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苏小姐到了。”
虎牙帅哥向后退一大步,半推半送地将苏夏请进了正厅。任由她这般毫无准备地出现在晚宴上,让黎家人,足足吃了一大惊。
破睡衣、大拖鞋、连头发都没来得及缕齐顺。连她对着晃眼的灯柱,都怀疑自己是个乞丐。更别说,这些个豪门大人物了。
看看黎暮迟愕然抬起的脸,再看看黎亚斯妖冶眯实的左眼瞳。再瞧瞧黎家上下,那种云波诡谲的气氛。
一般人丢脸丢到这种程度,也就够了。不当场急哭,也会扭脸跑开。可苏夏没有,她确定,所有人都可以嘲笑她,但她没理由,也嘲笑她自己。尤其是不能在前公婆的面前,表现的那么差劲!
“对不起,我来晚了。”想着,她撑开惺忪的睡眼,换上明媚动人的眼波。唇角上翘,弯起四十度的圆弧,优雅地弥补了毫无修饰的素颜。扯了扯睡衣的领口,蹬了蹬手工缝制的拖鞋,她硬把最狼狈的姿态,扭转成姗姗来迟。
从容地走进去,漂亮的脸上不见丝毫尴尬。哪怕所有人都愕然呆愣,她还是挺起胸脯,露出最美律师的表情。
料不到苏夏,能这么淡定,左雨菲准备好嘲笑的嘴巴,翕了翕,最后僵了住。
“苏夏,算你狠!”
她心底暗恨,脸上却清丽可人,“夏夏今天的造型,还真特别。”
“是吗?我特地为了参加晚宴,量身定做的。”苏夏径自走向那方餐桌旁,笑的落落大方。似乎在考虑,该坐在前任丈夫的身边,还是现任情人的臂弯。这个问题,倒是让她兴奋,又为难。
“坐这里吧!”黎暮迟深邃的瞳孔慢慢收缩,直到眯成一条狭长的缝隙,才抿出一抹相当赞许的笑容。不顾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推开他身旁的椅子,轻拉着她坐了下去。
“宝贝,你的位置在这里!”黎亚斯不满地睇了睇他早已拉开的那张椅子,见她不动,索性一伸手,把她拦腰抱了过去。
这么一来一回,整个餐桌都在风雨飘摇。
不待黎聪开口,黎老爷子已经‘啪’地一敲拐杖,大怒,“你到底是我哪个孙子的女人?”
相比黎家夫妇的沉稳,黎老爷子可没那么好说话了。一张青拧的脸,细褶全部青筋暴动起来。两行皱死的眉间,暴戾的烈焰比胡子还密集。
他声如洪钟,动辄一吼,整个屋子都塌下来半截。所有人都提起了心脏,看着他拐杖直指的方向。
苏夏也怔,也惊。还没见过哪个年龄超过七十,还有这副暴脾气的。倘若不是隔的太远,他的拐杖,估计已经杖毙她了。
“说!你到底图的,是我哪个好色的孙子?”
苏夏轻拖起下颌,淡淡看过去。似乎所有人都置身其中,只有她还懒理。眼神有点迷离,口吻也有点犯懒,“我以前,确实是他的女人。”
她轻歪着头,指尖稳稳当当地指向了黎暮迟,实事求是地说。
黎暮迟心一喜,狭长的深眸,掠过熠熠的神采。可转瞬,她的话锋,却急转直下,“但是现在,我跟这个男人已经毫无关系了。”
听完,黎暮迟的脸,绿了!
“那亚斯呢?你跟我这个堂哥,就有关系了?”黎暮迟克制着咬断她手指的冲动,阴沉地问。
“我也当过他女朋友。”苏夏心思了一会儿,有点犯困,“至于算不算分手,由他决定,不关我的事。”
她低眉,偶尔飘过去一眼。看着黎暮迟苦忍、几近崩溃的表情,她便觉得特别开心。
他不是淋漓尽致地告诉她了吗?他不是准备吃她这根回头草吗?那就让她看看,他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恩,这场晚宴,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他这副苦逼的态度了!
“苏夏,你什么时候对男人这么卑微了?”黎暮迟划过一抹危险的讪笑,不管那弧度有多完美,还是笑得令人发寒。
她不是最倔强,最决绝的吗?她不是说离婚就离婚,十几万一只的钻戒也能踩烂的吗?怎么,遇到了黎亚斯,她才几天就变了?
黎亚斯是毒吗?一碰她就欲罢不能了?
黎暮迟‘咕咚’‘咕咚’地喝尽了大半杯酒,喉结重重地滚动着。投向她的目光,也灼热的吓人。
苏夏一笑,“从你让我作呕那天开始。”
“你!”黎暮迟宽厚的大手,突然抓住她肩膀。五根冰凉的手指,顺着她迷人的颈线,粗暴滑入她睡衣领口!
