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女孩子像你这么没正经的。”赵漠终于露出笑脸,但随即又叹了口气,搂着她头轻轻说道:“小念,你有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装成半面仙,为什么要跟我回京,为什么要去救李景长等等,你不告诉我也不强迫你说,只是你这样真的很让我没底,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还是你……”
他还没说完嘴已经被张念柔软的嘴唇堵上,她的脸因为靠得太近而变得模糊,他闭上眼睛,让她温热的鼻息更清晰地佛在他的脸上,他的舌尖在她唇齿间翻转,他手臂微微使力让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直到感受到她的心跳,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离她更近,才能知晓她内心深藏的秘密。
窗外传来野猫的嘶叫,张念一惊,将自己从意犹未尽的赵漠唇上分开。
“皇上让我们来这里查探平南王的隐情,我们现在算是完成任务了吗?”
赵漠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事,对张念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去晚了吗?”
张念摇了摇头。
“我今天收到密报,我的探子截到一份太子给平南王的密信,我去处理这件事了。”
“密信?”张念来了精神,“里面写的什么?”
“太子让平南王帮他逼宫。”
“什么?”张念睁大眼睛,“那你怎么办的?把那份信毁了吗?”
“没有。”赵漠笑了笑,“我把那份信完好无损地送到平南王手上了。”
“你……”张念先是不解,随即又想通了,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你要除掉太子,只是这样会不会太冒险。”
“很多事情现在不做以后就来不及了。”赵漠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张念暗自怀疑他是不是听过五月天的歌。“父皇派我们来这里真的只是刺探隐情吗?父皇早料到平南王有反意,他派我来不过是将我这个对太子来说最大的威胁从太子身边支开,让他掉以轻心觉得我不在是逼宫的最好时机,父皇可是给我下了密旨,让我不要暴露行踪,即使回京城也不要,让平南王利用这个机会逼宫,然后父皇借机除掉他。只是没想到父皇会答应你跟我一起来,你可是个大麻烦,差一点就害得平南王反了……”
“好啦,都是我的错……不过你和你父皇不是水火不容么,怎么会……”张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跟他一路相随,居然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
“对我们两个都有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果然是父子两。”张念想气又气不出来,谁让他正好是她喜欢的人呢,心机深沉也罢,手段强硬也罢,他都是她的选择,要生气恐怕一分钟也停不下来。她干脆往好的方面想,靠在他身上道:“希望平南王晚一点逼宫,那样我们就可以这样天天在一起了。”
“额……”
张念和赵漠暂且在平南王府附近的客栈住下,一边观察平南王动静一边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远离阴谋诡计的宫廷,抛开家族的仇恨,不管世俗的偏见,白天一起游览山水遍尝美食,夜晚相拥而睡互吐心事,即使没有肌肤之亲,即使只是简单的握着对方的手,她总感觉找到了心灵里里最深的寄托,就像一片离开母体的种子,在风中旋转很久之后终于落到一块可以供自己生根发芽的土地上,他就是她的土地,没有他她一定会很快枯萎。
张念知道这样很不好,女孩子一定不能过分依赖一个人,因为这世上本没有能永远让你依赖的东西,哪怕是自己的身体,也有与灵魂分离的那一天,所以,女孩子一定要独立,不能将自己的全部身心灌注在一件事物上,特别是男人,最容易让女人一无所有。但是她又控制不住地把他当做自己的全部,她甚至不敢想哪一天若是他不再爱她她该怎么办。她只知道,他现在在她身边,他爱她,她不愿意去想那么多。所有沉溺在爱情里的女人都会犯同一个错误——自欺欺人,她们总是在欺骗自己男人永远不会离开她们,至少在她们为自己营造的世界里。
张念以前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女人在失去男人的爱之后要寻死觅活,她觉得用自己的生命为爱情的愚昧买单未免太自私太不懂得珍惜生命的可贵。现在她总算深有体会,作为这个世界的过客,她以前不怕死,她活着不过是为了李家的仇恨,死对她来说是解脱。可是现在,她很怕死,她怕失去赵漠,爱情已经成了她活着的唯一理由。
