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黑发被绾起,用双凤金步摇插好,碎月晃了晃不堪重负的脑袋,凤冠本来就够沉的了,还要带那些琐碎的花钿簪钗,现在只感到脖子酸疼。
杨出云替她戴好最后一根金钗,满意的打量着镜中那张清丽的容颜,含笑点了点头,“美!真是美!”
碎月站起身,带着一丝羞怯的看了看自己的那身绣满龙凤呈祥的大红嫁衣,笑了笑说:“我怎么觉得这身衣服穿在我身上这么别扭啊!”
“你觉得别扭没关系,只要你的夫君不觉得别扭就成。”她将碎月拉回镜子前,仔细寻找不足之处。
碎月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她,一双黑发亮的眼睛,流露出聪颖的光芒,“杨姑娘,我称王爷一声大哥,就也称你一声姐姐吧。我从小服侍王爷,若不是姐姐进宫来王爷绝不会将我调出去,王爷对姐姐什么样,姐姐心里应该有数,姐姐是个聪明人,话也不用我多说。以前我在这园子里,你们吵架拌嘴我能劝就劝劝,可我现在出了园子,你们再吵架可就没人劝了。这宫中人多耳杂,是非也多,姐姐还是敛一敛你那性子吧!”
杨出云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对她甜甜一笑,从手腕上退下一个通体碧玉的镯子塞进她手中,碎月推辞,“姐姐,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她带着愧疚的看了她一眼,他们谁都没有告诉碎月,其实她是替自己嫁过去的,如今她也不忍心对她说出实情。“你既认我为姐姐,那妹妹出嫁前姐姐送一样东西又有什么。”
碎月听她这样说,只好收下。
这时,门外传来开锁声,杨出云前一秒还挂着笑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碎月无奈地想,刚才那番话她又白说了。
李简推门而入,见到碎月穿着凤冠霞帔坐在梳妆镜前,双颊晕红,整个人好似山间的梅花,清新幽冷。不由叹道,“我这么漂亮的妹子,便宜了九哥!”
晋王只是娶一个侍妾,按宫规用不着上呈皇上,婚礼也自然极其简单,指派一人将新娘子接到宫中便可,没有‘拜天地’等习俗。李简因视碎月不同,特来送她一程。
待碎月蒙上喜帕,李简终于瞥了一眼角落中的人,声音平静的如一潭春水波澜不惊,“今日碎月成亲,你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杨出云拿着玉梳轻轻梳着黑发,冷哼了一声,“我一踏出这个房门,你又该怀疑我有什么举动了,到时候出了事,你又赖在我的头上,我可不自讨没趣!”
碎月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识时务的退了出去,还把房门带上。
李简皱了皱眉,忍无可忍地瞪着她,“杨出云,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回过身去看他,嘴角还擒着一抹笑意,可眼底全是失望和怨恨,“我想怎么样?你说我想怎么样!李简,我只身一人跟你从大漠来到长安,举目无亲只能依靠你,可你呢?你只会动不动就跟我发脾气,不问事情原由就怀疑我,出了事的时候你有没有问过我?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还不够信任我,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寒心!”
李简做梦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看她的样子好像还很生气,明明该生气的是自己,为什么她会这么生气?他舔了下嘴唇,不知所措的说道,“云儿,我心里当然有你,你……”
“心里有我?心里有我会连这么一点信任都不给我吗?还用锁关着我!你干脆把整个房间都用木板钉上闷死我好了!”她任性的大喊,只有在同他吵架时她才会失去原有的理智,孩子气毕露无遗。她难过的闭上眼睛,轻声说:“李简,你伤到我了。”
他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又想到自己做的好像是有些过分,他生气了可以去找素瑶找婉儿,也可以用王爷的身份压着她,可她什么都没有,只能依靠自己。过了好半晌才张了张嘴,“我……”
“你走吧。”
只是平淡的三个字就让他将一肚子的话吞下,他自嘲的笑了笑,想不到有朝一日会为一个女人烦恼。
他走出了门,碎菊刚拿了锁过来,他隔窗望了一眼里面的人,小声吩咐道,“不用了,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屋里的人听到这里方才展颜一笑。
红烛垂泪而下,映的整个屋子一片喜红,突然烛火一阵跳跃,下一瞬,房门人推开。
碎月坐在床上,双手不觉用力的绞着手帕,似期待似惶恐的等着那人将她头上的喜帕挑起。
一身红衣的男子从容的站在她身前,静静地隔着喜帕看她。脑中浮现的却是那****清冷孤傲的神情。
她闭上了双眼,一阵凉风袭来,她知道他已经揭开了喜帕。
那男子惊奇的看着床上那身嫁衣的女子,虽然面目清秀,却绝不及她三分之一。那她又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要找的人呢?
当她睁开眼睛时,只来得及看到他转身离去的背影。一抹红色就这样消失在她眼底。
他想,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他急急冲出宫门,一袭红色袍子在很夜里特别扎眼。他要去找冉易问个清楚。
她看着喜床上戏水鸳鸯的锦被发愣,忽然苦笑一声,拂灭了蜡烛,眼前瞬间黑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