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里地之外的殇家旧宅里灯火通明,阎训庭手持高脚杯,不时晃动着里面的红色液体。他的身后站着一排面无表情的黑衣人。
殇予漠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脖颈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花祭夜脸色极差,要不是殇予漠一直按着他,这会儿估计他早就忍不住冲上去了。
他脖子上的纱布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他不敢想若是那把刀划破的是他的脖子会怎样。
那声凄厉的吼叫还犹在耳畔,花祭夜当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见双瞳血红的他手握一把滴血的匕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的脚边……还躺着一个浑身是血,早已没了生命气息的女人。
双眼涣散,很明显是失去了基本的理智。在黑道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清楚的意识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可身上的麻药劲儿还没过,他根本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殇予漠走到他身前,高高的举起了匕首。
殇予漠嘴角微动,细看之下才惊觉,他是在说‘快跑’!
花祭夜就这么看着他笑了,耀眼的阳光将两人团团包围,那一刻似乎回到了两人小时候。
花祭夜的父亲从小混迹黑道,十七岁时因为强奸罪被判了刑,而那个被强奸的女孩儿就是花祭夜的母亲。
在当时的社会,未婚生子会让别人嘲笑,看不起。尤其是对一个长相极好,习惯了别人吹捧的女孩儿更是巨大的打击。
于是,他的母亲想了一个好办法,生下来第一天就把他过寄给了自己的母亲。
多么可笑,明明是外婆却成了自己的母亲,而自己的亲生母亲却让自己叫她‘姐姐’。
天知道当他无意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出滑稽的戏曲,终究因‘姐姐’的去世宣布结束。
他的人生从此陷入黑暗
可他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的无能。
人的出身不能做选择,可我们今后的人生不能被天做选择。
是他教会他如何在这个万恶的社会做一名强者,是他,引领着他走出阴霾见到那抹耀眼的光芒。
虽然那光芒如今也已陨落,但他从不后悔。
他感激殇予漠,也早在那一刻下定决心,他的命从此就是殇予漠的!
因此,当面对殇予漠手中的匕首时,花祭夜突然坦然了。
也许这样最好,小奚一个人应该也很寂寞吧!
刀背散发的光芒刺的他闭上了双眼,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始终没出现,反而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身上。
“老大!”
‘嘭’
‘嘭’
惊呼声伴随着门被踹开的声响和殇予漠轰然倒塌的身体摔在地板上的声音,他的双眼半眯着,脖颈流出的鲜血刹时染红了地板。
“啊——”失控的尖叫划破了午后的宁静。
直到殇予漠受伤的身体被阎训庭身后的黑衣人带走,花祭夜仍旧无法回神。
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你的命比我的要重要的多,你不知道吗!
如果殇予漠是清醒的,一定会直接给他一拳,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告诉他:“你的命跟我殇予漠一样重要!”
还好,阎训庭赶到及时,抢救也够及时。殇予漠只昏迷了几个小时就醒了过来,看到床边站着的那个完好无损的少年松了口气。
“他们呢?”一开口,扯痛的伤口让他皱眉。
“医生说你没事他就走了,说晚上会再过来。”花祭夜的声音沙哑的厉害,眼眶通红,帅气的发型也乱成了一箩筐。
“你哭了?”
“没有!”花祭夜偏过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因为殇予漠说过,能留在他身边的都是强者,他的生命中不需要弱者的存在!
就为了那句话,他在几万人的雇佣兵训练营中脱颖而出。
那天,他顶着第一名的光环正式毕业。风离痕带着许多人等在门口为他接风祝贺。
风离痕说,漠没办法过来,但他时刻都牵挂着你。
花祭夜点头,他懂!
“半山别墅那边有消息吗?”
“一切正常!”
沉默了片刻,殇予漠掀开被子跳下了床,花祭夜连忙跟上:“你脖子上伤口很深,最好还是别乱动。”
殇予漠嗤笑出声,冷漠的表情让人看了不禁心疼:“你觉得我会在乎这点小伤吗?”
花祭夜一顿,随后跟上:“你要去哪儿?”
“公共电话亭!”
