日不必打猎,他仍是早早便已收拾停当。
她一边应着,一边忙披上了外衫。将衣衫穿周正,又将头发略略整了整,便跑了出来。她微微侧了身,将正在厨房忙碌着却还不时往这边瞅一眼的刘婆婆的视线挡了挡,便将那封信递给了柱子。她是想让柱子帮忙给赵知仪带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