只是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一个女子的执念而停止运转,赵漠不会因为张念的眷念而放弃权力,京城皇宫中,一场阴谋正在展开,平南王秘密带兵前往京城的消息也在一个弥漫着薄雾的清晨传到张念耳朵里。那时她正在打理一盆木棉花,是赵漠在她生日那天从山上采给她的,深秋时节,本不是木棉花开的时候,她却欣然收下,她多希望能在来年开春的时候看到它花开,看样子,她等不到了。
“我们要跟在平南王军队后面回去了。”赵漠从背后抱住她,带着檀香的温热气息扑在她的颈中,痒痒的。
“好。”张念淡然一笑,“能不能派人帮我把这盆木棉花送给阿狗,我想我们在花开之前就可以帮他的父母报仇了。”其实她心里并不真的觉得给阿狗报仇有多痛快,她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借口,让自己明白除掉平南王对人对己都是好的,她要让自己帮赵漠。
“我一定叫人办到。”赵漠语气依旧温柔,却夹杂了些许兴奋之气,除掉太子,他势在必得。
平南王的军队是秘密行军,所谓秘密行军就是不走寻常路,大道官道他不走,专挑乡野小径荒无人烟野兽频出的地方走。所幸南方没有雪山,不用担心战士们跟红军一样仗还没打上就冻死一大片。但沼泽地倒是不少,很多人吹着牛皮啃着野味走着走着就越走越低,等回过神来时已经不能自拔。张念和赵漠跟在军队后面,时常看到平静的土地上露着个狰狞的人头,嘴里还叼着啃了一半的野猪腿。每到这时,赵漠就会捂住张念的眼睛,然后骑着汗枣带着咖啡绕道而行。其实张念觉得赵漠捂住她眼睛完全是多此一举,她也是亲历过战场的人,这点恐怖她还是承受得住的,不过为了成全他的保护欲,她也就忍了。
他们从惠县出发时已是十一月中旬,在路上跟着平南王兜兜转转大半个月,终于在腊八节那一天到达京城附近的一个郊外,平南王在那边扎营开始养精蓄锐。
惠县地处南方,四季如春,一路向北,除了风景人文的变化,最让人承受不住的就是气温的反差了。平南王虽然早有准备,带了御寒的物品,但身处暖热地带的人终究不能体会北温带地区冬季湿冷的残酷,就像到江浙沪上学的广东孩子,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秋裤存在的意义,直到他们被湿冷的风吹痛了骨髓。宫还没逼,平南王的士兵就病倒了一大片,他们最终还是遭遇了与红军一样的事情——低估了大自然的寒冷!红军被冻死是因为没钱,他们却是因为没常识,想篡权都不先查查资料了解一下地理差异,细节决定成败,平南王注定是个失败者!
赵漠在厚厚的狐裘大衣中骑着汗枣威风凛凛地点阅了自己让何先生调来的军队,张念极不情愿地重新戴上面具,默默站在他的身后,做回了他的军师。
“张军师,你怎么……你原来……一直跟王爷在一起啊……”何先生看到张念一副受了惊吓又理所当然的表情。
“何先生辛苦了。”张念笑。
“不辛苦不辛苦,为王爷做事从来都不辛苦。”
“少齐,我让你煮八宝粥给士兵们喝,材料都买好了吗?”赵漠一脸风霜。
“八宝粥?”张念看向他,正好对上他满盛温柔的眼睛。
“材料已经下锅了,王爷是否要去看看。”
“好,小……军师,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他对张念说话时语气温柔得何先生不得不相信两人有奸情,张念狠狠瞪了他一眼,怪他太明显了,心里却暖得如春天的太阳。
夜幕降临,赵漠和士兵们一起喝暖融融的八宝粥,虽是寒冬腊月,却也别有一番温暖。因为是埋伏军,他们与平南王的军队保持着不被发现的距离,但赵漠的探子正无时无刻不监视着平南王动静。
张念已经让赵漠收购了附近城中所有御寒的衣物,探子来报,平南王军中被冻出肺炎或者其他病的人不计其数,军医已经明显不够用了。
“王爷,照这个情势,平南王支撑不了多久,太子那边可有动静,他要是再不动手,他舅舅可要被冻死了。”吃完晚饭,她跟着赵漠进到帐篷里。
“我也在想这件事,太子恐怕很快就有行动,平南王已经在我的掌控中,我担心的是父皇,太子时刻在他身边,如果有突发事故,我怕来不及……”
“皇上身边有金刀卫保护,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吧。”张念安慰道,“再说英王爷不是也在宫中么,他久经沙场,应该可以应付得来的。”
“四叔?”赵漠扯了扯嘴角,“但愿他不会帮倒忙。”
张念一愣,赵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他在怀疑英王?想起小时候的事,他好像一直都不信任英王爷呢,可是在她心里,英王爷一直都是一个如父亲般保护她的人,这么一个慈祥正直的人,怎么也不像是心怀不轨的,赵漠恐怕太多疑了吧。
宫中在腊月二十日的那天发生了太子逼皇帝退位的事件,平南王在京城外挨冻挨了十多天,终于可以举起火把公然包围京城作为太子的外应,他手下被冻得半死的士兵们想起自己很快就能进到城中享受温暖的炉火和厚实的棉衣,士气大振,纷纷克服身体上的不适喊起了为新皇帝而战的口号。不少人一激动喊成了为暖气而战,颇有种江浙沪地区的人民向北方有地暖地区抗议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