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珑惊呆了。看着君垣植昏倒在衣紫夜怀中,她似乎看到心里的一座山瞬间倾塌。在她心中,君垣植是多么厉害的啊,身边又跟着皇叔的十五影卫,有谁能真的伤害到他?可是此刻,他确实中了毒针,昏迷不醒。
一个玄衣男子急忙走过去,把君垣植扶着坐起,对衣紫夜说:“有劳姑娘扶着公子。”
衣紫夜听话地把君垣植扶稳坐起,那人绕到他身后,用内力把他体内的银针逼了出来,又握住他的脉门,眼中布满愤怒与自责。
“怎样?”衣紫夜小声问。
“那老头阴狠毒辣,不仅在银针上喂了毒,还在公子体内中了蛊。这毒虽然厉害,但我们有解药,只是这蛊……我们无从着手。”
“怎么会,泫易先生,你不是善医术吗,这点小蛊啊什么的,你应该能轻易应付的啊!”凌月珑拉着泫易的衣角焦急地说道。
“郡主,这不是普通的蛊,他们是南召星罗族人。”
“那星罗族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连先生你都没办法吗?”凌月珑仍是满脸期望地看着泫易。
“星罗族人善蛊毒,据说中了星罗族人下的蛊后,除了施蛊之人,无人能解。可是,南召星罗族不是在两百多年前便被灭族了吗?”衣紫夜轻轻问道。
“是几乎被灭族,当年怀朔王虽然只手遮天,手段阴狠毒辣,但难免能力有限,星罗族的小王子及其侍卫被人救了出来,但他们从此隐姓埋名,所以世人不知道而已。”
凌月珑点点头,两百多年前,大溯王朝还未覆灭,只是那是的大溯王朝朝纲紊乱,大臣各怀鬼心,争权夺势,导致诸侯并起,天下大乱。大溯丞相谷焕之把持朝政,只手遮天,后来更自封怀朔王。为了增进自己的力量,打败四起的诸侯,谷焕之想要把台溶郡的星罗族收归自己麾下,只是星罗族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谷焕之,于是一气之下,谷焕之下令把整个星罗族屠杀殆尽,星罗族从此再不存在。
泫易看着仍在打斗中的老者,对余下四人道:“合力围攻那人,势必把他生擒下来替公子解蛊毒!”
四人受命加入战斗,老人很快便处于下风,败下阵来。泫易看了看君垣植,道:“先送公子回穆府休息!”
云天游就站在衣紫夜身旁,听闻泫易的话,便把君垣植扶起来,另外一个玄衣人见状忙过来帮忙,两人搀扶着君垣植往外走去。众人跟在身后离开,穆怀新此刻心情已平复不少,静静地跟在高锦瑜身后。衣紫夜坐在地上,看着被泫易逼出来的银针,发憷,直到商卿卿把她扶起来。
泫易在庙外立了会,下令:“把这些贼人给我清除干净了!”他话语刚毕,便有一群人把那些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的伊云人屠杀殆尽。崆原却只是笑着看着他们的动作,眼底偶地闪过丝丝阴狠。
“剩下的便交给商公子处理吧,想来商公子必不会让紫夜失望!”衣紫夜走前看了看庙中纠缠的人影,冷冷说道。不管崆原的目的何在,只要他还想着要接近自己,接近君垣植,他就必然会竭诚帮助他们!
崆原无奈地看着衣紫夜离去的背影,做了个手势,立时便有十来个人出现,他对庙中那些玄衣人说道:“你们随木公子先行离开吧,这里交给在下!”
那些玄衣人互看一眼,转瞬消失。
待庙外所有穆府侍卫离开,崆原看向其中一灰衣老者:“蔚老二,还记得在下吗?”
蔚老二闻言,仔细打量了崆原一番,半响惊道:“你……你是他的徒弟!”
“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蔚老二,昔日师父的那笔账,今日是该好好算算了!”崆原冷冷的声音在破庙中回响。
苳芜院君垣植的房间里,衣紫夜,商卿卿还有云天游坐在桌边,凌月珑坐在床边担心地看着昏迷着的君垣植。
衣紫夜拿着茶杯,凝视着窗边的富贵竹,仔细凝听着隔壁泫易等人的对话。
“你下的是何蛊?”
“哼!”
“我猜,是石脂蛊,如若无解,公子定在十日之内全身疥瘙腐烂之死,可是?”
“……”
“老先生你要明白,公子的蛊解不了没关系,大不了我们都给他陪葬就是。”
“笑话!”
“老先生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方才伤的是谁,我家公子正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华徵王爷!”
“……”
“现在知道怕了?你放心,如果你把公子的蛊解了,我保证不会上报皇上。”
“少拿这个威胁老子,老子受那黄口小儿这么多年的气,早想讨回一口恶气!”老者显然受了刺激,情绪忽地涌上来,一阵狂吼,“那黄口小儿明明答应事成之后替我家主人解毒,把我族圣物归还我主,结果如何?他不仅不解毒,反而另种新毒在我主身上,还把赤饫占为己用!背信弃义,无耻之尤!如今我死了又怎样,至少还有一个王爷和我陪葬!”
“嗯,是不错,至少还有你那没用的主人与你陪葬!”泫易的声音说不出来的冷。
“你!”
“还有,你们视如珍宝的圣物在圣上眼中简直一文不值,若不是你家主人背信弃义在先,圣上又怎么会另种毒药在你家主人身上?又怎能怪圣上失信于你们?”
