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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刘小灵与方路

回到自己房间,贾七一不想再开电脑了,电脑风扇嗡嗡做响的声音让人厌烦,而且电视里说这两天有个非常厉害的病毒要发作,据说那病毒能把所有文件都变成拉凳的头像。实际上贾七一对网络的兴趣不大,上网的意义仅仅限于收发邮件和看看新闻,至于网络游戏基本上就没参与过。

贾七一百无聊赖地在屋里转了几圈儿,然后躺在沙发上抽了半根烟,没有味道。贾七一打开窗户,想透透气,没想到一眼竟看见一条小狗正牵着个老太太在花坛里转悠呢。那是一条没长成型的“小博美”,猫的身躯,狗的爪子,猴的嘴脸,活脱脱一个小怪物。看见那条狗,贾七一竟想起了修车的洋二,世界就是不公平,狗长成了怪胎身价倍增,人要是长成洋二那模样,基本上就完了。

老太太对狗和孩子是同样纵容的,博美在花坛里上蹿下跳,老太太也跟着跳。接着小狗一口气在七个树坑里连撒了七泡尿,老太太背对着小狗,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

贾七一艰难地看了看自己的裤裆,对那条小博美不得不产生了由衷的敬意!此时老太太把狗带出了花坛,贾七一的视线中出现了空白,只得又在屋里转了几圈儿,哎!不上班的日子真没劲。

前几个月他和贾六六聊天时说,非常羡慕哥哥的职业,坐在家里就能挣钱,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日子。贾六六首先研究了一会儿弟弟的表情,最终断定贾七一不是挖苦自己,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在家挣钱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

贾七一很不满,哼哼着道:“哥,就算您是作家吧,眼睛也不能长到脑瓜顶上吧?我的确是凡人,生的不伟大,死了也不见得光荣,可比起您来也不至于差得那么远吧?”

“我不是说你素质低,你在家坐得住吗?在家挣钱的人都得耐得住寂寞,三天不出门,你屁股上不得冒火呀?”贾六六道。

贾七一琢磨了一会儿,发现哥哥的话离真理不远了。不要说把自己关在家里几个月,就是几天自己也受不了。就拿现在来说吧,老板觉得贾七一太辛苦,决定让他单独在家歇息两天,可今天是头一天,自己就没事可干了,真是烦透啦!小时候,有人说他背后有个痦子,是天生受累的命,看来的确如此!

贾七一打开电视,连拨了好几个频道都是广告,最后贾七一下了狠心,想看看这广告到底演到什么时候。于是固定下一个频道,抱着膀子等。

这时电视里出现了张柏芝,她正在为一个减肥品牌的产品做广告,据说那玩意儿有瘦腰隆胸的功能。只见张柏芝单手叉腰,酥胸猛挺,然后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道:为什么不用手扶着?贾七一气得哼了一声,心说,我倒想用手扶着呢,扶的着吗?当然也能扶着,不过那是海燕的,而不是你张柏芝的,但扶着海燕的胸还不如摸自己的呢。

接着贾七一又叹了口气,哎,每次脑子出现这种淫秽的念头,他都会叹气,不过是想想而已。

好象有种说法,叫做七年之痒,大意是说夫妻二人经过了七年婚姻,大多会相互厌烦,裂痕基本上都是这一时期出现的。痒痒就是这种结果,必须得挠,挠舒服了,皆大欢喜,一旦挠破了,搞不好就得出点血!

贾七一认为,所谓“七年之痒”是农业社会的产物,那时候人们生活的节奏缓慢,去趟广州得用好几年,现在一天就能打个来回,所以很多事都需要重新定义。七年之痒?现在两年不痒痒就不错了!

