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坐到副驾座上，一路无语。直到车停在他家楼下，才瞄了一眼身边的人：“陈思欣，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好吧！看在你送皮夹的份上，我主动示好！
“说什么？”
“说什么？别忘了你是怎样对恩人的！你欠我一声谢谢，还有一声道歉！”
“钱我都付了，可那个是你想要的，而不是我想要的，还好意思提这事呢！该道歉的应该是你吧！”
“我觉得你这人……不是一般的挑剔……唉，明明看见你闭着眼睛挺享受的，还说不是你想要的！要我怎么做才满意？”
一提到那天的事，陈思欣莫名的火就上来了：“是你自己享受吧！从开始到结束两张嘴都贴在一起！恶心死了！”
“去看电影的情侣都是那样的！别告诉我，你跟崔颢荣一起的时候没做过！”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陈思欣胸脯一起一伏的，眼睛有点湿润：臭小子！为什么老提以前的事！是故意想气我吗？“对，没错！我以前跟他没去看过电影、没接过吻，怎样？我对人对事挑剔、要求高，到现在还没人爱、没人痛、没人吻是我活该，对吗？”
李铭惊讶地看着她：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为什么回我那么多！
“学校长得很丑的女生都有男朋友了，我好不容易有人追求了，你却老跑来破坏我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曾经跑去跟崔颢荣说你是我的男朋友的事！你是存心嫉妒我比你恋爱早是不是？”
“……”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是！我承认，那天他吻我，我是很享受！我长么那么大，没接过吻很可笑，是吗？我渴望男人吻我又怎样？我要唐凯迪教我接吻，有错吗？”
“你要他教你接吻？”李铭听着有点懵了。
“对！我找他教我接吻！我不找他找谁？难道找你吗？找你，你会教我吗？而且，我还找他假扮我男朋友，故意劳役你，怎么样？”
李铭更惊讶了，看着她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激动地说：“陈思欣，你……你刚才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说什么没听清楚吗？说就说，有什么不敢的！是我找唐凯迪假扮男朋友故意劳役你的，怎么样？”
“不是这句！上一句。”
“我承认，那天他吻我，我是很享受！我长么那么大没接过吻很可笑是吗？我渴望男人吻我又怎样？”
“不是这句！下一句。”
“我找他教我接吻，我不找他找谁呢，难道找你！找你你会教我吗？啊……唔……”
李铭突然觉得浑身热血倒流，脑袋一片空白，情不自禁地伸手托住她的脸，用自己的嘴唇封住她的嘴。闭上眼睛，用不着看她那让人揪心的表情，耳朵也终于清静了，用不着听她说那些让人心烦的事……
胸口被人用力推开，接着一声清脆的声音，顿感脸上火辣辣的。陈思欣抿着嘴唇惊愕地看着他，委屈的表情让她微微喘气。
李铭捂着被掌红的脸，咽了一下口水，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是，是，你说……让我教你……接吻的！”看着她眼睛里有水珠溢出，顿时慌乱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别，别……这样，我，我错了，全是我错了，行不！那个，你，你……我，我…我内急了，我要回家上厕所，路上小心！”说完快速下车，一口气跑上六楼，开了家门，跑到房间窗边往下看。车子仍然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刚才是不是疯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他懊恼地挠着头。
“在看什么？”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把他吓一跳。
“妈，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是你自己没注意听吧！下面有什么，这么害怕！难道你借财务公司的钱，被人追上门了？”
“不是！”李铭慌忙拦住她往窗边走，“你儿子再无能也不会做那种事！这么晚怎么不睡？”
