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谨慎,“臣孤陋寡闻,怎比得娘娘的眼光,再说臣一个男人,怎懂女子的东西。”
云榛若有深意的看了云苓一眼,云淡风轻的说着,“本宫是为了妹妹和皇儿才对徐氏严加惩办,想不到皇上觉得本宫处置得当,还让人送了赏赐。”
云榛一反常态的举动让云苓不得不心存戒备,这些话显然不是该对一个太医而说的。作为女子,云苓听出了云榛话里的炫耀,却还装作无意。
显然,流言听得多了,云榛已经对她有所怀疑。依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女人得楚元昭器重。
云苓顺着云榛的话,“娘娘治理后宫有功,得皇上敬重,得到封赏是自然的。”
云榛故作谦虚一笑,从那些耀眼的衣裳里面漫不经心的挑了一件她认为满意的,“说起来,凌大人功不可没呢。”
“臣只是想为娘娘洗脱污蔑,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是臣始料未及的。”云苓将事情撇的一干二净。
云榛笑,“话虽这么说,可本宫怎能装糊涂。”
她回手招呼拿着首饰匣的宫女过来,“本宫得赏,怎能没有你的,你就从这里面挑一件吧。”
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首饰在男人眼中是钱财,在女人心中则是打扮自己饰物,男人会选更昂贵些的,而女子除了会挑选贵重的,还会挑最适合自己的。
云苓深知云榛的用意,低着头,“臣不敢妄求赏赐。”
“你太谦虚了,虽只是个提议,你帮的何止是本宫,还有本宫的皇儿和妹妹,如今作恶之人罪有应得,你也算是做了件善事,就不要再和本宫推辞了。”
再拒绝下去,就显得虚伪了,云苓面无表情的看了看首饰匣,从里面挑出一支金镶翡翠的发簪。
在众多珠宝首饰中,这发簪的样子中规中矩,云苓拿在手里朝云榛一拜,“多谢娘娘赏赐。”
云榛一直看着云苓的脸,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让她心中的疑惑略微减轻了几分。
云苓岔开话题,“娘娘叫臣前来有何吩咐?”
叫云苓过来,不过是为了试探她,没发现什么异样,见云苓问起,随口道:“早上皇儿说他睡得不好,你去看看他吧。”
每次云苓来为楚怀卿看诊,云榛极少陪同,在她心里,只要这个孩子能够活着,就足够了。
这次也是一样,楚怀卿本就无大碍,云榛的心思又不在这上面,她留下这句话就要走,像是意识到略有不妥,停下补了句,“本宫还要安排晚上设宴的事,大人多费心。”
……
在云榛看来,楚怀卿虽是误打误撞发现了徐映娴的耳坠子,这孩子也算是立了大功,她对他的态度也相对好了一些,徐映娴被送去浣衣局的那天,云榛让厨房多做了些他平时喜欢吃的小食,更是亲自送过去给他。
虽然没有停留太久,楚怀卿小小的心暖暖的。
可今天看来,楚怀卿的心情似是不大好,云苓忍不住问他,“殿下可是又遇到不认识的字了?”
楚怀卿比她想象得失落得多,他摇摇头,似乎连话也不想说。
看气色,他并无大碍,云苓不由再问:“殿下有烦恼?”
孩子终究是憋不住话的,尤其是在他最信任的云苓面前,楚怀卿点头,忍不住问:“大人不是说,只要我照大人说的做,母后就会对我好一些了?”
云苓不由点头,据她所知,从那之后,云榛的态度的确有所变化,“娘娘对殿下不好么?”
楚怀卿诚实道:“前些日子,母后待我倒是好了一些,肯听我读书,还给我做了好吃的,可最近几日,母后又不大来看我了,我去向母后请安,和母后说不了几句就被打发回来。”
云苓的心一阵阵寒凉,云榛真是现实得很,对她没有用处的人,她一点情面也不顾,尤其楚怀卿还是个孩子,她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即便自己能为她所用,她还不是不肯信任她,还在暗中监视着她。
忍下心疼,云苓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的孩子,“我们做的许多事,并不是想要得到谁的肯定,而是让自己成为有本事的人。”
说着,云苓看向窗外,“那边是宫中才运进来的名贵花木,而那一边……”她目光一转,看着墙根处,“那只是些无人打理的野花。”
楚怀卿看着外面,认真的听云苓说着,“那些名贵的花木每天都有人打理,也常常有人观赏和赞美,可有的还是活不久,逃不过被人丢掉的结局。而那些野花,即便无人问津,还是会肆意绽放,它们的一生都在最绚烂中度过的。试问殿下,是愿意做经不起风雨的名贵花木,还是宁可做顽强的野花?”
