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中,铛铛声此起彼伏,一行人将随身携带的武器全都拿出来,试着在石壁上敲打、开凿,凡是能用的都用上了,只是,这甬道的内壁坚硬无比,大部分刀剑匕首全都断裂,只余少数用珍稀材料打造而成的兵器能插进“石壁”中。
但这些兵器作为挖洞的工具却不是那么便捷了,必然要消耗长久的时间,甬道的空气稀薄,可能众人还未出去就会窒息而死。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天工坊的两名男子却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铁锤铁锹以及一截约莫三尺左右的铁棍。
“哈哈,曲兄,还是你有办法,武功再高又怎么样,关键时刻还是需要倚仗他人。”闫西久这话透着酸意,是人都能听明白他话语中的讽刺。那被唤作曲兄的人是天工坊的巧匠曲不离,能制出多样的工具、兵器。
在凌夕想象中这种人应该是像梅村的王铁匠那样,有着黝黑的皮肤,健壮的体格,而此人却是完全相反,一身白布衣衬得他皮肤有些苍白,身体虽说不是骨瘦嶙峋,却也没多少肉,一眼看去就如一个柔弱的书生一般,这样的人完全无法想象他拿着锤子在火炉边打铁的场景。
听完闫西久的话他仍是一脸淡漠,没有附和,只是平平谈谈地解释着这些工具的用处,末了还加了一句:“还需要各位英雄以内力来驱动这些工具,单单依靠蛮力可能会耗费很多时间。”
一席话换来一行人的窃笑,闫西久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分明是打他的嘴巴,不过未免继续难堪,很识时务地没有发作,心中却早已将这些人骂了个遍。
“事不宜迟,开始吧!”
十人中,内力稍高的不过凌夕、萧亦寒、项瑾玄与铭卫,辛垣的武功未曾显露过,所以也没有人注意他,凌夕因方才中毒还未缓过神来,离郇在一旁看着,是以项瑾玄、萧亦寒和铭卫主动领了工具。
依照曲迁的分派,由项瑾玄拿着铁棍,划出一个圆槽,项瑾玄本就是点穴高手,指上功夫不必多说,此刻竟能将内力注入铁棍,生生在坚硬的石壁上开出食指深的圆槽。
而此时甬道又开始剧烈震动,定是方才的刺激让这怪物十分难受,三人却是尽量稳住身子,一只手固定自己的身子,另一只手拿着工具,萧亦寒举起铁锤朝着项瑾玄手中的铁棍敲去,铁棍瞬间没下去一半,黑色的液体喷的到处都是,趁项瑾玄拔出铁棍的间隙,萧亦寒又朝着铭卫握着的铁锹敲去,虽没入不深,但因铁锹的覆盖面积大,铲下了一大块。
就这样叮叮哐哐的敲了半个时辰,每次敲击,都引得甬道内剧烈震动,渐渐地,萧亦寒动作变得有些迟缓,速度大不如前,便将铁锤交给铭卫,铭卫累了再换项瑾玄,三人抛下往日恩怨,第一次这样齐心地做一件事。
几人这样轮换了几次,约莫过了两个时辰,终于,随着“哐”的一声,一道亮光射进来,众人皆大喜,终于凿穿了,三人加快速度,很快,一个圆形的洞口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猛然袭来的凉风让洞内的几人皆打了个寒颤,强烈的震动颠得众人只觉得骨头都快要散架,他们知道,这怪物肚子上被凿开这么一个大洞,不死也只能是苟延残喘。
忽然,震动停止,铭卫探出洞外,不觉倒吸一口气,这才惊觉他们原来在一巨蟒腹中,而巨蟒因方才的挣扎似乎已筋疲力尽,此时正垂直吊在悬崖边,只余蛇头苦苦支撑着,身子几乎全部垂于悬崖下。
蛇腹内的其他人正努力调整姿势准备出去,闹出不小的动静,蛇身被牵动地摇晃不止,铭卫慌忙缩回洞内,制止大家过激的动作,并将方才所见告知众人,洞内一片静默。
本以为可以逃出生天的一行人面对再次的危机,心中不免有些疲累和失望,而就在此时,一直未曾说过话的辛垣竟站到了洞口,朝着凌夕一笑,纵身一跃,就这么从半空中掉落下去,凌夕在其跳下的那一刻伸手想要抓住他,却只碰到一片衣角,身子未站稳,急急向后跌去。
萧亦寒就站在她身后,身处双臂,将她接到怀中护住,嘴上却冒出令人寻味的话。
“各位,不知大家可否记得当初归云玉佩所示的诗句,最后一句是‘绝处逢生’,如今我倒是明白了其中含义,反正现在咱们进退两难,不如赌一把。”
说完又去征询怀中之人的意见,见她点头,便抱着她一起冲出了洞口,再次体验了一把从空中急速降落的感觉
“喂,那可是万丈深渊。”闫西久被这两人疯狂的举动震惊。