“你也知道晚了，回来的时候也不轻点声！”梁小静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最近老是加班，哪里有这种公司的？儿子，不如换工作吧！我不想把你累坏！妈有退休金够花，而且身体健康完全不用担我……”
“妈，您今天怎么了？您以前不是老唠叨我不争气，挣钱不多，没能力买房子吗？今天怎么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您前几天不是去医院检查的吗？报告给我看一下！”他十分紧张，这绝对不像平时的老妈。
梁小静说她无事，他不相信，非要看过报告才放心。“我都说了没什么大问题！难道妈妈心痛儿子也有问题？还是你希望我有病？”
“当然不是！怎么这样想！”
“都晚，洗完澡，早点休息！跟你说的事，你考虑一下！”
“哦！”老妈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转性子了？不会有什么瞒着我吧？她说她的退休金够花，不用担心她！难道她找到第二春了？就算那人有钱，他是他，我是我，我得靠自己挣钱买房子、结婚、生子！再说，现在市道不好，我能去哪儿？这一点老妈绝对了解！那她为什么突然间要我换工作？难道她刚才看到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把他吓得出一身冷汗……
梁小静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现在该怎么办？思前想后，觉儿子得离开现在的公司，搬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但是，突然要他辞职，肯定追问原因的，得想个好的理由应对才行……
下午四点左右，一处并不繁华的街道转弯角，一位中年妇女走进了一家老式茶餐厅里。这里跟以前差不多，期间小装修过两次。这个钟点客人不多，零星坐着几桌。她往里面看了一眼，约她来这的女人坐在一角，她高雅的衣着打扮与这餐厅的层次反差很大。按时间推断，那女人应该接近七十了，但看上去最多六十。
见她进来，那女人礼貌地起身，请她坐下后自己才重新坐下。“对不起！冒昧地打扰你！”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上次在医院遇见，听说你儿子在我儿子公司里工作！所以……想知道也不难！”高雅女人叹叹气，“这个世界还真小……”
中年妇女不自然地笑笑：“那您找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别误会！我只想知道她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了？”
“她很好！”
“我能不能见见她！”
“对不起！不可以！”
“我只想远远地看一眼！”见中年妇女摇头，马上改口，“那可以看一下相片吗？看看她长什么样子，行吗？求求你了，我想在我有生之年看一眼！我已经七十一了，要经常跑医院，年老多病，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说着说着，眼睛泛红，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都是当年造的孽，我害了儿子和女儿。我做的坏事却要他们承受后果。媳妇和孙女都没了，女儿也疯疯癫癫的，以后我两脚一伸……剩下我儿子孤苦伶仃的……”见中年妇女仍然无动于衷，拉开櫈子起身，“老身跪下求你了！让我死之前见见她！”说着便要下跪状。
中年妇女吓得连忙起身扶她，一脸为难道：“老太太，您这不是为难道我吗？”
“我真的没别的目的，只想见见她！你们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都会配合你们！”
中年妇女的态度缓和了下来，没刚才那么坚持：“这事，我拿不了主意，我得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可你一定要答应我们，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行！我会的！”
中年妇女走到外面打电话，回来的时候神情凝重：“对不起，我哥说了，不行！当年大家都说好的！您现在这是单方面不讲信用，万一您以后又出尔反尔呢！而且这事只有我跟我哥知道，我们不希望有什么闪失！对不起！告辞！”说完，她起身离开。出门后，她急急忙忙上了出租车，要司机绕了好多圈，拐进小巷，看到后面没车跟来，下车后再走了一小段，然后进了一家老人中心。里面是教老年人跳舞的训练场，一个男人向她招招手，两人走到中心里的小亭子里坐下。