贾七一和海燕结婚才一年多就开始痒痒了,至少贾七一自己痒痒得厉害,他一直搞不懂海燕的心思,也没有和她一起探讨这个问题的愿望。其实这也怪不得贾七一,海燕的话特少,一天中很少能超过十句。

当然,泱泱多少是有些事例的,就拿做爱这件事来说吧。刚结婚那年,二人干这事多少还有些激情,隔三差五的贾七一就会弄两张毛片,学习学习。但这一年来,二人做爱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其质量也大不如前。

有几次,海燕一边和他干那事,一边观赏电视里的时装表演,还不时地询问贾七一的意见,其结果衣服照旧穿在模特身上,而做爱肯定是草草收场。

后来贾七一也学乖了,反正是公务员吗,将就着干。一旦有客户和朋友打来电话,贾七一干脆就在海燕身上接听,有几笔生意居然就是干那事的时候谈成的。贾七一夸奖海燕是自己的福地,海燕也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是啊,一年多,贾七一心头总萦绕着那句话:寡妇嫁光棍,将就凑合事。

当然,贾七一不是傻子,他怀疑过海燕对自己的忠诚度,为次还跟踪过老婆几回。但海燕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基本上没有其他活动。看来,海燕是性冷淡,而自己也强不到哪儿去,凑合着过吧。

两个小时后,贾七一到修车铺把自行车取了回来。

临走时洋二还热情地招呼道:“兄弟,我修过的车呀,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有毛病再回来啊。”

贾七一搭讪道:“我能不放心吗?您以前是修汽车的,还摆弄不了一辆自行车啊?”

洋二干笑两声,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要说洋二也的确不是只凡鸟,他在这一带曾经很出名,是市场上的一霸。由于欺行霸市被一群菜商合伙打断了腿,这是意外不仅断送洋二的卖菜生涯,而且消磨了他的意志。此后在美国妹夫的资助下,开了一家汽车修理铺,可洋二自己没手艺,干活的都是农村来的伙计,洋二认为:人应该长挣钱享福的能耐,干活,那是下等人的事,自己是美国人的大舅子,怎么能丢美国人的脸呢?

久而久之,洋二除了拆卸车轮之外就搞不懂汽车上的其他零件了。后来东街拆迁,汽车修理铺被拆了,伙计索性借这个机会跳了槽,由于技术不错,为人老实,小伙子堂堂正正地进了正规修理厂。

洋二的汽车修理铺在另一条假上苦称了一年,但再也找不到技术娴熟、人品可靠的伙计了。据说的确有个技术不错的伙计,但人家把客户送来的汽车开到青海去给卖了,客户将洋二送上了法庭。而此时拉登把洋二的妹夫吓成了神经病,他获取外资的途径没了。

自此洋二再也玩儿不转汽车了,他是残疾人,办事处不得不帮他,可洋二自己不争气,好车都能让他修坏喽。好在洋二是个大丈夫,能曲能伸,修不了汽车咱就修自行车吧。至于修摩托的事,那是想都没敢想的。是啊,带发动机全是费脑筋的活儿,洋二可费不了那个劲。

按下洋二的事不说,再说贾七一。

当天晚上他把自行车的钥匙交给海燕了,号称自行车是个修汽车的师傅修理的,绝对没问题。海燕正好要去超市买饮料,拿起钥匙就跑了。

大约十分钟后,贾七一在三楼的房间里,就听见楼下传来山崩地裂的一声呐喊,紧接着就是女人惨到极处的号啕,简直是绝望的哀鸣。

贾七一听出那是海燕的声音,一串跟头地冲到楼下,几乎是从楼上滚下来的,他认为海燕肯定碰上抢劫的了。

来到楼下,只见海燕缩头乌龟似的趴在地上,四五个饮料瓶子要么摔得粉碎要么滚进了草丛,地上是一大滩洒出来的甜水。

贾七一赶紧心疼不已地把老婆搀起来,结果老婆一抬脸,他就乐了。

原来海燕的半边脸上全是深浅不一黑泥,另一边脸的耳朵上却挂着块儿白菜梆子,神情狼狈而茫然。

海燕屈辱地瞪着他,随后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噔噔噔”地上楼了。

奇怪呀,海燕离楼口还有十几远米呢,怎么会趴在半路上呢?贾七一四下张望几眼才发现,自行车在离楼道口不远的地方躺着呢,几乎是倒立的,样子十分的怪异。贾七一怎么看都觉得自行车的模样太奇怪,却瞧不出怪在哪里。他迷惑地走过去,弯腰把车扶起来,这回明白了,自行车只剩了后轱辘,前轱辘大大方方地躺在远处的草坪里,睡着呢。