楚怀卿看着那些野花,小小的脸上表情渐渐放松了下来,“我懂了,大人。”
云苓只想好好的安慰他,他年纪那么小,她不求他能理解她的话,只愿他能想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心无重负的活着。
可磨难让年幼的他比同龄的孩子懂事了不少,“我会记住大人的话,不管别人怎么看,我都会做一位好皇子。”
云苓的眼中完全被他的孩子占满,她真的又满足又心疼。
突然,她发现楚怀卿看她时的表情变了,他歪着头看着她,“大人应该是位姑娘。”
云苓一怔,不知楚怀卿这句话从何而来,“殿下?”
楚怀卿却扬着头笑望着她,“大人可比那些男人温柔多了,就好像……好像……”他搔了搔头,眼中一亮,“就好像我的奶娘!”
其实,他想说,云苓比他的奶娘还要有耐心,尤其是看他时的眼神,虽然他年纪还小,可谁对他好,谁敷衍他,他心里明镜似的。
云苓着实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连这么个小孩子都看穿了,“殿下可是调皮了。”
云苓故作轻松,心里却暗暗震惊,她女子的身份,恐怕不是那么好隐瞒了。
……
回来的路上,云苓总觉得不对。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假意看看天色,借机悄悄四下观察着。
她总觉得,最近有人在暗中跟踪她,不只如此,似乎比从前的频率更高。
她是打算去内侍局的,她有事要见半夏,正在犹豫的时候,一阵鸟鸣声突然响起。
那是清音台才有的翠鸟的叫声,云苓听懂之后,立刻加快了脚步,朝着鸣声而去。
走到前面一个分岔路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不知从哪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云苓的胳膊将她拉了过去。
云苓站稳了,看着眼前的女子,“什么事?”
为了掩人耳目,平时半夏很少主动来见云苓,今日看来,她应该是有急事告诉她。
半夏没有立刻开口,先是朝云苓做了个噤声状,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拉着云苓又往更隐蔽的地方退了退。
见半夏不说话,云苓也没敢轻举妄动,就在这时,她听见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传来。
那声音走走停停,像是在寻着什么。
半夏朝她用眼神示意,云苓透过遮挡着的密枝,看见声音的主人正是郭芙依的丫头芦儿。
她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时而皱皱眉头,心想,方才还看见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找寻无果,芦儿只好不大高兴的吐了口气,又看了两眼,转身走了。
云苓早已意识到半夏的用意,“你知道她在跟踪我?”
“是。”半夏并不否认,“而且不止这一次,也不止那丫头自己。”
云苓不爽之时,半夏再次开口,“大人往后千万小心。”
云苓点头,想起心中的疑惑,“你见我,何事?”
“正是此事。”半夏言简意赅。
云苓的心微微一沉,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
半夏直言,“最近的流言,大人该听说了,大人得皇上宠幸,宫中的女人岂能罢休,何止一个郭芙依,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大人呢!”
云苓纠正半夏,“并非宠幸,皇上不过是来太医局散心的。”
“可她们不这么认为,而且一个男人,怎么能有本事让皇上每晚必到?”半夏提醒云苓,“女子终究是女子,和男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尤其是你的这张脸。”
云苓心中一动,半夏说得没错,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想对策应付后面将要发生的事。
“大人不必过于心慌,办法总是有的。”
半夏的这句话让她心思一动,她紧盯着半夏,“是先生吗?”
能够在危机时刻救她帮她的,唯有她的无伤哥哥。
“大人不必多问,一切小心便是。”
半夏若不想说,她是问不出来的,有半夏的这句话,还是让她安心了不少。
半夏看看四周,“我与大人不可多见面,先走一步。”
云苓亦是不敢耽搁,加快了脚步,直奔太医局。
开门的那一瞬间,手触碰到门板的时候,云苓的心微微一紧。
每次她出门的时候,都会在门板手碰得到的地方涂上薄薄一层无色无味的药剂。这样一旦有人趁她不在进来,她都可以发现。
而现在,她的房门的药剂有被人抹过的痕迹,她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她屏住呼吸,小心的推开门,轻手轻脚的将门推开一条缝隙。
里面似乎很平静,云苓没有一点动静,悄悄的往里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