铭卫与离郇见那两人都跳了下去,毫无犹豫地紧跟其后跃出了洞外。
余下之人震惊之余,也在思考着,究竟是继续等待还是跳下悬崖,半晌,项瑾玄终于开口,“大家自己抉择吧,项某先行一步。”说完也跳了下去。
六人消失于悬崖下的迷雾中,洞内此时便只剩下土遁门和天工坊的四人,曲不离和曲不弃依旧如平常一样安静,什么也没说,便跳了下去,而闫西久却阴险一笑,“师弟,咱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回去吧。”巨蟒忽的恢复神智,拖着伤重的身子从悬崖逃离。
半空中的萧亦寒紧紧抱着凌夕,下落时的冷风刺得人皮肤生疼,不过他却很满意现在的状态,小丫头平时张牙舞爪,对自己一直是讽刺挖苦,甚至有时还嫌弃,此刻却难得地安静,任由他抱着。
怀中柔软身体传来的阵阵温热和一缕淡淡的香味,让他没来由生出一种幸福的感觉,就像是干涸已久的旅人忽然看到绿洲时的兴奋和满足,不自觉地双臂又紧了紧,那些红尘俗事此刻都已离他远去,他的世界只剩他和她,低头一看,小丫头竟然闭着双眼,身子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亦或是像跳下天坑的那一刻正享受着下落的快感。
终于,遮蔽双眼的迷雾散去,层层云雾之下,是一方湖泊,平静的湖面映着蓝天白云,湖泊周围花草相依,树木林立,草的绿,湖的蓝,还有湛蓝天空浮着的白云,构起一方柔软的天地,使人俗气尽消,只想流连于此处的静谧与安宁。
只是这样的美好却被接二连三的扑通声打破,惊得四周的鸟儿四散逃离。
“噗,这是什么地方?咳咳。”凌夕喷出一口水,脑袋现在还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身体虚弱的她只依稀听到什么跳下去之类的话,再接着便是感觉身子一直在下坠,直到口鼻中灌进冰冷的水,这才清醒过来。
其他人也浮出水面,最先下来的辛垣早已把周围大量了个遍。“这...里就是悬...崖下面。”这话是对凌夕说的,一群人中,他也只认得凌夕。
没多久,跳下来的八人都从湖中上来,选了一处较为干燥的地方生了堆火,将衣物烤干。离郇见凌夕好转,再次为她诊了诊脉,又看了看她的脸色,虽还是有些苍白,却不似方才那样了无生气,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在周围看了看。
“你去哪儿?”萧亦寒看着越走越远的离郇。
“带的药都被水浸湿了,我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药草,放心,不会走远。”
萧亦寒点头,坐到凌夕身边,问道:“身体感觉如何?”
“放心吧,死不了的。”此话一出,凌夕只觉得面具下那双眼睛怒瞪着自己,一时竟似做错事般低下了头。
良久,萧亦寒终于移开目光,盯着面前的火光,轻声道:“以后不许便说死这个字。”
“哦,知道了。”
“小夕,有离郇这个神医在你身边,想死也不容易。”铭卫看着凌夕有些低落的情绪,出声安慰道。
“师父说你活不过一年,我的医术虽不及他老人家,但延长一年半载的寿命还是可以的,凭他们二位的本事,这段时间足够找出解药了。”出去找药的离郇手拿几棵药草走了过来,伸手递给凌夕,又望了一眼铭卫和萧亦寒。
凌夕眉头拧了拧,赶忙摆摆手,把头撇到一边,说出口的话也变得结结巴巴,“额,这,这个,你不会,是要我生吃吧?”
“这里没有药壶,没办法熬药,你放心,生吃药效更好。”
萧亦寒和铭卫皆是忍者笑看着这一幕,而凌夕见他二人这样直直地盯着,极不情愿地接过药草,咬了一口,脸色瞬间变青了,忍者想要吐出来的冲动,嚼几口后生生吞了下去。
谁知离郇忽然来一句,“把药汁吞下去就好,药渣可以吐出来的。”本就郁闷的凌夕瞬间石化,隔了一会就要抡起拳头揍他,离郇很识趣地在凌夕反应快来之前就跑得远远的,“离郇,你给我站住。”
因几人在巨蟒腹中消耗了大半日,在崖底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天便黑了,是以决定天亮再继续行动。
而他们却不知道自己明天将要面对的,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还是堕入地狱的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