“嘿!”贾七一只觉得灵魂顺着脊梁沟往上爬,眼看就要出壳了。

他一手提起已经残疾的自行车,另一手拎着闹分裂的车轱辘,怒气冲冲地跑向修车铺。

老远就看见了,洋二那小子正在上门板,看样子是要关门了。

贾七一万般恼怒地把车轮扔了过去,洋二正好伏着身子,半趴在地上准备锁门呢,车轮的橡胶轮胎不偏不倚地砸到背上,弹起半尺高又砸了回去。洋二腿不行,手上功夫还可以,回身一把就把车轮抓住了,随即哈哈笑起来:“天上掉车轱辘啦,我要发财啦!”

“发财?我今天叫你发面!”贾七一扔掉残破的自行车,一把揪住洋二的脖领子,把他生生提了起来。然后鼻子对鼻子,嘴对嘴的喊道:“您看看,您看看,我就补个车胎。您倒好,把车轱辘都给修掉了。就您这样的还修车呢,我今儿修理修理你吧。”说着,贾七一怒不可扼地想揍他。

洋二闪身躲过一拳,然后伸直脖子,眼珠子向上一翻,唾沫火山爆发似的喷了贾七一一脸,同时声嘶力竭地喊道:“打人啦,打死人啦,打残疾人啦!快拨110啊,快呀……”

贾七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臭无赖还想报警呢。先揍了你再说,等警察来了,再讲理也不晚。

他抡着拳头一下下地打了过去,洋二挺有招儿,钟摆似的地飞快地左右摇晃着身子,嘴里不住地叫唤。

贾七一连打了几拳都放了空炮,此时洋二身体摆动的幅度更大,简直有点疯狂的意思了。如此一来贾七一找不准下手的方位了,高举着拳头却打不下去,一时中颇有些无可奈何。

此时贾七一身后传来了笑声:“哈哈,打呀,使劲打,把这小子打成自行车,人见人骑,满地滚。”

贾七一和洋二同时向身后看去,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的家伙叉着腰,一脸怂恿地站在不远处。

贾七一和洋二异口同声地叫道:“方路,怎么是你小子?”

而后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贾七一稍微松了松手。

洋二是个猴精,贾七一的手指稍一松动,他便泥鳅般地钻了出去,一直跑到方路身后才停下。

贾七一还没来得及瞪眼,洋二就气势汹汹地扯着嗓子喊道:“打呀,有本事你打呀,今儿你不打死我,你都是孙子。”

贾七一浑身冒汗,气得骨头缝里都疼,这不是叫板吗?他捏着拳头冲了过去。洋二得意洋洋站在方路身后,没想到方路突然笑着闪开了。贾七一偌大的身躯整个撞上了上去,要知道贾七一有一百八十多斤,体重应该是洋二的两倍,这一撞的威力非同小可。洋二像只破风筝一样,平地飞出去五、六米远,径直摔进了花坛,当时就没动静了。

贾七一还要冲过去继续扑打,方路一把揪住他:“真打呀,万一捅出娄子来怎么办?给他偿命可不值。”

贾七一朝地上的洋二狠狠啐了一口:“这个臭流氓!舔着脸的还修车呢,你看看我这辆车,本事就是车胎扎了,让他修了修就变成这样了。骑出去没几步就把我老婆玩了个大马趴,都摔成大花脸了。”

“谁让你在他这修的?嘿嘿……”方路笑着看了看草丛里四仰八叉地洋二。“就这位可不是凡人,以前还敢修汽车呢。后来他让自己的伙计踹了,瞧他这点儿出息。”

贾七一狠狠地道:“谁在他那儿修车可就惨了,奔驰能修成夏利。”

“那就不错啦,没把奔驰修车狗骑兔子(农用三轮)就对得起你。”说着方路慢悠悠地走到洋二近前,蹲在他身边道:“二爷,你能不能把这辆车再拾掇拾掇啊?让人家骑着一个轱辘上街,那不成马戏团的啦?”