“咳咳……”
黎亚斯清了清喉,剩下的半杯酒‘噗’地扬向他伸出的手臂,将米白色的西装刹那染成了琥珀色。
“小暮,你没有羞耻心吗?”他桃花眸一冷,一根一根扒开他执拗的手指。似乎在任何人面前,都是说翻脸就翻脸!
“她不是你该摸的女人,放尊重点。”他细长漂亮的手指,指着一旁阴着脸的左雨菲,妖冷告诫,“去抱你的,别来抢我的女人!”
终于,在这一刻,黎暮迟许久来压抑着的情感,借着那大半杯酒,一股脑爆发出来。
“别忘了!她原本是我的女人!”
他压动的手指,‘咯吱’‘咯吱’地响着。抬起的脸,已不复什么的沉稳!就像是被惹火的雪豹,迎着心口那阵疼,作出的第一反映,就是--不顾一切!
此时,整个正厅都陷入了死灰般的沉寂。
黎老爷子的黑鹰拐杖,也一顿。
黎聪和章 艳更是看傻了眼,“怎么?这就是结婚不到半月,就落跑了的儿媳妇?”
看着眼前这从来没遇到过的阵势,黎聪还是发挥考古学家细微到变态的观察力,仔细地将苏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据说小暮三年前跟雨菲相爱,闹的沸沸扬扬,搞得雨菲事业差点告罄。又据说,过不几天,他就把雨菲甩了,换了个新娘。还据说,老婆娶了半个月不到,就趁着月黑风高,落跑回国了。
虽然他承认,他是个冷血的父亲。对儿子,向来是任其自生自灭。不过这个儿媳妇,倒是看上去,有那么点意思。
“那是我们儿子吗?”章 艳也懒懒地托腮,看着晚宴这一高潮。脸上流露出母性的温柔,可话一出口,却无良到了极致,“他们快打起来了吧?老公,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先躲躲吧!”
黎聪轻抚着妻子的头发,点头,“有爸在,死不了人。”
章 艳娇嗔,“死可不行,我没得生了。”
望着那一对无良的夫妇,苏夏终于理解,黎暮迟为什么会养成今天这副性子了。相比之下,她的赌鬼老爸,简直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放肆!”黎老爷子眼角都跳出了火,威严的拐杖‘啪’地敲在地板上,震耳欲聋。
“爷爷……”
“爷爷……”
黎暮迟和黎亚斯同时一惊,忙敛回怒气,在餐桌上暗自较量着。尤其黎暮迟,一杯一杯灌着酒,早已嫉妒发狂。
“吃块生姜吧,去火。”黎亚斯体贴地将生姜夹入黎暮迟碗中,发挥作为堂哥最大程度的安抚。
黎暮迟将怒气连带着烈酒一柄咽去,似笑非笑着,“你也吃点大蒜吧,消食。”
“来,小暮,堂哥喂你吃点八角,养胃。”黎亚斯妖娆笑着,左眼瞳细腻的眸光如血色的花瓣,在餐桌上荡漾的极美,却也嗜血。
“吃点胡椒吧,减肥!”黎暮迟硬是将最讨厌的八角咽下去,然后送了一勺胡椒粉送到了黎亚斯嘴边。
苏夏轻歪着脖子,好笑地看着他们堂兄弟为她翻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很滑稽!
如果没有黎亚斯,她的前夫还会这么在乎她吗?
如果不是黎暮迟的前妻,黎亚斯还会这么缠着她吗?
虽然这一幕,比她想象的还精彩,还可爱。可她的唇边,却是洋洋洒洒的苦涩。
这偌大的豪门深宅,却让她感觉不到一点温度。像韩胤晨那样很傻很天真,还很爱她的男人,这世上,不多了。
晚宴进行了一半,她已经开始打起了哈欠。
站起身,拉起了黎亚斯。她踮起脚尖,猝不及防吻上了他粘着胡椒粉的唇。用最直接的方式,让他成为这场晚宴最后的赢家!
一吻,入口很辣。娇软的唇瓣,在触碰的那一刻,已经麻的没有了知觉。没有那晚,在阳台上,她跳着舞吻向某人的陶醉。确是那么果决地、深印上去。
黎亚斯一怔,放低的手,最后不是像对待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一样推开,而是紧紧地拖住了她腰肢。像喜欢她唠叨一样,喜欢她这突然的吻。
正厅里的人,再度呆怔住。似乎被今夜的一波又一波,震到连唏嘘都忘了。唯独黎暮迟,还是在吃着难咽的八角,一口一口噎着。直到封住了喉咙,封住了食道,封住了冰冷的左心房。他才抬起头,笑着看过去。
苏夏,你总是能让我这么意外。
你总是,能这么帅气地,将这个叫黎暮迟的人伤的这么痛快!
笑容直达眼底,辗转,却变得很深,很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