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你的失忆有些严重,真的不需要看医生吗?”我的英文家庭老师沈昭一脸英俊的……额,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他是怕我的脑袋自从那一摔之后留下后遗症,但所谓的“浴室跌倒事件”本就是我瞎编用来掩盖穿越事实的,自然不愿去医院。而且自从上次用小刀削苹果割破了手沈昭带我去过医院,我就对那满眼是白色的地方心存恐惧,味道也太可怕了些……话说我使剑使起来得心应手,为什么小几个型号就无法掌控了呢?
“无……没有关系的沈老师,我很好。”脑子一抽,我差点又冒出一句无妨来。这国家的话好生别扭,这一年来我都快闪着了舌头。
“但你连怎么用燃气灶都忘记了。”他摸摸我的脑袋,好像是在确认上边儿有没有一个洞之类的,好发现我的生活常识是不是从那里漏出去了。
我感觉到脑袋上的重量与热度,顿时觉得有点儿晕,只好跟他撒了个小慌:“我没忘记怎么用燃气灶,只是怕火罢了。”有意去看方阿姨她们用过好几次,就那么一扭就行了,很简单,但随后蓝幽幽的火苗猛然冒出来才吓人,我总觉得它会突然窜到我头发或身上,再引起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爆炸。
“都一样啊。方阿姨今天来不了,咱们中午不是得饿肚子了?”沈昭无奈地冲我耸耸肩。
我也很不好意思。
其实就算我不怕火也不会弄吃的,前十几年的记忆中不是锦衣玉食被人伺候着就是与阿青一起讨饭,从没有自己动过手。但他不是一向无所不能的么?竟然也不会做饭?我得厚着脸皮问一问:“老师亲自做不行么?”
“我只会做牛排……”他起身过去将冰箱打开专注地看了看,回头冲我一笑:“是骗你的。安安快过来,老师虽然能做饭,之前也要先教会安安不怕火,免得我不在安安一个人就被饿死了。” 那一扬眉一抬下巴的姿势真是好看。我听话地跑过去帮他拿了鸡蛋和青菜出来。
先洗米。
我看他在水里划过的修长手指再看看自己的,心里有点痒。“想试试么?”沈昭将那滤盆递过来。我小心地探了两根指头进去,怪凉的。
“不是这样……”他抓住我的手整个浸下去:“不要揉搓,它们是有生命有感情的小东西,只用心感受米粒在手指之间穿过呵护,这样做出来的饭才会香。”
我有些脸红自己的笨拙,学着他的动作:“可以了么?”
“嗯。将水滤掉,米要放进这里。” 他松开我:“再倒进水盖上盖子,最后按下这个按钮就可以了,是不是很简单?” 这一年来我多少有些了解他,沈老师的性格就像他高高的尖鼻子一样正直,世上所有的事到了他这里都毫不慌乱,做什么都充满情调。我怔怔看着电饭煲,头一次对里面将会出来的东西有了期待。
“这样盯着饭也不会马上熟的。”沈昭有些好笑:“来,老师教你怎么打火。”
我看着那灶台上的两个黑色旋钮不愿挪步子。
“老师很饿。安安快些。”他伸出手认真的看着我。说实话我全身上下所有的理智都告诉我要远离这危险的地域,但我没办法拒绝沈昭的请求,只好任由他将我拉过去。
“手。”
“嗯?”我还是难以直面眼下的局面。
“手放上去。”沈昭站在我身后,用他的右手拿起我的右手放在旋钮上扣住慢慢加力:“直接旋转向左。” 我惊恐地直盯着食指的三寸开外,火……火……
“嗤”的一声,火一下就窜起来。
“哎呀!”我缩回手拼命往后扑……是火,右相府的大火,映照出娘绝望的脸,仆人们的鲜血与嚎哭,美人们瑟瑟发抖缩成一团……这才是我怕火的真正原因,我一直想要忘却但总是闪现的梦魇,是这火红跃动的魔鬼吞噬了爹的野心与我的憧憬,它们此刻离我这么近!
“嘘……”沈昭接住了我:“没事。没事的。安安你看。”他掰着我的肩膀想让我转身,但我用尽全部力气去推他的胸膛:“不!”
“不用怕。真的,你看。”他的手在我背上轻轻拍,我本就受到惊吓的心砰砰跳得更快了,觉得有点走神儿,慢慢也敢顺着他的力道回头了。“这只是很小的火苗,它没办法伤害你。”
我去看那台子上的蓝色小东西,确实似乎挺弱小挺温和的。仔细听,也没有什么噼啪的声音,不像那时候家里的雕梁画栋在大火里的竭力呻吟。
“老师还能这样。”沈昭突然伸手从那团蓝色里一晃而过,吓了我一大跳,连忙抓过他的手指翻来覆去的看,还是白皙秀致,没有丝毫损伤,连丝儿热气儿也无。“安安也可以试试。”
“我?”我摇摇头,这跨度太大了。什么都难不倒他沈老师,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也能跟他一样,跟他学了一年了都还没出师呢。
“别怕。”他执起我的手扣进我的指缝里,看着我的眼睛问我:“准备好了么?”准备……什么?我什么也不想准备,我就想这样看着他。
“放松。不要用力,相信我。”随着这话有温热的气息打在我的侧脸,我恍恍惚惚地心里有些疑问,沈老师的左手呢?似乎……在我腰上?眼里看着沈昭紧紧扣住我的手,慢慢伸向那一团火。我不住地想往后缩,会燃过来的……会烫的……心里这样想着,小臂却没有一点儿力气。
“小心!”他身子一晃,似乎是脚下没有站稳。我回头去看他,却不防手里被动地一挥又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舔了一下,再回头时沈昭已经带着我的手放下:“怎么样?是不是没什么感觉?一点也不可怕,对不对?”