洋二跟没听见似的,躺在那儿不动。

“这小子是不是要耍死狗啊?”贾七一表面上愤怒,心里却有点打鼓了,万一把这小子撞坏了,那就是大百天碰上扫帚星了,太倒霉了。

方路冲他眨了眨眼,担忧地说:“坏了,弄不好真让你撞成植物人了。快去,快去拿把锥子来,扎他两下,看他还有没有反应。”

“锥子太小了,还是拿钳子吧,用钳子夹他的手指头,如果没反应就是植物人。”贾七一认真地说。

“也行,去拿吧,修车铺里就有。”方路道。

贾七一在地上狠狠跺了两下脚,洋二好象被蜜蜂蛰了似的,“噌”地蹿了起来。他悲愤地揪住方路:“方路,你小子太不是东西了,你们家开小卖部的时候,我没少帮忙吧?你太损了你。”

“嘿嘿。”方路哈笑几声:“谁让你躺那儿不起来的?老老实实地把人家的车修好喽,大伙都是朋友,没事。”

“我也没说不给他修啊,我说过‘有事再来’,咱把丑话已经说在前头啦。可这小子胡搅蛮缠,上来就要打我。”洋二气愤地瞪着贾七一。

“你不欠打啊?你知道把我老婆摔成什么样了吗?我现在还想打你呢。”贾七一作势又要冲过去。

洋二惊恐地叫了一声,方路伸出双手把二人分开,微笑着说:“拉倒,拉倒拉倒,瞧我的面子行不行?”说着他点着洋二的脑门,数落道:“你,赶紧把人家的车修好喽,把人家媳妇摔了终归是不对,现在赶紧赔不是。”接着他又转向贾七一:“咱俩好几年没见了,今儿就看我的面子,把他当个屁,放了吧。刚才撞那下,够受的了。”

“那是,我腿都瘸了。”洋二叫道。

“少废话,你的腿也不是人家撞瘸的。七一啊,改日,我请你和弟妹吃饭,咱们叙叙旧。”说完方路拽了洋二一把。

洋二赶紧装模做样地鞠了个小躬,嘴里道:“我真不是成心的,没准轱辘早就活动了,咱们都没注意到。”

贾七一使劲揉了揉脑门:“照您的意思,这车是我们自己弄坏的?”

“也不能那么说。”洋二干笑两声,振振有辞地说:“反正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有责任,你们也有责任,至少你当时没说什么。出了事啊,原因是双方面的,一分为二吗,是吧?”

贾七一的眉毛、眼睛、鼻子都离开了原先的位置,手又抬起来了。

方路一把按住洋二道:“二爷,您修不修吧?”

“修,修!都是朋友嘛!”洋二赶紧点头。

方路够意思,他怕贾七一在场,洋二再扔出诨话来。当下把洋二和自行车一起扔进修车铺,拉着贾七一去喝酒了。

方路似乎比贾七一大两岁,他们早年曾在涂料公司做过一年同事。

那时贾七一是刚毕业的矛头小伙子,在公司里就象个穿开裆裤的孩子,谁见谁欺负,方路的确提携过他。后来方路跳槽到别的公司当上了副总经理,自此二人就再没见过面。

贾七一倒是听到不少关于方路的传闻,据说他在工程招标中向湖南某高干的儿子行贿,揽下了一笔很大的生意。后来高干出事被抓,把方路也牵连进去了。再之后,就不知道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二人在一家小酒馆落座后,方路问贾七一:“你家也住在附近?我怎么记得你们家在天桥一带?”

“搬迁,我们家在天桥的房子给拆了,这才搬到这儿来,前后得有七八年了。”贾七一道。

方路点点头:“怪不得呢!我是94年跳槽的,过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贾七一清楚地记得方路跳槽的事,据说另一个公司的老总是个女的,看上了方路的能力,当然这个能力是双方面的,听说人家女老板是工作、生活两不误的人。于是女老板千方百计地把方路挖走了,而且给了个副总的高位。之后一年,贾七一脱离了涂料行业,到了现在这家公司寻求发展,所以方路到底是如何二进宫的,自己就不清楚了。

贾七一干笑两声:“真快呀,咱们有快十年没见了吧?”