男人压低声音问：“你确定那女人没跟来？”
“没有！我非常小心谨慎！但我担心她不甘心，迟早会找到我家去，到时候……唉，那天我真不该去医院！为什么偏偏上她呢！”
“这事不能怪你！就别自责了！”
“哥，我看……我们就给她看很久以前拍的照片，问题应该不大，就当圆她一个心愿，她说她时间不长了。如果她不遵守承诺，我们就说她出国留学了，然后留在国外工作不回来！省得她老往下查，到时候……以后，我们也不去你家，有什么事都约在外面说，尽量不跟她一起！你说这样行不！”
男人思量了很久，最后同意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搬家换工作，到一个没那么容易找到的地方。
第二天，李铭推说身体不舒服，没去上班。
昨晚脑袋乱糟糟的，将近到6点才入睡。这晚，他翻看了空间里以前写的日记。看完全部日记，他明白了一些事情，临睡前终于作了一个决定，就算老妈不同意也要这么做，只有那样，事情才不会恶化下去。
当他跟梁小静说他要跟赵小梅结婚时，出乎他意料，她没有生气地跳起来，或者激动地流泪，而是面无表情地问他，那个女孩是不是真的适合他，他是否你真的爱她。要他先不要急着结婚，再想清楚，别将来后悔，到时候两个人都不幸福！
“儿子要结婚了，有哪个妈妈不高兴的！我知道，您不喜欢农村女孩做儿媳妇，但农村的女孩做家务利索，吃东西不挑剔，没有城市女孩那些坏毛病！重要的是身体健康，将来您想抱孙子……您要相信你儿子的眼光！”他一边坏笑，一边拍着胸脯很有自信地说。
“臭小子，你扪心自问，你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你明明……”突然意识到再说下去可能会失言了，
“明明什么？”
“明明……想惹我生气！算了，我也不管了那么多，自己决定的事自己负责！以后别在我面前哭！”
“老妈，您今天好奇怪啊！您见我什么时候哭过？”
梁小静瞪了瞪眼。
“您不说话就代表同意了！我呢，跟小梅回一趟她老家拜见她父母，他们同意了，就计划明年春天结婚，怎么样？”
梁小静沉默了一下，走进房间，不一会儿，拿着几个本子出来，甩在他面前：“这都是我的老本，还有你平时给我的，都帮你存起来，拿去买婚房。”
李铭惊讶地拿起来：“老妈，怎么存了这么多啊！”
“事先声明，这可是借的，要还的！”梁小静语气生硬，“不过，我有个条件，市区的空气太差了，听说城市规划十年后市中心准备向东区移，正好，我想到郊区买房子，而且房价比市区便宜一半有多，我们这点钱够点啥，首期还不知道够不够，加上装修、买家具、结婚用的，想想就害怕。你看，买那边现在的房价才5千多。”
“可那里是乡镇，我们上班不方便啊！”
“什么不方便，你没看新闻啊，因为房价差异大，有些人还跨省购房呢！他们用省下来的一百几十万，买辆车上班，有的还拼车上班，那不就解决问题了！按现在的房价，这些钱，够买房子和一辆车了，装修费向姐借点，然后把这里粉刷一下租出去，应该也可以租个一千多，够你上班每月的油费了，或者你在那附近再找份工作，那就不用跑得那么辛苦了！再说，婚宴也不会花很多钱的！到时候我们有份子钱收！”
李铭惊讶地看着梁小静，这个是自己的亲妈吗？怎么说得头头是道！他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妈……这么抠门的馊主意……真是您想出来的？”
梁小静生气地一瞪眼：“什么馊主意！这是现实！那边还有一个更省钱的地方。”
“是什么？”
“我们可以在那有些还没开发的地上种菜，你那个未来媳妇不是农村来的吗？这些活难不到她！”
“妈……”
“怎么，这么快就心痛她了？你怎么就不心痛你妈我……拉扯你这么大不容易！”
李铭慌忙安慰她，不答应就要见眼泪了：“我换衣服，现在陪您去看房，行不？”
梁小静笑了：“这还差不多！”看着他进房关上门那一刻，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儿子，妈妈对不住你了！希望这个决定对大家都好！一切都会归于平静的！
陈思欣拖着疲倦的面容回到公司，经过业务部的时候，赵小梅跟她说李铭不舒服，要她帮他向她请假。她皱皱眉头，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把包包往桌上一扔，头埋进臂环里伏在桌上。昨晚，她脑袋缺氧，呆在那里很好久好久，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记得是怎样回到家的，整个心、整个脑袋像是被人抽空一样，想不到也记不住事情。
“陈总……”助理小董敲门，她立即坐端正，“陈总，刚才唐总给您几次电话没听，所以打到纪总那！他想邀请我们参加他们下周在香港举办的招商会暨度假村宣传活动！”
