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帝都,此时的太元殿内已忙碌非常,因为今日是西族国使者入宫面圣的日子,作为专门招待外宾的场所——太元殿的布置显得十分重要,平日洒扫的宫人起了个大早,打水抹地,今日的打扫格外细心些,与他们同样忙碌的是御厨房,他们早被皇帝身边的内侍提醒,务必要做好今日的膳食,决不可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
底下人实在想不明白,西族国不算大国,国力与大云朝又相差甚远,陛下为何如此重视此次宫宴?常言圣意难测,皇帝的心思他们很难猜到,也没那个心思去猜。
午时,西族使者以三皇子为首,随行并着一起来云朝的两位大臣及三名女眷,在宫人的引领下到达了太元殿,大云朝作为东道主,除了皇帝需要露面之外,朝廷一些重要大臣的参与也是必不可少的,当然,作为皇帝的兄长,安阳王不出意料地被皇帝委为陪酒者,而萧亦寒,此刻正化作王爷身边的近侍,与安阳王一同出现在殿内。
此时尚未开宴,安阳王与一众大臣早已候在殿内,迎接使者的到来,一番寒暄过后,皇帝携着皇后在内侍尖细的嗓音下驾临,后面随行的还有几位位分稍高的嫔妃,如此隆重的阵容,皇帝对此次宴会的重视可见一斑。
“云朝皇帝陛下万安。”一名身着蓝色衣衫的男子微躬身,对正襟危坐的云清行了一礼,此人正是西族国的三皇子阳录。阳录此次出使代表的是西族国,是以在他眼中与云朝皇帝处于同等位置,只是敬他是长辈,这才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礼。座椅上的云清却不会这么认为,大云朝国力雄厚,理应受到他国的朝拜,不满的情绪很快闪过,才一瞬已换上了满面的亲和,
“三皇子远道而来,今日略备些酒水为皇子接风,万望皇子不要拘束,尽兴而归。”
接下来便是一番宾主尽欢的场景,无非是你敬我一杯,我回你一杯,酒过三巡,一直稳坐的安阳王朝着阳录的方向看了一眼,阳录不留痕迹地将眼神传达的信息接收,继续饮酒赏舞,待到歌舞结束,阳录握杯走到中央,对云清说道:
“皇帝陛下,只看这些歌舞难免扫兴了些,我国崇尚以武论英雄,本皇子又对贵国的门派武功甚是感兴趣,不知今日可否见识一下。”
“哈哈哈,皇子既有此提议,朕自不会扫了皇子的兴,既然是以武论英雄,不妨来一场比武,咱们各出一人,让他们相互切磋一下如何?”
“既然是比试,总要有些彩头,陛下认为呢?”
“甚好,皇子有何高见?”纵然知道对方是在下套,但云清身为一国皇帝,绝不想被他国使者看轻。
“谁赢了,输的那一方就要答应对方的一个要求,如何?
“这...”
“怎么,陛下是怕了?陛下大可放心,本皇子提的要求皇帝陛下一定做得到!”
“朕答应你。”
“甚好,不知皇帝陛下准备派哪位江湖豪侠出战?”
“来人,去请大将军。”云清冲內侍吩咐。
“这位大将军武艺很厉害吗,本皇子还以为是哪位江湖高人,这武功和行军打仗还是有区别的。”听着阳录的讽刺,云清没有丝毫愠怒的反应,倒是下面的一些大臣在责备这位皇子的无礼,不过阳录不在乎他人的议论。
“皇子要派何人出战呢,若是无人,可在我朝选一个人。”看阳录带的人,不是侍女就是文官,根本没有会武之人,云清不由笑道,面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阳录未做反驳,双手击掌,接着不知从何处忽然出现一个黑影,立在他身后不远处,只是隔得距离稍远了一些,阳录早已习惯她的怪异,“这就是我要派出的人。”
萧亦寒望着来人,虽然对方低着头,看不到她的面容,心中却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这人的身影太过熟悉,正诧异间,那人已抬起头,正好对上萧亦寒打量的目光。
这一眼,萧亦寒心中早已是止不住地狂喜,面前这个人,正是他这三年日夜心心念念的人,他很想叫她一声“丫头”,只是此时的场合容不得他放肆,而且眼前这个人早已没了往日的青涩稚嫩,而是给人一种老练沉寂的感觉。
狂喜过后的萧亦寒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为何凌夕会代表西族国出战,她这几年难不成是去了西族国?