方路仰头想了想:“咱们好象是94年分开的,真是快十年啦。估计一条狗都活不到十年,咱们这叫恍如隔世啊。”

贾七一的身子一下子趴在桌子上,乐得不行了。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解释“恍如隔世”的,原来竟是狗的一世!

“你笑什么?老祖宗没说这是人的一世还是狗的一世啊?”方路道。

“不说了,不说这事了。”贾七一乐得双手乱摇,好一会儿才道:“我听说后来你在另一家涂料公司当副总了?”

方路研究了一会儿贾七一的面孔,然后无所谓地说:“当了三个月副总我就进去了,法院差点儿判了我。好在我有个当律师的朋友,最后弄了个监外执行,算是拣了个便宜。”

贾七一放心了,方路没拿自己当外人,索性把话挑明了:“我知道那事,你是行贿的,对吧?”

“嘿嘿!”方路竟狞笑了一声。“我行贿丢人吗?不丢人!受贿的才丢人呢,咱这是属于被逼无奈,谁愿意把钱送给别人啊?我告诉你,别瞧我是行贿的,可哥们狠透贪官了,天上打雷先劈他们。我还告诉你,电视里一说要枪毙贪官,我这心就说不出来的痛快!该杀!打一枪都不够,要是让我去行刑,我怎么着也得打他五六枪,我让他们受点儿罪!有收钱的本事,怎么没长嘴严的本事啊?让人家逮着了吧。”方路说得唾沫星子横飞,脸都红了。

“可我听说那家公司的老总是个女的……”贾七一不想再提行贿的事,由于现在自己也身在商场,这种事大多难免,听起来多少有点胆寒。

“女的怎么了?”方路有些不满了。“女人她也是商人,关键时刻即使她就是给你生过六个崽子该把你卖出去也一样卖出去。”

“那你后来呢?”方路说起话来不带喘气的,贾七一怕他一口气上不来,把自己噎死,赶紧转换话题。

方路果然大喘了几口气:“我后来,我后来干嘛啦?”

贾七一刚好喝下一口酒,结果从鼻子眼里喷出来了,方路应该去说相声。“你后来干嘛了,问我呀?”

方路使劲敲了敲脑门:“对了,我出来后就找不到工作了,谁也不敢要我了。后来我跟我妈开了两年小卖部,那个洋二就是我开小卖部的时候认识的。再后来小卖部拆了,我又干了两年广告。”

“你还干广告了呢?”贾七一不得不用手指按住嘴唇,后面的一句话才没说出来,他本来要说:你会干吗?但仔细一想,方路干广告有什么奇怪的?贾六六一个下岗职工还当了作家了呢。

方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兄弟,咱别小看人,我这脑子里全是创意,以前在小公司里是没发挥出来,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啦。你信不信,前年我策划了一个国家级汽车赛事,一百多辆车,好几百口子人被哥哥我从北京弄到新疆去了,中央台的体育新闻是天天报道,随行的有三十多个记者……”

贾七一想起来了,他的确听说过这事,但传闻与方路说的不太一样,于是赶紧打断他:“我是听说过这事,可我听说你们的车队跑到阿富汗去了,还碰上塔利班了呢。”

方路一把按住他的嘴:“别说塔利班,你再说塔利班,我跟你急。”

贾七一不名所以地望着他。

方路的眼珠上下左右的乱转,脖子却原地不动。好一会儿,他觉得周围没人注意他们俩,才压低声调道:“是有一辆车被恐怖分子弄到阿富汗去了,还差点儿死了人呢,别提多悬了!”

“不对呀。”贾七一依然觉得方路的话不靠谱。“我听说是立功啦。两个偷运生化武器原料的恐怖分子都没跑了,安全局还给车手发了奖状和奖金呢。”

“你——你怎么知道的?”方路异常惊恐地望着他。

“我认识周建国,那小子是我同学。”

“周胖子呀!”方路无奈地拍了拍桌子:“这小子的嘴怎么就没把门的,这种事能往外瞎说吗?”

