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何尝看不出她所思所想,当她和苏琦同时发生危险之时,他却选择朝苏琦走去,可是当时他真的只是看到了苏琦,并没有留意视线范围之外的一切。
如果让他做一个抉择,或许他会朝她奔跑而去。
叶暖本低着头,可手腕被牢牢钳制住了,不能离开,她仰起头,头顶璀璨的水晶灯像瀑布一样流泻而下,将她额头上的伤疤照亮。
四目交接,她表情淡然,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伤口我会处理,但请放开我,我想回房休息。”
还没有等陆孤阳放开,叶暖就用垂在另一侧的手挥开陆孤阳握住他的大掌,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苏琦蹙起眉头,走到与陆孤阳并肩的位置,和他一起望向离去的叶暖:“叶暖她……应该没事吧。”
有没有事情陆孤阳心中明了,他没有答话,拿起一旁的外套就准备回房。
等到二楼传来两声关门的声响,苏琦一个人落座在奶油色的真皮沙发上,唇角有一抹得意的笑容,昭示着胜利者的喜悦。
没错,就在刚才,陆孤阳选择了救她,而不是叶暖,那就证明,她在陆孤阳心中的分量,比叶暖更胜一筹。
回到房间,叶暖并没有立即处理伤口,说实话,真的很疼,那块受伤的皮肤稍稍动一下就会牵扯,好像一不注意就要撕裂一样,她并不在意不及时处理会不会留下疤痕,她只想好好静一静。
疲倦地闭上双眼,叶暖倒坐在小沙发上,背靠一个靠枕,额头上传来清晰的疼痛感,像是有火在灼烧一样。
如果不是王妈,她是不是会撞得满头是血?即便那样,陆孤阳也满不在乎吗?不过仔细想想,他也没有必要来表现他的在乎。
苏琦终究比她重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再正常不过。
以往的一切越飘越远,化作一缕炊烟,无声无息地消散了,她什么都抓不住,回想从签订合约到现在,她与陆孤阳的每一幕清楚而模糊,陌生而熟悉,即便是亲身经历过,她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以后不会再自作多情了。
叶暖没有意识到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油然而生,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得到,她的心死如灯灭,寂灭得只剩下一片死灰。
不知道坐了多久,额头上的疼痛感也逐渐减退,叶暖睁开双眼,从窗棂外透进来的光束有些刺眼,她下意识抬臂用手遮挡,随后从柔软的沙发上站起身子,拿出药品对着穿衣镜处理伤口。
白色棉签沾了药水变得暗黄,叶暖尽量把动作放得很轻,但每每一触碰到,还是很疼,她咬牙忍住,没有叫唤出声。
接下来的很多天,叶暖没有主动和陆孤阳说过一句话,她和他之间的对话也变得十分简单,他问,她答,而且回答都极其言简意赅,基本上不超过十个字。
陆孤阳再三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给叶暖一个解释,毕竟那个解释听上去那么无力,更像是掩饰,可是他的确是因为角度问题,只看到苏琦,才没有去救她。
叶暖变得愈发安静温顺,像一只乖巧的小猫,竭尽所能地扮演好契约情妇这一个角色,陆孤阳却不是很满意,她看得出叶暖很压抑局促,真正的她并不是这样。
当他把她压倒,或是逼到墙角时,甚至包括他旁若无人的亲吻她,她都很安静,安静得可怕,好似一只牵线的木偶,他似乎很了解她,至少他知道,在他对她做出暧昧的举动时,她会出于本能地拒绝挣扎。
陆孤阳并不太喜欢这样的叶暖,但又无可奈何,她表现得近乎完美,找不出一丝破绽,无懈可击,她把契约情妇这个角色做到极致,端庄温柔,落落大方,却始终感觉不到她的灵魂。
他曾经问过她:“暖暖,你变了,是不是还无法释怀那天我先救苏琦的事情?”
叶暖被说中心事,别过头去,不想让陆孤阳看出半分端倪,嘴上仍然倔强固执:“没有,我已经释怀,而且我没有改变。”一一对应的回答,呆板无味。
陆孤阳轻叹一声,黑宝石一般深邃不见底的双眸直直看向叶暖:“我感受不到你的灵魂,你不需要这么委屈折磨自己。”他潜意识里察觉得出,叶暖并不想这么做,但非要强迫自己,她在不遗余力地惩罚自己,好像这样,她才能好受一些。
虽然被陆孤阳说中不少,叶暖还是不肯承认,依然嘴硬:“我很尽职尽责地在履行我们的合约,这样不好吗?”
“这样一点都不好,暖暖。”陆孤阳的话语无比柔和,却十分悠远飘渺,好像是从另外一个遥远地时空遥遥传来。
叶暖不吭声了,躲开与他交接的视线,转过头去,胸口闷闷的,似乎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令她有些窒息,透不过气来,但她找不到什么更好的方法,能替换眼下她的所作所为,仿佛她已经拼尽全力,把一切的状态变成最好。
这一天用餐时,陆孤阳放下刀叉,发出金属质感的物品与瓷盘碰撞的声音,缓缓飘升至空气中,渐渐地弥散开。他接过佣人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放下,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埋头吃饭的叶暖,不急不缓地淡淡开口:“后天我要去瑞士的苏黎世办点事情,一切衣食住行会有人帮你们打点好,记得照顾好自己。”
最后半句话明显是对着叶暖说的,苏琦何尝听不出,但还是很好地隐藏起自己的情绪,她做出一脸不舍的表情,如果可以,她还可以哭出来:“孤阳,我舍不得你。”
相比之下,叶暖一直默默无语,安静地切着牛排,一个字都不说,宛若她是一个局外人,而陆孤阳说的,是一件最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脱不了身,也没有办法。”
苏琦赶紧又问:“那孤阳你会在苏黎世待几天啊?”
“不一定,但我会尽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