……
日落西山,星辰更替。寂静的大宅毫无生气,跟他印象中的那个‘家’区别还真是大呢。
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脖子处传来的阵阵抽痛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不少。
不久,阎训庭果然如约而至。
“伤怎么样?”声音清淡如水,不含任何感情。
殇予漠的回答同样平静的出奇:“多谢阎叔叔关心,大概是死不了了。”
阎训庭身后的男人似乎十分不满殇予漠的态度,刚要开口却被阎训庭摆摆手阻止。
“既然死不了,那是不是就该承担一点你该承担的责任了?”
“怎么?”殇予漠满是讽刺的勾唇一笑:“阎叔叔难不成是想把殇氏企业还给我?”
摇晃着红酒杯的手一顿,赞赏的点头:“不愧是我的侄子,的确聪明。”
殇予漠的目光里略带惊讶:“哦?”
一口干了杯中的红酒,随手将酒杯放在茶几上,一份合约就递到了殇予漠面前:“不过不是还,而是聘请!”
合约内容很简单,可以说毫无下限,给足了殇予漠权利和自由。但只有一点,那不是殇氏,而是……阎氏!
在A市谁不知道阎训庭在商界手段狠辣,当年一举吞并殇氏成就了今日的阎氏商业帝国。
多少人在他背后戳脊梁骨,说他最好的兄弟还尸骨未寒,他就开始吞并人家的财产。
可阎训庭却对他们置若罔闻,说是正义之言,但谁又不清楚,那不过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表面上没有任何涟漪,心里却早已是波涛汹涌。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自己家的东西冠上了他人的姓名,真正的主人却沦为奴仆要来的羞辱?
握着合约的手指暗中收力,恨不得把它捏碎成粉,风一吹烟消云散,就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花祭夜突然伸手打翻了殇予漠手里的合约,愤恨的一拳就朝着对面的人挥了过去。
只是连人家的汗毛都没碰到。
一股劲风擦着他的脸颊划过,殇予漠立马起身拦住了他,看见花祭夜脸上的伤痕时微微邹眉。
“阎叔叔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朋友,只怕传出去大家会说您以大欺小、倚老卖老吧?”
“殇少!请注意您的言辞!”阎训庭身后的眼镜男终于忍不住出声,却不想话音刚落右脸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我跟我侄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
“对不起,老板!”眼镜男捂着脸颊后退了一步,低着脑袋不敢再出声。
阎训庭不再理他的时候,眼镜男又抬起了脑袋,只是再看向殇予漠时,那股敌意愈发明显。
最终殇予漠还是签了那份相当于卖权割地的合约,花祭夜虽然不平却选择尊重老大的选择。
毕竟能回到殇氏一直是他的愿望。
也许是因为他乖乖签了协议,殇予漠当晚就在殇氏老宅附近的一栋别墅里见到了昏睡的关若沁。
几日不见她的伤已好大半,苍白的脸颊此时也红润了不少,安静的躺在雪白的大床上,朦胧的月色投射在她的脸上带着别样的宁静安详。
美好的画面令他不禁想起了远方的那个小人儿,鱼儿……我在想你,你也在想我吗?
“啊欠!”一直望着窗外发呆的陌樱突然打了个喷嚏。
龙景辰立马关心的凑到她身旁,想要伸手探探她的额头,却被陌樱直接拒绝。
看着那双拦住自己的小手,龙景辰第一次好脾气的没发火,反而是冲她慈爱一笑:“丫头,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没恶意!”
“龙焱的伤怎么样了?”陌樱不想被他善良的一面收复,下意识的开口转移话题,心里却在想那一句民间流言——一想二骂三叨咕!
这是妈妈经常跟她说的一句话。
还记得刚刚步入大学离开花岗渔村的那一年,她经常能接到母亲的电话。
当她问母亲有什么事的时候,母亲就会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诉她,是因为她刚刚打了一个喷嚏,担心陌樱会想她,所以……
听到那句话时,陌樱真的很想哭。
养父母对自己真的很好,那那倒越不过的鸿沟究竟来源于什么呢?
平静的脸颊泛着淡淡的哀伤,龙景辰的情绪似乎也有些受影响,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死不了!”
陌樱点头,死不了意思就是他没事儿了呗。
陌樱不知,在她下了飞机踏上意大利的土地那一刻,另一侧的殇予漠终于和花祭夜也踏上了归途……
还没好好的看这个城市一眼,陌樱就落入了一抹火红的怀抱里,顿时尖叫出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