我目瞪口呆。敢情刚才他是故意要吸引开我的注意力。怯怯地又伸出手去,果然没有危险……火苗虽然在跃动却丝毫没有攻击性,它毫不在意我的靠近,只是在那方寸之地静静的燃烧。不过并不是没什么感觉,我还是觉得很烫,在心脏里。
“小心些。靠的太近也会被灼伤的。”沈昭拉回来我的手:“现在安安可以跟老师一起做饭了?”我点点头,又感觉他方才放在我腰上的手才灼伤了我,便就势又扣住了他。
“怎么?还怕?”他也没挣开。我们时常这样拉手,也许这世界男子与女子拉手是很寻常的事,也许是他把我当孩子一样,从来没有避讳过。
“沈老师……我……”我心里也揣了一团火,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熄灭。
“恩?”沈昭侧过身来,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就像方才那火苗飞快扫过的触感,引起我一阵热切的渴望,不用再想,我将他的手扣到自己腰后,踮起脚尖儿在他脸颊啄了一下。
“安安?”沈昭似乎很诧异,好像还有点惊喜的意思。
我不敢看他,肚子里搜索了半天只憋出来了一句:“谢谢。”一时又懊悔自己是不是轻浮了点儿,沈老师是美国来的,应该不会认为这道谢的方式太过暧昧吧?
半晌他都没声儿。我觉得好尴尬,被他握住的手似乎也有些疼,正想抽出来他却开口了:“向人道谢的时候应该直视对方,这样才有诚意。”
……对哦,沈昭是这样教过我。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一直是个好学生,此刻也不能让老师斥责我学艺不精,只好鼓起勇气抬起头……那一刹那时间似乎静止下来,我的眼睛被他冻住了。我从来不知道他会有这样直指人心的眼神,似乎要把我的心思看穿一般。
“安安要谢我什么?”沈昭朝我俯下身来。我只觉得口中发干,脸上发烫。他的脸越来越近了,这是我看了一年的脸,为什么这时候会让我耳热心跳?
我从没在谁面前如此没有底气过,一时就有些惊慌:“谢……谢谢老师教我英文。”
“我不光教了你英文。”沈昭两手扳过我的肩膀不许我躲闪:“还有国文、数学、历史,也教了你怎样去超市,怎样开车,还有……洗米。安安都要这样谢过我?”
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他的目光竟越来越炙热了。是啊,要是把他教给我的全部算起来,就算亲遍他全身也是不够的……啊,天哪!我在想什么呢?“我……老师……”心里惴惴的,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算了……”沈昭却突然轻叹了一声放开了我:“安安你还小……”
他的这句叹息里似乎包含了很多我不明白的东西在里面。
好像是他在等着什么,而我却教他失望了。其实我不小了,这身体都已经十八岁,要是在齐国,孩子都有两个了。咬了咬唇,我攀上沈昭的脖颈印上了他的。那薄唇冰凉,但此刻属于我,我的确很想感谢他教过我的所有,但却并不是此时我亲他的理由。
我只是想亲他。
沈昭似乎没有料到我突然之间会有这样的举动,往后退了一步,但后边儿就是灶台。我倾身压过去,反正都已经做了,不如……沈老师真好,他清润的味道让我迷醉。
“安安。”沈昭含糊地唤了我一声,天旋地转,我俩的位置已经被他对调。他将我禁锢在他的胸膛与台子之间,右手紧紧扣住我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身前是火热,身后是冷硬,我忍不住颤抖起来。
……
“滴滴。滴滴。”
沈昭突然松开了我,他的手还捧着我的脸,但明显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似乎还有些狼狈。我惊奇地看着他气喘嘘嘘。
“我不该这样……安安你还太小,按着你母亲的意思起码再两年……”他在说什么呢?刚才又是什么声音?我不明所以地看看他,又看看周围,电饭煲上的小灯正一闪一闪。
沈昭顺着我的目光,好像发现了什么重要的大事一般:“米饭好了。我们先……”他放开手去翻动那筐子鸡蛋,不小心却捏碎了一个,又忙不迭去清洗。
我看着他的大失方寸,心里逐渐从莫名其妙变成略微清晰。
真正的谢安安的母亲派他过来,名义上说是我的英文教师却让他与我一起住在这楼里,事无巨细地照顾我。我原先以为这世界所有的老师都是这样的,后来从方阿姨她们的眼里才发现了些许的端倪,再与刚才他的话映证,莫非……我可是晋朝文的女儿,哪有多少阴谋能瞒得住我?