“咳。”安阳王的咳嗽声将萧亦寒的思绪拉回,这才发现殿内不少人都将视线落在他与凌夕身上,眼中满是好奇与打量。
上座的云清正要询问,却被三皇子打断,“哈哈,王爷这位随侍对本皇子的这位手下倒是很感兴趣呀,不过你们有什么话还是等宴会结束后再说吧。”
一番话说得在场诸人都是一脸暧昧的轻笑,就连云清也不再追究,而事件的两位当事人却跟没事人一样,波澜不惊。
小插曲刚过,方才出去传召的内侍便回来了,身后是一个穿着金色铠甲的男人,还未踏进殿内,他便觉察到殿内那抹强烈的寒气,只是寒气的散发着被人挡住,看不见其人,直到他进入殿内拜过皇帝准备对战时,才赫然惊觉对面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与以前的开朗活泼相比,眼前之人好似一块冰,周身泛着寒气,仿佛他人只要一近身便会被冻结。
这位大将军,萧亦寒也是再熟悉不过,正是三年前那个自称为凌夕哥哥的凌风,萧亦寒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便望向了安阳王云景,安阳王摇了摇头,看来事情有些出人意料。
在凌风打量对面之人时,对方也在看他,本以为她在看到他时神色会有些变化,可终究没有,她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感情,无喜无悲。
一股酸涩之感霎时涌上心头,他多么希望眼前之人能有一点哪怕是憎恨的情绪,那样他的心也能好受一些,可对方回给他的只有如影随形的剑刃,他看不清对方的剑法,靠着身体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躲避着,直到胸口被剑尖刺入,他才从自己的悲痛中醒来,手中大刀及时格开了想要深入的剑身。
对方一击失败,并不收手,握剑的手忽然扔掉剑,被另一只手接住,剑花一挽,他的右臂赫然被划开一道大大的口子,手臂传来的疼痛让他有些发抖,手中的刀显得有些重,但他没有松手,努力忽略掉手臂的伤,挥刀砍向对方。
对方并没有如意料般举剑来挡,而是向后跃了一大步,与自己拉开距离,隐隐看见她的脸色似乎比方才苍白了,额间冒着细细的汗,唯一不变的是如冰封般的神色。
知道了这一点,他开始努力拉近与她的距离,近身战对他有优势,而她,似乎一直在躲避他的追击,总将距离保持在丈余之外,却也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数道剑痕,时间稍久,双方观战人员都显得有些不耐,只听得阳录喊道:“夜奴,该结束了。”
紧接着,大殿内刮起一阵大风,吹得人衣袂翻飞,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掠过,空气中隐约散发着丝丝血腥味,大风过后,比武的两人皆停下动作。
“夕儿!”这是他倒下前的呼唤,眼前的黑影肩上似乎有什么正顺着手臂滴落,不过终究未等到看清楚,便缓缓闭上了眼。
看着他胸前的伤口,她不经意露出一丝笑容,伸手拂去剑上的液体,缓缓收回剑鞘,接着便有人跑过来抬走了地上重伤之人。
“你肩上也受了伤,下去医治吧!”阳录发话,夜奴又隐入黑暗。
“皇帝陛下,承让了,下属不懂礼,伤了贵国的大将军,真是抱歉。”
“三皇子这是哪里话,是他功夫不到家,怨不得旁人。”云清被气得脸色有些铁青,本应是战无不胜的凌风,此刻居然败给一个姑娘,他丢的不仅是自己的脸,还有整个大云朝的面子。
“皇帝陛下,我们有言在先,胜者可向输的一方提一个要求,不知...”
“皇子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朕一定答应。”
“本皇子的要求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本皇子对大云朝的地理风俗向往已久,尤其是对贵国的江湖高手甚是感兴趣,想趁此机会,领略一下江湖豪门大派的身手。”
本以为阳录会提出什么无理要求,没想到只是游览,云清稍稍松了一口气,笑道:“朕允了,只是朕对江湖的事不甚了解,不如让朕的兄长安阳王带皇子四处游览一番如何?”
“本皇子没意见。”
“臣遵旨。”安阳王看着自己弟弟那一脸高兴的表情,很清楚他是在为把自己支开而高兴,虽然他只是一个闲散王爷,在朝野的影响力却还是很深厚的,此次陪三皇子的差事,正是一个打压自己的好机会,如果三皇子出了什么意外,正好将自己推出去顶罪,如果一切顺利,便可以差事办得好为由,赏他良田美宅,从而远离京城。
不过云清千算万算,他的如意算盘其实正是安阳王与阳录喜闻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