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再次“哈哈”地大笑起来。那疯狂的笑,仿佛撕裂了心脏,仿佛不要命般,在房子里一遍遍响起。磁性的笑声,沙哑动人,血淋淋的蔓延着,震了天地。半响,走出很远的他,才回头,轻轻告诉她,“以后,不要再随便,在陌生人的怀里哭了。”
便那么一句话,转回头时,泪水便那般在眼圈中泛滥。他努力戴上墨镜,哭着笑了。连最后一滴眼泪,都已经碎了。乔晟烨,你以后,不会再为这个女人哭了……
“乔晟烨……”
那一刻,所有的冷漠,似乎都不抵他最后的一句。不知为何,她的手伸了出去。仿佛想抓住他,抓住已经掉向悬崖的他。可北辰冥,却蓦地抓住她另只手,紧紧地,不放松……
“你怕我去追他吗?”
梁雨宸回头,看着他,缓缓把手抽了出来。“我不会!”她淡然摇摇头,才蹲下去,拾起地上碗的碎片。看着那一碗已经不能再吃的面,心一片浓密的丛林覆盖。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冷,那么暗?
是这一碗面吗?
是他强装骄傲,转头的哭泣吗?
他告诉她,他想给她爸爸的温暖,给她妈妈的温暖,他想给他全部的温暖……
他告诉她,以后,别再在陌生男人的怀里哭了……
他说,会让她后悔。好吧,乔晟烨,让她后悔吧!让她为这一碗面,后悔吧!梁雨宸一直蹲在那里,低着头,手指一根根挑起,已经脏了的面……
北辰冥静静看着她,看着她的落寞,她的失落。他单膝跪了下去,伸开双臂,默默把她揽在怀中。诱哄地抚着她的头发,将手指探进其中,让她自然靠在他肩膀上。
他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抓的住她的手?他只知道,他要她,这辈子……不管借口如何……
……
从那天开始,乔晟烨没再出现。公园长椅上,路边摊旁,偶遇的街角,那已被荒弃的别墅。每一处,都不再有他的身影。
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他很少上八卦杂志。所有言论行踪,一律被乔氏封锁。所有的花边报道,都随他的低调,消失不见。索里路大教堂中,午时的钟声依旧敲响,乔氏大厦沐浴在最美一隅,出现在某个剪切的镜头中。
梁雨宸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孕妇宝典。稍瞟向门外,两个看似不凡的男人,如门神一样守在门口。那是北辰冥派来看着她的,在她痊愈以前,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监控……
终于,趁两个男人去车里吃午饭时。梁雨宸才换上件篇幅开衫和吊带长裙,迅速溜出家门,走下楼梯。
就在下到最后时,楼梯口正候着个男人。一贯简约的黑白风格,却高贵立体地出现在楼梯底下。庸懒坐在楼梯扶手上,扣动着那枚神秘扳指。缓缓摘下了墨镜,薄唇勾起,仿佛恭候多时般的邪魅。
“要去哪儿?”北辰冥玩味地抬眉,深绿眼眸璀璨。稍一加深,扳指磕响扶手,两个男人便从外面进来,齐齐恭敬道,“少爷,对不起。”
“送她上去。”他言简意赅,眉宇邪气如斯。半坐在扶手之上,看起来悠闲,有骨子沉稳自信。像主宰一切的神,浑身的征服气息,却又不故意显露。三分泰然,七分低调,沉默时最高深莫测。
“我要去拿掉孩子。”梁雨宸冷静地,争取主权。
奈何北辰冥,却根本不予理会,“等你病好了再说。”
“我要去散步!”
“想散步了?好啊,我陪你!”北辰冥随手将墨镜戴回,指着小区那条扬长小道。如果她愿意,他不反对陪她散步到夕阳西下。
“你……”
“孕妇不能长时间站立或步行,不能过度劳累,也不能站高。”他指着指楼梯,示意她最好快点上去,或者下来。他右手插裤兜中,取出精美的进口火柴,刚欲点燃,却又克制着收了回去。
忍着烟瘾,他拇指用力搓过两眉梢,口吻威慑,“孕妇更不能去死人呆过的地方,去看那些死人的东西。所以,你想都别想!我不管你肚子那块肉的死活,我只管你,你不能给我出事。”
“北、辰、冥。”
“要我陪你散步了?那就去换件宽松吸汗的衣服,再换双防滑平底鞋下来,我、等你……”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嘴角邪弧再次加深。坐在扶手上,庸懒蛮横的样子,比谁都无赖。
半响,梁雨宸才轻咬下唇,沉闷地被逼了回去。离开庭只剩一天,他却把她当成重点犯人先看管了起来。
“你还忘了一条。”她悠然回头,对着他,笑靥如花。“孕妇不能生气!可我一见到你,就很生气,怎么办呢亲爱的?”
