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有十日的路程,因为稍微赶了赶路,硬是缩短了四日。到达南屿那日,看不见天上烈日,但光线十分明朗,也驱走了一些凉风带来的冷意,暖融融的,很是舒适,让人有些困顿。
阔别几年,南屿的变化也真是不小。因为秦淮是南屿人,因而最早开始的商业行为是在这里开始的,如今这里不再是以前那样破落的小城了,而是一个充满生机的繁荣城市,虽然不能与京城相提并论,但从街上的行人看来,这里的生活还是不错的。
那小城的府尹也不知打哪儿听来的消息,竟然早早在城门迎接,让秦淮心情又坏了一些。回到故乡,心情有些复杂,而这样的复杂,其中愉悦的成分是很少的,而沉重的感觉反而是很强烈,因而心里本身就不甚舒坦。自己的行踪暴露,得去应酬这样一位笑容谄媚的小城府尹,心里更是添堵。他不想去追究自己的行踪是如何暴露的,但他也不想去应酬这位府尹大人,舟车劳顿赶了一路,如今的他,只想好好休息。
“不知府尹大人有何要事?”
“只是听闻秦爷归来,故特前来迎接罢了。秦爷虽然离开已久,但为南屿所做的那些可都遗留了下来。再者,秦爷前一阵子领兵出征,立下赫赫战功,对待这样一位贵客,本官又岂能不上心呢?”
秦淮蹙了蹙眉,一副疲倦的模样。
“此番回来,并未大肆张扬,便是想低调行事。如今,府尹大人这样热情相迎,实在令秦某有些困扰。一路赶来,秦某也累了,只想早些回府休息。秦某不会在南屿久留,府尹大人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秦某在此,也只是为了处理一些私事,府尹大人大可安心。若无它事,秦某先告辞了。小左!”
南屿的秦府中,仆役也是不多,甚至比京中更少,京中为了招待那些个贵客,还会找多些人手。但南屿不一样,秦淮离去多时,府中没有主子,多余的仆役都带到京城去或是遣散了,如今,听闻秦淮要回来,只好去招一些短期的工人,以免怠慢了主子。屋子更是里里外外的清洗了一遍,纤尘不,一点不显得荒凉破落。
秦淮的马车在秦府停下,抱着那始终冰冷的躯体,直接往祠堂的方向而去。祠堂不是很大,上面的牌位也只那几个,只是如今祠堂里多了一副棺木,盖着棺盖,却没有下葬过的痕迹,是秦淮修书让府中管事事先准备好的。
府中的管事姗姗来迟,本想立即进去面见主子,但在祠堂外被左叶拦下了。
“有任何要事,等主子从里面出来再说。”
秦淮身边的两个小厮将棺盖打开,秦淮才终于愿意将那冰冷的躯体放下。大手拂过苍白没有表情的脸,还那么年轻,却没有了一丝朝气。他看了许久,像是要将那年轻苍白的面孔深深的印刻在心里一样。最后,他还是下令让两个小厮将棺盖盖上,钉好。尸体会在府中摆放三日,到第四日下葬,本来是要七日的,但秦夫人早已逝去,还是早早下葬,让她安心投胎的好,真算起来,头七早已过了,如今南下一趟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待解决的事情颇多,他是不能在南屿太久的了。而且,看着夫人下葬,心里此刻才真正有了她已死去的感念,心下十分沉重难受。过去一个月,整日将她抱着,即便身躯是冰冷的,但容颜还在,身躯也未被侵蚀,总觉得她只是睡着了,不愿真正相信她已彻底离开了他。如今······还不如早早离去的要好。
秦淮出来之时,看着身着锦缎的管事,神情淡淡。他一向待下人不薄,待那些勤勤恳恳为他做事的人更是十分优渥,管事即使穿着价值不菲的锦缎也没什么好引起注意的。
“明日夫人葬入祖坟的事可安排妥当了?”
“回秦爷的话,收到秦爷的消息之后,老奴便立即着手安排了,不会有什么差错的。”管事低眉敛目,笑容多有谄媚之意,让人看着难免心生不悦。
秦淮挥了挥手,“你们且退下吧,秦某在此再陪夫人这最后一夜。”
“这······”管事有些不豫。因着主子难得回来,这样声名显赫、家财万贯的主子,自然是得小心伺候着,断不能轻忽半分。为此,他特意将主子的寝楼整理得仔仔细细,只为了让这位舟车劳顿的主子能够满意,没想到这主子对素未谋面的夫人倒是情谊深切。“老奴告退。”
秦淮转身又入了祠堂,祠堂里只有牌桌上燃着烛火,那燃着的香带着星星点点并不真切的光亮,四周漆黑一片,看来十分阴森骇人。但秦家的祠堂,从来是只长燃着香火和那两跟白蜡的,没有设置其它可以放置烛火的勾台。
当年要离开南屿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静静地,一个人,在这阴暗的祠堂里跪了一夜。从此,心中的信念从未变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