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旁的灯光一盏盏陆陆续续亮了起来,林耀牵着楚婳有些冰凉的双手,准备送她回家。
“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吧,你不用送了。”楚婳接过林耀手中的书包,“我家离这里很近,坐公交车没几分钟就到了,你不用那么麻烦来送我。”
“不行,晚上你一个女孩子独自走是很危险的,何况这里是大城市,万一遇到小混混怎么办?”林耀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没事,遇见他们我就报出你林耀的大名来。”楚婳朝他做了个鬼脸,“我不怕。”
“嗯……”
“好啦,我先回去了,再见。”楚婳轻轻挣开林耀的手,从书包里掏出一张零钱纸币,伸手拦了一辆公交车,向林耀挥了挥手。
楚婳回到家里的时候,何阿姨正端上一些菜摆在餐桌上。
“婳婳,吃饭吧。”何阿姨低着头忙着炒菜,“快要高考了,你要好好努力,争取考上一所好得的学校。”
“嗯。”楚婳洗了手,坐在椅子上,她以为何阿姨不会管她,没想到她竟然对自己的期望那么大。
“我会努力的。”楚婳淡淡地说,何阿姨笑着点了点头。
时间一天天过去,高考的最后一天下午,楚婳不知道为什么头脑很是眩晕,肚子隐隐地疼痛,身体摇摇晃晃的。她只能趴在课桌上吃力地握着笔,努力让自己看清那些“分身”的字。
这几天她没什么吃饭,也没什么休息。可能是低血糖变得严重的原因,楚婳吃饭都没有什么胃口,老是觉得肚子一片翻山倒海般的胃疼。
按照何阿姨的话来说,这可能是考前太紧张的缘故,导致“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一边是重要的高考,一边则是难忍的痛苦。楚婳自然知道高考的重要性,看着身旁一片安静,楚婳只是咬着牙默默地忍着疼痛,直到广播的一声“考试结束”,她才放下笔,终于还是忍不住地捂着肚子,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发尖流下,浸湿了楚婳的后背。
“楚婳,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细心的时凌把眼镜放进盒子里后,一边帮楚婳整理着桌面,一边很是着急地抚着她的后背,楚婳只是淡淡地对他笑了笑,脸色很是苍白,“我没事。”
“我送你回去。”时凌看着楚婳的脸色十分难看,就知道她痛苦的程度,“反正高考考完了,我先送你回家休息。”
楚婳没有拒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时凌骑自行车载着楚婳回到家里的时候,楚婳已经疼得昏睡过去了,她好看的眉毛微微皱着,时凌焦急地扶着楚婳,不停地敲着门。
“你是?”何阿姨开门的时候,目光一下子就从时凌的身上转移到昏迷的楚婳身上。
“我是楚婳的同学,她好像生病了,很痛苦的样子!”时凌一口气把话说完后,从口袋里抽出几张纸给楚婳擦着冷汗,“快,送她去医院啊……”
“婳婳怎么流血了?”何阿姨扶着楚婳的时候,竟看见她的双腿间流着殷红色的血,浸湿了校裤,一大片紫黑色很是触目惊心,“你帮我背着她,我去拦一辆车。”
……
楚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钻心的疼痛使她把嘴唇咬出了血,全身好像瘫痪一样,不能动弹。
她吃力地起身,病房里一片漆黑,楚婳只听见病房门外有人在交谈。她赶紧开灯,颤抖着身子走了出去。
她看见,何阿姨皱着眉头,她的身前站着一位白大褂医生正在说着什么,许久,医生走了,偌大的走廊里只剩下何阿姨一个人,楚婳还穿着病房里的拖鞋,一阵不好的预感让楚婳的心直发颤,她一拐一拐地走到何阿姨的面前。
“何阿姨,我……怎么会昏倒?”
楚婳的声音轻得可怜,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些害怕。
透过微弱的灯光,楚婳清楚地看见何阿姨的手竟然在打颤。
“啪——”
一阵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医院的宁静,何阿姨的眼眶有些红,她伸出手,指着楚婳,身体分明生气得在颤抖,声音却冷得可怕,也平静得可怕。
“楚婳,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上一秒还亲切地喊着她“婳婳”的何阿姨,下一秒就冷着脸,生疏地喊着她“楚婳”。
楚婳捂着自己红肿的半边脸,上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也许是何阿姨太大的力气和怒气集中起来,因为那一巴掌,楚婳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她低着头,不敢看何阿姨的脸。
如果现在抬起头,那么她看到的,应该是一张对自己失望的脸。
这是何阿姨第一次喊她“楚婳”,第一次打了她巴掌。以前的何阿姨对于她来讲,就像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温柔而关心自己,但现在,她知道,她和何阿姨的感情在那一刹那就破碎了。
这个巴掌,格外地生疼。就像是刀割一样,凝聚了所有的爱,失望和伤心,就这样不由分说地打在楚婳的脸上。
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中。
造成这样支零破碎结果的,不过是自己已经怀孕的残酷事实。
自己怀孕了?
楚婳的意识在这一刻已经崩塌。
世界天旋地转,唯一清楚的,不过是何阿姨愤怒的脸和这个改变不了的消息。
“楚婳,阿姨对你失望了。”何阿姨竟然哭出来了,“你还那么年轻,怎么能这样胡乱啊?要是你妈妈知道了会有多伤心!……”
“对不起……”
何阿姨,对不起……
楚婳什么话也没有解释,唯一说的不过是这句“对不起”了。
“婳婳,阿姨不管这是谁的,你都要去打掉……知道吗?这样,你才能去好好读大学,才不会被别人议论……”何阿姨握着楚婳的手,转身对医生说,“准备手术吧。”
“不要。”
不要,她不想失去这个生命!
楚婳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解释了,她慢慢站起身来,不顾一切地冲出医院……
林耀,我怀了你的孩子……
林耀……你在哪里?
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楚婳知道,她不想再会何阿姨的家了,她知道,何阿姨已经不想再见到她,何阿姨已经对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