“这么快就做宣传？这不是间接在逼我们交图给他们！好了，我知道了！纪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小董看了一眼她，心痛地问，“陈总，您的脸色好苍白啊，是不是不舒服？”
陈思欣嘴角微微拉宽：“没什么，可以昨晚没睡好！唐工去哪了？”
“他去了制作二组了，因为李工突然请了三天的假，所以他回那边办公，方便与组员沟通。”小董想了想，忍不住好奇，问，“陈总，业务部的赵小梅明天开始休年假，她跟李工是不是在谈恋爱啊？”问完觉得不妥后悔不该问，因为发现陈思欣的脸由苍白变成黑色了。“对不起！陈总！没其它的事，我回去工作了！”她恨不得马上飞出办公室。
“以后别那么八卦！”等小董出去，陈思欣按下通话键对着内线那边接电话的人劈头盖脑就训：“你不知道现在赶项目的吗？你批假的时候能不能先问一下工作情况！”
电话那边小心翼翼地说：“陈总，李工的假是梁总监和艾丽姐按公司流程批的！他有医生证明……”
他病了？昨晚不是好好的？“既然这样，叫人事专员买点东西去探望一下！”挂掉电话，想了想，用手机拨通一个号：“姨妈，您在家吗？”
电话那边说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晚点再回她，过了一会儿，一张输液的相片发到她手机。他真的生病了！这样也好，也许过几天见面没那么尴尬！
梁小静把电话放回手包，李铭马上抱住她：“老妈，真是太谢谢您了！”
她哭笑不得地白了白一眼：“为了你，我要对小欣说谎，你还说我不痛你！”
“嘻嘻嘻……原来有朋友当医生这么好啊！”
“以后得听妈话！”
“我不是一直都听嘛！”
“趁这几天，到别处找找有没有适合的工作！”
李铭笑笑，没有说话，梁小静的话再一次提醒了他，也许她真的看到了，只是没说出来而已。他真的要考虑换工作了，不然，以后怎么面对！
三天过后，陈思欣经过制作组时，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现在工作进展时，一个组员走过向她打了招呼，进去又折回来：“陈总，我想有些事情向您反映，我知道这样做属于越级，但李工不在，唐工有些情况又不太熟悉，所以……”
她记得他是李铭的得力助手刘扬，她皱皱眉头：“李工他还没回来？”
“没有呢！听说身体还没恢复！”
“什么事，你说吧！”
刘扬清清噪子说：“那个，唐工要求我们把工序所需的材料品牌标注上去，我个人认为，这样做不但增加我们工作量，而且公司也可能存在风险。”他见她似乎在认真听自己说话，咽了一下口水，“标注材料这个当然没问题，属于行业规范，但要我们标上材料品牌和数量……这点我们从来没做过，时间这么短我们也做不到。万一标上去的数量和牌子出了问题，甲方肯定将责任推到我们公司……”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事后，她把唐凯迪叫到办公室，两人关上门在里面商议了很久没达成一致意见，最后只能到纪宁锋那里决定。他明白唐凯迪这样做的用意，于是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组员在图纸下方制定一个表，材料名称由制作组填上去，材料数量由唐凯迪后期计算好再填上，用什么牌子，由甲方选择，毕竟LVB公司目前只是负责设计。至于能不能拿到这个项目的工程下来，还是未知数。
她要小董将这项工作的内容传达到制作组，再叫人帮她买几罐营养品，提着往梁小静家里走。不管那晚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员工生病直接影响到公司项目进度，无论怎样都应该有所表示一下，况且，打梁小静手机居然是空号，这让她十分担心！又不敢直接打李铭手机，怕通了不知说什么！按了很久门铃没人应，这个钟点应该在家才对啊！
“不用敲了，你姨妈母子俩到外地去了！这几天我帮她看房子！”对面房的老太刚好回来。
“外地？阿姨，您知道他们去哪了？”
“小铭快要结婚了，当然去未来亲家那提亲了！你……还不知道？”
“嗯？哦……我一时忘记了！谢谢阿姨！”
为什么突然要结婚？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说谎称病？
她精神恍惚地下了楼，把东西仍到副驾座上，呆呆地坐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来得这么突然，就像那天晚上那个吻一样突然，打破了一切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