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断他们粮饷,为何不直接派人去敌营放火?要截断他们的运输道路可得费些时日。”
张念微微一笑,“微臣何尝未曾想过直接放火烧掉他们的粮饷,只是那些士兵突然没了吃的,不是要急红了眼,那样不但不能拖延他们攻城的时间,还会让他们群情激奋,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态来攻城。倒不如温水煮青蛙,让他们好好过上几天,等到士气松懈了,我们大军也就到了。”
“那就按军师说的办吧。”轩王又是一个饶有深意的笑容。
城中渐渐安静,城外并无异样,轩王巡视了一遍站岗的士兵,和张念一前一后走下城楼。
“对了,张军师。”轩王突然停下脚步,“我听闻民间善于占卜算卦的奇门异士往往不屑于报效朝廷,他们通常特立独行,游历四方,对升官发财这种事嗤之以鼻。以半面仙这样响亮的名声,张军师根本没有必要到这辛苦凶险的战场谋生吧。”
“微臣自然不是为了谋生而来。”张念心中冷笑,轩王终于说出对她的怀疑了,“微臣开仙馆这些年来赚的钱足够后半生的开支了,只是家父临终前曾表露过自己的遗愿,希望张家能有人入朝为官,实不相瞒,微臣祖上曾有人是朝中重臣,虽然后来家道衰落,但重回朝政的愿望却一代一代延续下来。”
“原来如此。”轩王点点头,冷不丁问道:“张军师可会武功?”
张念微微一惊,“微臣一家均是普通的乡野人家,除了祖传的奇门异术之外,不曾学过武功。”
“那军师可得小心了,军中险恶,没点防身的本事可不大妥当。”
“谢王爷关心。”张念看着轩王大踏步离去的身影,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谨慎多疑,光凭今晚的这些话必不能打消他的疑虑,后面恐怕还会发生其他的事情。
她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军医属。
杨清正在熬制药物,苦涩的药味充斥了整个屋子,春花一脸嫌弃地坐在旁边。
“少爷,你怎么来了。”见到张念,春花很是高兴。
“喂喂喂,小春,我叫你把那些半夏磨成粉,你看你都磨成什么样了。”杨清摇了摇研磨罐中的半成品,动作极其夸张,就差把那些半成品给摇出来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又不是你的丫鬟。”
“张念少爷,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丫鬟,说好给我当助手,结果还是得我自己动手,真是气人,小心我告发你们两个是女扮男装。”杨清恶狠狠地威胁。
“你要是告发我们我就把你阉了,咱们三个一起做不成男人。”张念说着瞅了瞅他的下身,一脸坏笑。
“我天,我怎么跟你们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做朋友的。”杨清双手捧着研磨罐挡在前面惊呼,“想我绝世美男子,要是变成太监不是要让天下的女子伤心欲绝么。算了,为了这天下女子,我还是不告发你们吧。”
“自恋狂,我们家少爷要是摘掉面具,你连美男子的边都摸不到,就等着蹲在墙角默默流眼泪吧。”春花跟着张念已经练就了一身伶牙俐齿。
“哎呦,吓死我了。”杨清抚了抚胸口,“幸好这个比我还美的美男子是个女的,要不然我压力可就大了。”
“好了,我不是来跟你贫嘴的。”张念收起笑容,“这里是军营,以后关于我们是女子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遵命。”杨清立刻变得一本正经,但这幅严肃的样子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和谐,就跟穿着正装的小丑一般滑稽搞笑,张念又憋不住笑了出来。
“是哦,少爷,你来找我们什么事。”春花好奇地问,他们三个进了军营之后为了不引起怀疑很少来往。
“我是来向你师父要点药的!”张念朝杨清挑了挑眉。
“喂,你不是要****吧……”杨清抱拳护住胸口,“我可是处男……”
“神经,我来向你讨一点十香软经散!”张念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拳,“当然还有解药!”