“你倒是说说看我主如何背信弃义了?”老者冷哼一声。
“……”泫易沉默。
“……如今我主性命在你们手上,是非黑白自然是你们说了算!”
“少废话,到底解不解?”
“……”隔壁一片沉默。衣紫夜放下茶杯,轻轻一笑,难怪泫易会知道他们是星罗族人,原来他们早已被天梭皇上君祈皓所收服。
当泫易出现在房间时,衣紫夜放下心来,至少那代表老者答应了救君垣植。
老者看了看屋里的衣紫夜三人,对泫易道:“解这蛊毒费时耗神,你留下来便可,其他闲杂人等都出去吧!”
凌月珑一看他便来气,哪里受得了他的指使,骂道:“闲杂人等?气死你姑奶奶我了!你要是不把他的蛊解了,看姑奶奶我不把你碎尸万段!”说完摔门而去。
云天游急追而出,衣紫夜看了眼君垣植,对泫易微微弯身行礼:“有劳泫易先生!”也出了房门。
衣紫夜与商卿卿走了一会,见凌月珑与云天游并立湖边,低声说着什么。看着月色笼罩着的两人,衣紫夜浅笑,绕道而行。她无意偷听,却还是飘进了她的耳朵:
“月珑,你别哭,你别哭!”
“你这野人,我哪里哭了,是虫飞进我眼睛了!”
“……你不要哭,你哭,我难过。”
“说了我没哭!”
“……垣植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
“我当然知道!”
……
“卿卿,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园中再逛逛。”
商卿卿担忧地看着衣紫夜一动不动。
“你今日受了惊,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还不困。”衣紫夜轻轻推了推商卿卿,于是商卿卿不再坚持,用手比划道:“你自己小心些!”
月华如水,衣紫夜穿过花园,来到亭中。看着手中的玉笛,想起今天下午他的反常,衣紫夜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什么。诚然,所有的情绪都是来之有因的,那么他眼底深深的悲哀与无奈,真的只是因为父母与大哥的早逝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坚持退婚,是否也和这个有关?
衣紫夜摇摇头,想这个做什么呢,自己不是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吗?回到明雍,她和他,从此便是天涯陌路人。她摊开手掌,手心月光清浅,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衣紫夜拿起玉箫,轻柔地吹着,箫声清脆明丽,婉转动人。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人低语:“公子已经无碍,姑娘回去休息吧!”
衣紫夜放下玉箫,转身,一人静静地站在亭外。衣紫夜认得他,在赤霄卫队中声望仅次于泫易的泫予!
她向他行了一礼,正要告辞离去,却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不免停下脚步。“先生可是有话要说?”
泫予沉默片刻,开口道:“在下先为家公子替姑娘道声谢。姑娘为救小姐不顾自身安危,家公子以及众兄弟都大为动容。公子方才已醒,特着在下前来道谢。”
衣紫夜笑了笑:“先生客气了。”
“……家公子醒来后问起小姐,在下遍寻不着小姐踪迹,敢问姑娘可曾见过她?”
“方才在湖边见着了她。”
衣紫夜以为他便就此离去,却不想转头见他仍站在原地,不由得皱了皱眉:“先生可还有事?”
“有些事家公子尚且不知,不知在下当讲不当讲?”
“先生不妨说来听听。”
“姑娘聪慧过人,且同为帝都之人,应该听过小姐名讳。”
“略知一二。”
“便不难猜想,家公子的真正身份?”
衣紫夜看着泫予,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
“姑娘须明白,空穴来风,事必有因。有些事情,不如趁早避开得好。”
衣紫夜想了许久,蓦地想起京中关于华徵王与凌月珑的传言,才明白泫予话中之意。
他这是在向她下逐客令!
一开始便向她道谢表明亲疏关系,再以京中流言暗示自己尽早离开!
一路相随至此,衣紫夜只是想着报了救母之恩,从此便各安天涯,再不相见。却不想被他人误作别有用心!
若作往日被误解,她至多一笑置之,再不解释。但此刻被人误解,再想起两人的媒妁之言,想起从家中仆人口中听来的流言蜚语,想起自己在听到传言后只能装作不在意的委屈,出口的语气难得地带了些许冷意:“竟不知,原来华徵王的护卫管得这样宽!”
泫予似乎被衣紫夜眼中流露的气势震惊住,竟久久不再回话。衣紫夜见他无言以对,自觉自己失言,向他欠身行礼,转身离去。
走出几步,才听到身后的泫予的声音。
“姑娘是误解了在下之言?在下不知姑娘对家公子隐瞒身份是何用意,但姑娘未明说,在下便知姑娘其实也是和家公子一样,心中早做了其他打算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多做纠缠,前后不过一场无缘无份的相逢罢了!”
衣紫夜心中一惊,转身过去。
“放心,家公子不愿探听姑娘身世,所以,尚且不知。”
“你放心好了,明日我就离开!”先前的犹豫徘徊,此刻经泫予点拨,顿时消匿了去。衣紫夜浅浅一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还是尽早离开得好,趁着,她还忍心离去。
泫予看着衣紫夜,忽道:“家公子决计不会娶衣相千斤,郡主,只怕是也不可能,姑娘,你无须失落。”
衣紫夜只道泫予此话仅仅出于安慰她,并未多想。毕竟,她已决定离去,又有什么理由去管他的以后身边站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