“这么说周胖子是满天刷糨糊,糊云(胡说)呢?”贾七一疑惑问。

方路叹息道:“他倒是没胡说,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不过跟我们车队没关系。我们到喀什就回来了,就周胖子那一辆车给弄到阿富汗去了。”

“那人家不是瞎说啊。”

“说吧,到处去嚷嚷吧,等这事让拉登知道,周胖子还活得了吗?”说着说着,方路竟真有些担心了,眼睛不住地往外看。

“对!”贾七一大点其头。“对,这事还是别说了,那你这两年干什么呢?”(周胖子和方路去新疆的故事见《危险旅程》)

方路又叹了口气:“唉!搞大型活动太难了,有些事是你根本预见不到的。你想啊,谁能想到车队里混进走私生化武器原料的亡命徒啊,幸亏是把人给抓住了,要不,我们不就成恐怖分子的帮凶啦。当然,他们肯定是冲美国人去的,可美国人好歹也是人吧,咱总不能看着人家罐头似的闷死在大楼里吧?唉!弄个大型活动实在太难了,咱们玩儿不起。从新疆回来我就改行了,干旅游了。”

“你不会是当了人贩子吧?”贾七一笑道。他觉得方路这种骗子当蛇头是最恰当的,保证是借旅游的名义贩卖人口。

“不是那种旅游,哥们开发的是旅游产业,绝对挣钱!”方路神秘地向上方看了一眼,似乎大把大把的钞票正往下飞呢。

贾七一摇摇头:“现在搞旅游竞争太激烈,不好干。”

方路得意地笑起来:“谁让你去当导游了,那是小瘪三干的事,知道我怎么干的吗?告诉你也没事,反正现在大家都学会了。我跟你说啊,我们在十几个佛门净土里同时包了块营业场地,也就一百来平米,十几个地方的租金加一块也就十来万块钱,稍微布置布置,弄出点文化起来,然后就能开张啦。当然,庙啊是香火越盛地方地方越好,必须得保证一定的人流量。”

“卖什么?”贾七一问。

“你怎么就知道卖东西啊?咱不卖东西,咱卖思想,我这脑子里全是思想。”方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算命?”贾七一更不明白了。

“那还得把我弄成瞎子,成本太高了。”方路无奈地挥了挥手,似乎在说:你小子脑子太笨。然后再次压低声调:“我们在每一个庙里都编上一个故事,要么是某个活佛在这个地方坐过禅,要么是佛牙是从这里挖出来的,要么在这儿出土过唐僧从印度背回来的经文,反正都是福地,都得有点儿讲究。然后我们在场地里挖个小坑儿,添上水,愣说是万年不冬泉,谁要是能把硬币扔进去,谁就大吉大利,一窝生八个大儿子。我们几个管事的不出面,白天顾几个讲解员,晚上就开着车到坑里去摸钱,硬币太多了,得用汽车运,一年就挣了好几百万。我操,那钱来的太容易了,简直就是白拣!当然,水坑一定得有专人看管,晚上最好有狼狗,要不连和尚都偷。”

贾七一惊得瞳孔都散了,他也在不少旅游景点见过类似的地方,难道都是方路开的?“人家能信你们的瞎话?”

“那群傻瓜什么不信呀?我说唐僧的儿子埋这儿,他们都信。再说了,我们不说那是胡编的,谁知道那是假的,时间一长就全成真的啦!我告诉你,那帮孙子,一块钱面值的钢蹦儿,一把一把地往里扔,有人一天就能扔几百进去,谁不想图个吉利啊。”方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怎么样,这就是哥哥的主意,一年就翻过身来了,比干什么买卖都挣钱。”

“现在还干着呢?”

“现在是不行了,庙里的和尚都会了,人家把地方都收回去了。我现在玩儿电视剧呢,专搞发行。”

贾七一拧着脖子也想不明白,电视剧发行是个什么行业。

此时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出现在酒馆门口,贾七一眼睛一亮,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女人。

他飞快地动员起所有脑细胞,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她,但的确眼熟得很,应该认识很久了。贾七一呆呆地看着她进来,呆呆地看着她把一缕头发甩到脑后,呆呆地看着她手电筒似的目光照过来,一下子将自己照出了原形,呆呆的,贾七一的血压瞬间升到了210……

女子在门口稍做停留,便径直朝他们的桌子走来,方路也看见她了。他起身微笑,女人竟大大方方地坐在方路身边。

方路介绍道:“这位是贾七一,哥们儿!这位是在下的内人,刘小灵!”