夜深人静,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张念警觉地睁开眼睛。她睡眠本就不深,周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醒。
她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窗外月光明亮,脑后寒气逼人,习武之人在遭遇袭击的时候有本能的躲避反应,张念亦是如此,她下意识滚向床里,双臂却毫无力气,这一滚速度极慢而且完全没有脱离身后那一刀所砍的范围。
那把刀就在靠近她身体的那一刻侧偏过去,落到床板上。
“救命啊,敌军派人暗杀了。”张念一边惊呼一边手脚并用地爬到床下,接着月光,她看到了一个蒙的只剩下两只眼睛的黑衣人。
黑衣人追着她左砍右砍,张念一边大呼小叫一边手舞足蹈将屋中的桌子凳子茶杯茶壶打翻了一地。
“什么人?”有人破门而入,那黑衣人脚下抹油立刻跳窗而出。
屋中点上灯火,轩王正衣冠整齐地提着剑站在门口,他的眼前是横七竖八的桌椅以及满地的茶杯茶壶碎片,这一片狼藉中央正蜷缩着衣衫不整,瑟瑟发抖的张军师。
“张军师,你没事吧?”轩王伸手扶她,此时他刚好对着张念那张完好的半张脸,微晃的烛光映衬出她白皙的皮肤,略带惊恐的眼中波光闪动,樱唇紧闭,气若幽兰,轩王脑中一片空白,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怎么回事?”王将军冲进屋。他一身的凌乱,脚上的靴子一正一反,显然是从睡梦中惊醒的。看到屋中乱七八糟的景象,又看到轩王正将手伸向衣衫不整满脸惊惧的张军师,很自觉地转过身子准备做梦游状离开现场。
“王将军,刚刚有敌军的人来暗杀我,多亏王爷及时赶到,要不然你可就看不到活的我了。”张念急忙解释。
轩王干咳两声,也不再去扶张念,直起身子道:“王将军,没什么事了,那个暗杀的已经逃走了,估计是张军师名声太响,敌人想趁早除掉他,我会多派些人保护他的。”
“哦哦,张军师没事就好,天色已晚,王爷和军师早些休息。”王将军说完逃也似的跑了。
“咳咳。”轩王又是干咳两声,“那个,张军师,我过会会叫军医过来瞧瞧你有没有受伤,我先走了。”
“有劳王爷了。”张念心中狂笑不止,这个王将军来得可真是时候。
没过多久,果然有个军医过来给张念把脉看伤,最后交差似的开了两副安神健体的药就匆匆走了。
“怎么样?”轩王屋中灯火明亮,刚刚给张念看伤的军医挎着药箱站在旁边,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此时他已经摘下头巾,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
“张军师脉象平和,气息流畅,身体与常人无异,没有修习内功的迹象。”
“属下偷袭他的时候他躲避甚是缓慢,也不像练过功夫之人。”说话的是黑衣人。
“看来他没有撒谎。”轩王微微蹙眉,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个军师有哪里不对,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吗?
“王爷,属下先退下了。”军医颔首出门,屋中只剩下轩王和那个黑衣人。
“王爷,要不要派人盯住他?”黑衣人似乎猜到了轩王的心思。
“不必。”轩王否决,“这个军师不简单,不是轻易就可以摸清他的底细的,我会亲自留意他的行动。”
“是。”
“对了,蔡彦,何先生他们到哪了。”
“属下刚刚收到消息,何先生已经带领大军过了千障山,相信快的话八日便可到达。”
“千障山……”轩王轻轻念出这三个字,“都已经六年了……”
罗伊国军营中,年轻的太子耶律文翔正坐在熊熊篝火旁注视着眼前的大兴国地图,橙黄的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折射出贪婪的光芒,将这一片地方据为己有是他们罗伊国世世代代的理想。现在罗伊国国君重病缠身,他虽然被封为太子多年,却一直因为没有功绩不为大臣所看好,这次的出兵不仅仅是为了罗伊国,更是为了他自己,为他这个未来的国君赢得支持。
“堂哥,听说涣县的援兵已到,带兵的正是今天救王严怀的那个轩王。这个人残酷冷血,战无不胜,看来我们要攻下涣县得费一番周折了。”耶律文翔对面坐着一个相貌俊美的青年。
“堂弟,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那个王严怀救回去也是个脓包,对我们构不成威胁,至于那个轩王,我派人打听过了,原来就是大兴国的六皇子,以前经常跟着他叔叔英王出战,现在长大了,第一次自己带兵,是个生手,我看也没什么好怕的。”
那青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随即又换上满脸的担忧,“我听说赫赫有名的半面仙担任他们的军师,这半面仙料事如神,心计更是高深莫测,堂哥还是小心……”
“那个半面仙我见过,完全就是个满嘴胡言的江湖骗子,大兴国用这样的军师才是真的完了,我看堂弟你就是杞人忧天,我们罗伊国这么多高手,难道还怕他一个江湖神棍?”耶律文翔满脸的不屑一顾。
那青年抿了抿嘴,不再言语,对于他这个眼高手低的堂哥,他说再多都是浪费口舌,难怪朝中大臣都不看好他,就他这不可一世的模样,迟早得被其他几位皇子挤下去,不过,对于他自己来说,有这样一位糊涂蛋堂哥,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瀚儿,你又去劝你堂哥了?”这青年正是当初幽迷谷被东海国太师所掳的耶律瀚,他外公是罗伊国上一位皇帝的亲弟弟耶律罡,耶律罡原本是太子,却被先帝谋权篡位,为了躲避追杀才隐居到幽迷谷,耶律罡只有一女,跟大兴国皇帝生下耶律瀚,所以耶律瀚也算得上是罗伊国的嫡传皇室。
说话的这位白发老人正是裘太师,他苦心经营,将耶律瀚送回罗伊国认祖归宗。这位耶律文翔为人莽撞却因为母亲的缘故深得皇帝喜欢,耶律瀚暗中助他夺得太子之位,深得他的信任,这次攻打罗伊国的主意也是耶律瀚出的。
“是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