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殿下。”张念并不窘迫,这是个表明她立场的好机会,太子若有半点自知之明,就该知难而退。
不过太子自大有余,自知却没什么。
“我会让赵漠不得好死的。”他说了张念听到的最刺耳也最不自量力的话。
“王爷,不是明天才出发吗?”黄秋珊奇怪地看着正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轩王。
“事出紧急,我现在就走。”轩王将生活用品胡乱往包裹里塞,因为动作太过慌张,扯到桌布,茶壶烛台噼里啪啦散了一地,将黄秋珊吓得连连尖叫。
“怎么这么麻烦!”他将包裹扎好,脚步匆匆就往外跑。
“王爷,路上小心,我在家里等你。”黄秋珊提着裙摆追出门,轩王已经骑着他那头棕色的汗枣转过了最近的街角。
“怎么这样,人家连道别的话都还没说呢!”黄秋珊倚着门框气呼呼地顿足。
“王爷心里没你,当然懒得跟你说道别的话。”黄秋珊身后站着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公子。
“要你管!”黄秋珊面有愠色,推开他就往自己屋走。
“你这人真是,我好心提醒你你偏不听,王爷虽好但不是你的菜,你又不差,干嘛死皮赖脸大掉身价地往他身上贴,这天下好男人多得去了,比如说我……”
“杨清,我告诉你,就算王爷不要我,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看上你的!”
房门嘭地一声在杨清面前关上,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收起手中装模作样的扇子,长叹一声,一边走一边吟:“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恼……哎呦!”脑后已被一个茶杯砸中。
汗枣是世间少有的汗血宝马,日行千里,没一会功夫,轩王就出了京城。
他吁了一口气,好像从什么事情中解脱了一般放松,想想自己刚刚慌里慌张的样子,不禁失笑,多大点事啊,搞得这么狼狈,要是被她知道了不是要笑死?所幸已经离开京城,几个月内估计见不到她,也就不用担心被嘲笑了。
平南王封地在大兴国南面,包括四个府十六个县,在大兴国外姓王侯当中是占地最多的。那里濒临南海,天气多雨湿热,居民以打鱼耕作为主,文化素质普遍不高。
轩王一路向南,山丘渐多,却不似北方那般雄伟瑰丽,目可极顶,连绵不绝,山丘上以宽大叶子的树木为多,枝叶繁茂,鸟兽频出。他所看到的居民房屋顶也越来越尖,而且多建在地势高处,他吃饭住店都得爬个楼梯。
行了半月,已离平南王封地不远,眼前是一片原生态雨林,路和树林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汗枣在树丫中前行颇为不便,轩王只得牵着它从其中穿梭。
这雨林潮湿泥泞,夜晚大雾弥漫看不到道路,白天却又多雨不利于行路,轩王和汗枣一人一马寸步难行,走了两日竟还在雨林中徘徊。
入夜,轩王掏出火折子准备生火烘干地面休息一晚,雨林中都是湿木,火折子都快用光了他都没点着火。汗枣低鸣,它似乎也为主人的处境担忧。
“汗枣啊汗枣,看来我们今晚不能睡觉了。”轩王无奈地拍着马背,“林子里野兽多,没有火咱们睡着了恐怕就要被吃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被困在这林子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一天不睡觉还撑得下去,两天不睡可就要崩溃了。
眼看干粮就快吃完了,没有火即使打了野兽也不能吃,轩王心下不禁有些着急,暗自思忖要是张念在就好了,她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
密林深处传来一声尖叫,一群飞鸟扑腾翅膀飞出林子,轩王和汗枣均是一惊。
“汗枣,你等着我。”轩王循着声音过去,大雾弥漫下隐约可见一男子的背影。
那男子一动不动,全身颤抖,眼睛盯着前方,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循着他视线看去,却是一条蠢蠢欲动的眼镜蛇,血红的信子和闪闪发亮的眼睛在迷雾中异常醒目,它正对着眼前的男子,只待他稍有动作就将其变成自己的腹中之物。
那男子似乎被吓得腿软,晃了两晃就往地上摊,眼镜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攻击,轩王暗器出手,一声闷响,眼镜蛇被暗器钉到树上不住扭动,发出嘶嘶的声音。
轩王跳上前将其剁成好几块,刚准备拔出树上的暗器,身后一股疾风,他心中一凛,侧身闪避,一只白嫩的拳头擦着他的面颊伸到眼前,他趁机抓住其手腕施展擒拿手,那人哎呦一声已被他将手臂扣在后面按在树上。
“我救了你你还暗算我!”轩王怒道。
“你把我一个人丢在京城,害得我不吃不睡夜以继日地追赶,我不暗算你暗算谁。”那人气呼呼地转过脸,却是一张世间少有的绝世容颜。
轩王一愣,松开其手腕,转身就走。
“姓赵的,你什么意思。”那人快步追上,“你为什么不等我,皇上都让我跟你来,你凭什么不等我!”