“……”
快步走上去,‘啪’将门一摔。前一秒,她还笑靥如花,人比桃花。一转身,却立刻翻脸,冷冽如妖。“从现在开始,北辰冥,与鬼,不得入内。”
“小丫头。”北辰冥敛唇邪笑,冷峻中有丝解不开的柔情。堕胎?散步?他还不知道,她是为打赢官司能不择手段,不惜性命的人?
“少爷,你要的东西买好了……”Joe将一个红色小盒子递了过去,北辰冥没打开,只悄然收进兜中。按着一直跳动的右眼皮,似乎有种不详的预感。让他宠她,却不敢放纵,不敢放手。尤其从乔晟烨那一碗面开始,他的心底,终于多了一种感觉,叫负担,叫不安!
她被他圈养着,呼着空瓶氧气。他说,宁愿她窒息,也不会放飞。他说,鸟一旦飞了,就无归期。风筝一旦断了,就不会归。他说,他没那个自信,她不会跟任何人跑了。
可她知道,这只是他保护的方式。杰克虽被查封,却与黑道有千丝万缕的牵扯。业界无不风声鹤唳,她能安然无恙,有命活到开庭,都是北辰冥的干涉。所以她清楚,这是个如同鸠酒般毒的男人,这也是个无论多黑的夜,都能让她依靠,带她走出很远的男人。
尽管一千次地问,这就是爱吗?
可看见他昨夜隔壁阳台上,一整夜徘徊的身影,心里还是有种酸酸的感觉。那么冷的天,那么漫长的夜晚,他最后就蜷缩地睡在一张椅子上。
梁雨宸握着牙筒的手,紧了紧。望着他被风吹起的头发,望着他疲惫的眉眼,望着他晨曦下帅气却憔悴的脸。清冷敛起的眸底,多了丝无奈,多了丝心疼,也多了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温柔。
“笨蛋……”
他总是这么霸道,连等待,都如此蛮横。他总是不惜折断她的翅膀,可他呢,也削了筋,断了足,守在她的窗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笨蛋。
心不在焉地刷着牙,任晨风,把卷发吹起。掩住了眼帘,也吹冷了唇角,更吹动了心底那根记忆的弦。当弦音拨响,她认真凝视着这个被一层层光圈笼罩的男人。
此时的他,好象当年的‘他’。傻傻等在那颗树下,一等,就是一整晚。可惜,最后,他还是走了。陷入那段青葱岁月中,被埋葬的感觉,又一点点被提起。清清冷冷的目光,似水的温柔,如花的笑靥,却抵不过唇角一丝无奈。
很久,梁雨宸才摇了摇头,低喃着,“他不是那孩子!”
他们只是像,却不是!那孩子离开了,不会回来。宛如天边一朵朵的云,聚时如棉,散时却已成风。那只是年少轻狂时,做的一次梦。如今梦醒了,没法回头,也不想回头,只是看着他完美深邃的轮廓,转身离去……
她没去叫醒他,而是拿着钥匙下楼取车。在那里,云翼早早候在那里,短款牛仔甲克,斜戴的帽子,嘴角淡淡的笑容,俊秀的脸温柔似水。
“Boss,早。”他绅士地打开车门,看她进去,刚欲跟着。梁雨宸却提前把车门一关,掐着手表说,“再过半个小时,把我厨房里保温的早餐送到隔壁去。别说我做的,你就说,刚买的……”
“Boss……”
看着梁雨宸驱车而去,云翼握了握拳头。瞟向那处阳台,眼里是明显的不满。跟了Boss那么久,也才吃到几次。可他才短短几个月,就已经有专属早餐,还是爱心的……
……
离开庭还剩两个多小时,梁雨宸的车,却一个大转,开向杰克俱乐部。紧盯着手表,看着时间打雷闪电一样过,几乎是争分夺秒地飚车。直到偷潜进案发现,她才小心翼翼地查证。心中一直有个疑惑,凶手到底是谁?
想在法庭上,力挽狂澜,必须有百分百的把握,才不至在唇枪舌剑中,被颠倒黑白。这场官司,她必须赢,也输不起。她不能让蒋爸为了一双儿女,落得活不下去的下场。她梁雨宸输不起,这次,她真的输不起……
大概死过人的关系,房间布满了森冷之气。即使现场被清理过,可还隐约可嗅到,那骨子血腥。大抵是怀孕缘故,一直对此麻痹她,却突然有了害喜的症状。她一阵作呕后,趴在桌边,不小心打翻了个杯子。
只听‘啪’的一声,杯子摔成两半。梁雨宸刚欲抬起脚,猛然窥见眼前身后的冰箱。悄悄走过去,蹲下来细致端倪。半响,看见一处不易察觉的磕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