贾七一恍惚地点了点头,他依然在琢磨这女人的面孔,那是一股极其遥远的回忆,遥远得超乎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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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君子之交淡如水”“生有涯,知无涯”……这些道家典故不仅体现了中华语言的魅力,也蕴含着丰富的哲理。本书从道家著作中精选了100个典故,说明其出处和释义,并以通俗易懂的语言讲述相关的历史故事,尽展道家思想的精华,指明其所具有的启示意义,传递无穷智慧。
  • 仙途归:妖孽师傅腹黑徒

    仙途归:妖孽师傅腹黑徒

    号外号外!最近毓流上仙恩宠了一只白狐!于是,不论凡界还是仙界,都刮起狐狸宠物潮。号外号外!毓流上仙准备收徒啦,那徒弟就是那只白狐!于是那些期望可以被他收为徒弟的人们对白狐羡慕嫉妒死。号外号外!近期毓流上仙带着徒弟在醉仙酒楼出现过,据说搂着徒弟,师徒举止亲密!于是,大地妈妈很如意的收获了一地的少女心。据说,他是天下第一美人,对,不是美男,而是美人!没有人比他更好看了,女人也没他漂亮;据说他是世界上仅剩的上仙,法力天下第一;据说……她,是最倒霉的穿越者,没有之一!
  • 夜阑孤山寂

    夜阑孤山寂

    “我当然是你的好朋友啊!”叶阑珊,你知不知道对叶禾说的这句朋友代价有多大。“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依然是她的笑脸一张”叶阑珊,遇见顾莫尘后,你可会一直那么开心的笑下去?“对不起,我们的距离很远。”叶阑珊,只有他在世界遗弃你时,默默陪你。。。。。。。叶阑珊,你现在可还想唤回那遥远的记忆?
  • 线操纵模型飞机

    线操纵模型飞机

    线操纵模型飞机是人类历史上种可以直接控制的模型飞机。线操纵模型飞机项目也是我国早开展的航空模型可操纵项目,同时也是我国在世界航空模型锦标赛中夺得金牌和奖牌多的项目,在国际级线操纵特技模型飞机(F2B)项目上更是历史性地创造了个人和团体世界冠军“双五连冠”的佳绩。本书从国际级线操纵特技模型飞机开始,由浅入深地介绍了线操纵模型飞机的各个项目和当前我国的技术状态,尤其是图文并茂地介绍了国手制作国际级线操纵特技模型飞机的过程,使读者能够参照进行制作。本书各章内容相对独立,方便读者根据兴趣有选择地阅读。
  • 离魂镜

    离魂镜

    一面诡异的镜子引出无数匪夷所思的事件,谁得到这面镜子就可以实现梦想,但是梦想之后,又有什么在觊觎他们的灵魂呢?这到底是一面灵镜,还是一面魔镜?是善?是恶?一对双生姐妹花爱上了同一个男人,为了得到这个男人,妹妹不惜与魔鬼做交易,最终命运得轮回终究回落到她得身上,她改如何摆脱呢?千年的爱恨情愁,毁天灭地只为寻回真爱?对与错,又该如何去分辨?为挽救世人而重生的灵魂是否能改变人们的命运呢?这面诡异的镜子后面又隐藏着什么故事呢?
  • 一代妖宠:溺宠天下

    一代妖宠:溺宠天下

    某奴才焦急跑来:国师大人,小狐狸咬了侧妃娘娘的手,我们怎么办?某国师一脸淡定:长牙期,好好保护小狐狸的牙某奴才继续焦急跑来:国师大人,小狐狸偷偷跑去厨房偷吃了不少饭菜。国师微微一笑:看来它饿了,以后多准备些它喜欢吃的。某奴才依旧焦急跑来:国师大人,小狐狸不见了国师大人怒,务必给本大人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