“你受着伤而且是个女的,我带着你只是累赘。”轩王脚步加快。
“才不是这个原因。”那人紧步跟上,“我跟你说我喜欢你,我之前骗了你,你若是拒绝是情理之中,但你内心却不忍心拒绝我,你既不确定我说的是不是真话也不确定自己心里是不是喜欢我,你不知该如何选择所以才逃避,你害怕面对我,因为你心里在乎我,你害怕伤害我,也害怕失去我。”
轩王猛地停住脚,那人一下没刹住撞到他的背上。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轩王冷冷道。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那人用微笑掩饰住脸上的失落,拦到他面前,“我告诉你我喜欢你只是跟你说一个事实,你喜不喜欢我是你自己的事,但现在皇上派我们两个去平南王封地刺探隐情,你丢下我一个人去就是违抗圣旨。鉴于你目前还是我的心上人,我不能让你背上违抗圣旨的罪名,所以我得跟着你。”
“张念,你有完没完。”轩王绕开她继续走。
“我没完。”张念看到他一脚的泥,裤腿处也湿了一片,笑道,“想必堂堂轩王爷已经在这个雨林里面困了好几天了吧,这个雨林白天下雨晚上起雾,跟迷宫一般,一般人可是很难走出去的。要是身上干粮不够,又没法生火烤野兽吃,就算不被野兽吃掉,也会因为睡眠不足缺少食物饿死在里面的。”
“你有办法走出去?”
“我有办法进来就有办法出去,就怕有些人因为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感情不愿意跟我同行,哎,看来平南王封地我只能一个人先去了,等我办完事回来之后再来这里带他走吧,就怕到时候他已经变成一具枯骨,说不定连骨头都找不到。可惜大兴国未来国君候选人就这样少了一位,哎……”
“你好狠……”轩王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哎呦,上次被吴致用那个娘炮打了两掌可还疼着呢。”张念捂着胸口蹲下,“我要是痛死在这里可就没法出去了,你不是不想跟我一起走怕我连累你吗,机会来了,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默默疼痛而死吧。”
轩王似笑非笑地走到她跟前,张念伸手挡住他不让他靠近,“我虽然想跟着你走,但还不至于低声下气地求你,所以你不必同情可怜我,也不要勉为其难带着我,我们就此别过吧。”
“是吗?”轩王拨开她的手,坏笑地看着她胸口,“胸口疼是吗,解开让我看一下伤势吧。”
“什么?”张念惊讶地盯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怎么啦,刚刚不是说痛死了吗,本王现在不抛弃你,愿意给你治伤,但你穿着衣服我怎么治呢?乖,快解开给我看看。”
“我不痛了。”张念霍地站起身,“我好了。”
“如果很痛别逞强好吗,本王可还要靠你走出这雨林呢。”轩王一步步逼近,张念退到无处可退,只能护住胸口,眼看轩王的脸越来越近,她明显感觉到心脏在手边乱撞。
一声响亮的口哨,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从不远处踱了过来,轩王提住张念的腰带将她放到马上,鄙夷道:“放心,我不会对我不喜欢的女子做出出格的事的,快说吧,怎么走出这雨林。”
“你!”张念气不打一处来,翻身跃上最近的一棵大树,“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走吧,如果你不想被野兽吃掉,就睡到树上来。”
“好啊。”轩王跃上同一个树丫,与她面对面而坐,“从树上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就让我睡你旁边保护你吧。”
“你睡那边去。”张念气急败坏地推他,树丫不稳,她收势不及一下扑到轩王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鼻息相闻,唇与唇几乎零距离接触,张念脸刷地红到耳根,翻身坐起。
轩王跃到旁边一根枝桠上,强壮镇定道:“明日早点起赶路,在路上耽搁得够久了。”
“嗯。”张念睡下,一颗心跳得更快,她赶紧捂着,以防心跳的声音被轩王听到。她不知不远处的轩王也正难眠,可惜身在树丫上,难以辗转。
天亮了,两人从树上下来,轩王分了干粮给张念,两人有说有笑,神情自然,语气平和,仿佛已经将彼此之间尴尬的关系抛到脑后。虽没有人明说,但两人都是心知肚明,要想顺利完成皇帝交待的事情,就得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做一对只存在合作关系的搭档。
“出门在外,就别叫我王爷了。”轩王道。
“那叫你什么?”
“肖漠。”
张念流汗,真没新意!
“你这虽然穿着男人的衣服,但看上去一点都不像男人。”赵漠皱眉道,“恐怕别人一眼就认出你是女扮男装。”
“是吗?”张念眨了眨大眼睛,“因为男人没有像我这么漂亮的吗?”
“男人没你这么自恋的。”赵漠擦汗,“你怎么不戴面具。”
“好不容易从皇宫出来,不想戴了。”张念翻了个白眼,从包里拿出一顶帽子戴到头上,“这样就看不出来了吧。”
“还行,没那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