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狁军队虽多,却只有二十来万,与当时百万天梭军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真正的原因,是穆一鼎私通敌国,将你母亲逝世的假消息传给你父亲,当时他听后悲恸万分,六神无主,被崆莫潍重创,乃至后来旧病复发,含恨而死。”
“……穆叔怎么会私通敌国?”
“哼!反正不管怎么样,三哥会死,都是他的错!”
“皇叔……”君垣植看着君祈皓眼中的愤怒,他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大概是穆叔得了假情报,悲伤之余将其透露给了父亲,以致铸成大错。只是,这也不能怪穆叔的啊!第一次,他感受到君祈皓这份近乎痴狂的偏执,对仇恨的偏执。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若要杀他,还要等到现在?看在你与他投缘的份上,我也不会动他。”
“皇叔,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他对侄儿甚至比对怀新还好,还几次救侄儿与危难间,只是他出事时,我却什么也没能做……”
“你怪皇叔袖手旁观?”
“侄儿不敢。”君垣植也知道皇叔与父亲兄弟情深,皇叔怪穆叔,他理解。他只是痛恨自己,什么也不能做。
“……我乏了,你出去吧!”君祈皓挥挥手,他不想看到君垣植眼中的伤痛。
“是,皇叔,侄儿告退。”君垣植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君垣植走后许久,君祈皓都盯着君垣植刚刚坐的地方一动不动,连泫予出现都没察觉。
“参见皇上!”泫予恭敬地跪在地上行礼。
君祈皓抬起视线,“起来吧!和我说说,衣相家那的那丫头究竟怎么样?”
“……皇上,恕奴才斗胆,论外貌才情,衣姑娘甚至比当年的平云王妃更甚一筹。”
“哦?”君祈皓眼中一片好奇之色,那会是怎样一个美人?
“只是……”
“只是什么?”
“奴才看着,衣姑娘像极了一个人……”
泫予低声说了一个人名,君祈皓一片震惊之色,许久,他高深莫测地一笑,“这宫中冷清了太久,该需要办一场宫宴热闹一番了!”
君垣植踏进肃毓王府时,管家杨迁便向他行礼道:“王爷,夫人有请。”
君垣植看了眼杨迁,“可知道大嫂找我什么事?”
“好像是关于王爷您的婚事。”
君垣植沉默着向莲婉母子住的箬南园走去。还没走近园子,便听到凌月珑和睿儿的打闹欢笑声从里面传来。
“凌月珑,你快把它给我!”睿儿清亮的童音让再园外尚远的君垣植听得一清二楚。
“君巩睿,我说过,你再这样没大没小地叫我的名字,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凌月珑,麻烦你换句话说行不行,这么多年,总是这么一句,你不觉得腻,我还嫌烦呢!”
“你!”凌月珑气结的声音响起。稍后又传来她的笑声,“好啊,嫌烦是吧,你就自个在角落烦去吧!”
“……好姑姑,睿儿知道错了!”
君垣植一进园子,便看到睿儿挂在凌月珑的身上,满脸谄笑地讨好着凌月珑。
君垣植好笑地看着凌月珑手中的芙蓉桂花糕,似乎珑儿每次都用同样的招数来收服睿儿,奇怪的是还屡试不爽。
睿儿一见君垣植进来,从凌月珑身上下来,跑到君垣植跟前,展开灿烂的笑容:“叔叔,你回来了!睿儿好想你哦!”
君垣植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出去才多久的时间,我看你想的不是我,是城西的蜂蜜烤翅吧!”
说着身子微侧,睿儿便看到了跟在杨迁身后拿着烤翅的婢女,顿时两眼发光,直扑那婢女而去。那婢女吓得急忙弯下腰把烤翅送到他手上。
凌月珑很不高兴地在一旁看着:“喂,你非要拆我的台吗?”
君垣植笑着看了她一眼,不说一句,便往大厅走去。
凌月珑见他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已是生气,又看着在一旁偷笑的睿儿,更加气结,狠狠瞪了眼睿儿:“好好吃你的肉,祝你以后长成个大胖子,讨不到媳妇!”
睿儿吃得正香,一脸无所谓:“我好歹一王爷,怎么着也不会为讨不到媳妇发愁吧!你这泼辣性子,才要担心没人要呢!”
“……君巩睿!”凌月珑铁青着脸,咬牙切齿。
睿儿见状不妙,赶紧端着他的烤翅溜之大吉。
凌月珑仰头长叹,她才出去两个月,怎么这小子越发地无法无天了?口气还和那冰雕如出一辙!
“大嫂!”
莲婉正用牙齿咬断针线,见君垣植进来,忙招手:“这么巧,这身喜服刚好做成。快过来,试试这身新衣。”
君垣植看着莲婉手中大红的衣裳,默默地走过去。
“你出去的这段时间,皇叔曾过来和我说,你从小丧母,我作为你的嫂子,也当算是长辈,让我帮你亲手缝制喜服,为你们讨个吉祥。这么多年,我虽为你嫂子,却是你在照料我们孤儿寡母,我当然乐意为你尽点心,便答应了皇叔。”
“有劳大嫂了!”
莲婉微笑,“想着初初见到你时,还是个小孩,转眼便要成亲了!”
她苍老的口气,仿佛她真是什么历经沧桑上了年纪的老人,君垣植看着她年轻美丽的容颜,想起小时候他跟在大哥身后初见她时的情景。
那年皇爷爷六十大寿,宫中大宴十天十夜,也便是那时,大哥结识了当时宰相莲铮的孙女莲婉。那时大哥八岁,她七岁,他四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笑得也最肆无忌惮,最没心没肺。后来再见,她已是他大嫂。
“大嫂那时也还是个小女娃呢!”
莲婉笑,“我一直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我时说的那句话,他说,哪里来的这么精致的女娃娃!”
君垣植知道自己的话让她想起了大哥,于是沉默不语。
“后来爷爷去世,家道中落,我随着父母在外飘零,吃尽苦头,是他找到的我,不顾皇叔的反对,毅然把我娶进门……”
莲婉同样是个娴静的女子,虽没有衣紫夜的绝世芳华,却也清秀美丽,温婉动人。此刻的笑容更加为她添了一种祥和的安宁。
君垣植接过她手中的衣裳,许久,问:“大嫂,这些年,你后悔吗?”
莲婉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想了想,道:“你大哥走的那会,我确实是整日以泪洗面,肝肠寸断,可是我从不曾后悔过。”
看着君垣植盯着喜服不说话,她笑道:“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你觉得我很苦很同情我,所以不想有人步我后尘。可是你不知道的是,能够嫁给你大哥,对我来说,是件多么幸运的事。就算是那段最黑暗的时光,我也不觉得苦。他是走了,可是他给我留下了回忆,留下了睿儿,他给了我一切,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活得那么凄惨。”
“大嫂……”
“所以你不要自以为是为以然好,就拒绝了与她的婚事,衣相坚持便有他坚持的理由,而以然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她也有选择的权利,不是吗?”
“……”
“为何不给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不是大嫂你,不可能会和你存着一样的想法。”
“你不是她,怎么知道她不会那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