“阿昭。”我试探着叫了一声,沈昭的脊背果然一下就僵直了。他没有答应,也没有回头看我。若是平时我敢这样放肆他一定会调侃我不尊师重道的,恩,必定有鬼。
我走过去靠着他的后背:“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是我的老师,还是谁?去年来的时候母亲跟你说什么了?”
“我……我自然是你的老师,安安不是一直知道的么?”沈昭的话中间很不自然地顿了一下。他想转过身来,却被我环住了腰。
我咬牙切齿地威胁:“沈昭你要想好了再回答。真是老师,那就永远只能是老师。”这样对他直呼其名可是头一遭,但此时我什么都不怕。
沈昭有一分钟的沉默。
好,你够狠。我放了手气哼哼地想上楼去再不理他。
安安别……”沈昭猛地转身拉住我,洒了我一袖子的水:“好好,我告诉你。其实……其实我是你继父的秘书,也是你的未婚夫。”
“什么?!”我彻底震惊了。本以为他是母亲派来的间谍监视我是否听话的,却原来我与他都有了婚约了?这个母亲我见都没见过,更别说继父了,还有这个从天而降的未婚夫?好吧,有婚约很正常,有未婚夫也很正常,但这人在我身边一年怎么一点儿口风都不露,还让我每天追着他叫他老师?他心里有没有暗笑过?
我瞪他。
沈昭老师连忙又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最开始我也并不情愿,直到那一天我隔着玻璃门看见你。还有这个。”他从脖子上解下一个东西,正是我曾经见过的接吻鱼吊坠。
“我们沈家有祖训,只传长男,而且遇见了叫安安的女子一定要以这吊坠赠送。偏偏就那么巧,你名叫谢安安,第一眼看见它又说眼熟,所以我才更觉奇特,难道这真是上天注定?”
我结过吊坠仔细看,普通的琉璃材质,倒是两只小鱼的眼睛流光溢彩仿佛有生命一般。真是怪事……莫非是我在齐国时的缘分?回忆一遍,也并没有啊。
“那方才你躲什么?若是不喜欢我,直接告诉我告诉母亲就行了呗。”一想到沈昭竟然是我的未婚夫,我不禁有些脸红,脑子里闪过往日穿着暴丑的小熊睡衣在他面前晃的画面。
沈昭一向淡定的脸上泛起一丝局促:“你母亲希望你二十岁之后我们再完婚……”
“Oh my god!”我扶额,他今年二十五,再两年他都二十七了。我这个妈妈对自家女儿可真不错,先预定个帅哥放着,拖的也是人家的花样年华。也怪不得他只字不提。
眨巴眨巴眼睛,我又问他:“你当真要娶我?”他刚才的回答避重就轻,最开始不情愿,那现在呢?
“当然。”沈昭神情严肃地看看我:“还有‘Oh my god’不是用在这里的,安安是不是不愿意?”哈!他哪里知道我这个“Oh my god”针对的不是“完婚”,而是“我二十岁之后”……真是,这时间还想着我的课业,当老师当上瘾了吧。
我点点头:“恩,不愿意。”
沈昭的脸一下就青了。他瞠目结舌地瞧着我:“那你……你刚才还……”
还怎样?还亲他?美国人不都是亲来亲去打招呼的么?他怎么比我这个古代人还死板?叹了口气,我叫他:“沈老师……” 沈昭的脸又白了。“你过来我告诉你。”我示意他靠近些。
他板着一张脸不愿意看我,我从未见过他生气,原来是这样子的,毫无杀伤力可言。
“我们去美国吧。”我很诚恳地看着他:“我的英文也学得差不多了,而且这么多年也没见母亲,去了正好还可以商量一下我们的婚事。”
沈昭本来面无表情听我说这一堆,直到最后几个字才反应过来,面上掩不住的惊异:“安安你……”
我尽量云淡风轻一些:“恩,两年时间太长了,我不愿意。”
沈昭看着我,眸子里渐渐盛满笑意:“原来你捉弄我……你竟敢捉弄老师。”
他作势要捏我的脸,但视线一扫过我的唇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止住了动作只是咬牙。我从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暖人心扉的男子,跟我爹晋朝文比起来真是白云之于污泥。看着他一丝不苟的白衬衫,想到他方才的狂野,我忽然就有些荡漾起来。
“沈老师,十八岁算成年了吧?”
“当然。”沈昭点点头:“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那……如果一位十八岁的少女想亲吻她的未婚夫,你怎么看?”
沈昭愣了。
“虽然这未婚夫也是她的老师,应该问题不大吧……”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探身过来。唇齿纠缠间我听见了他温柔的呢喃:
“好的安安。我们马上就去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