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妩毓终于知道了,展锋和淑敏一直就认识,那是因为他们的父辈是同学。而且淑敏怀孕的事情展锋也确实知道,但是让淑敏怀孕的那个男人不是展锋而是另有其人。这让妩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总是躲着展锋,因为她不敢看到他,她害怕他哪天心情不好一定会狠狠地报复她,可是事实证明妩毓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展锋告诉妩毓淑敏怀孕的事情必须保密不准对任何人说起,妩毓当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而且她还反过来警告展锋你也不准瞎说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展锋与妩毓的见面次数与日俱增,从隔三差五见一面变作了成天腻在了一起,于是妩毓被老妈列入了重点巡查对象。
“那个小子又在楼下了,我刚才下去买盐的时候看见的。”吴老太太说。
“哪个小子啊?什么小子?”妩毓说。
“你给我少来装啊,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弟早就告诉我了!”
“又是这小东西,尽给我添乱,还和我要什么封口费?”妩毓自言自语。
“嗯?你说什么?”吴老太太反问。
“没说什么。你别听那小东西瞎掰,我们是朋友。”
“妩毓,妈不是反对你早恋,只是不想你在高考期间出状况!你明白吗?”
吴老太太眼见着硬的不行换软的了,可是这却让妩毓觉得有点奇怪。她和展锋,这似乎不大可能的事情,至少妩毓这么认为。就算淑敏的误会解除了,但总归还有一个少妇夹在中间,况且最重要的是妩毓怎么都觉得展锋不是她盘里的菜。
“妈,别瞎想了,我要走了,快迟到了!”
“哦,慢点,路上!”
“哦,知道了!”
许久没有见到展锋了,妩毓倒觉得轻松了许多,至少不会有人突然冒出来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就在妩毓准备自行车塞到存车地方的时候居然感觉车子比以前重了许多,当她准备回头时居然看见展锋十足爆笑的大脸。
“怎么是你啊?”妩毓说。
“什么叫怎么是我啊?你见到我就不会给我个满意的表情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啊?”
展锋说话的样子像个操练孩子的家长。
“为什么我要见到你的时候给你个满意的表情啊?法律有这规定吗?”妩毓嬉皮笑脸地说。
“你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会来事啊?就算你见到一个人很生气你也应该忍着然后对他微笑,这叫什么来着?你看这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这叫虚伪!”妩毓说。
“错,这话怎么一到你嘴里就变味了啊?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窍啊?”
“是的,我很不开窍,那请您还是找开窍的吧!兄弟,让道!”
妩毓说着就把他推到了一边。
“开窍,开窍!行了吧!说点正经的,最近淑敏有没有给你打电话联系你?”
展锋突然严肃了起来。
“没有,怎么了?”
妩毓有种不祥的感觉,但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昨天我出差回来的路上没事干给她打电话,可是居然接不通一直都是忙音,然后我就给那边的朋友说了一声,可是今天早晨我朋友回过电话告诉我说他去淑敏的住处找过她,但是邻居说淑敏在一个星期前就搬走了。她的手机又不通,我真怕她出事。”
妩毓从来都没有见到展锋如此焦急的表情,他甚至像个孩子在寻找和自己走散的母亲。
“没你想的那样,或许淑敏觉得那个地方住腻了再找个条件好点的,没事的,别担心!”
“嗯,你最近一次和她联系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是半个月前吧?最近因为考试我居然……”
妩毓在责怪自己。
时间一点点地逝去,渐渐地学校宣传栏里高考倒计时的天数也变成了“83”。妩毓在紧张的氛围里自我调节着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摆脱自己的命运,在后来妩毓终于明白在某些时候我们必须活在命运的意识里,那样你或许会感到更加踏实。
就是在时间比黄金还要贵的日子里妩毓居然用无所谓三个字打发着,她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可是她还是那样的无理取闹着。
下课,妩毓照常悠悠地走出教室直奔门口的超市,这算是她在这个地方三年以来养成的一种习惯了吧?至少在这三年里她一直遵守着这条不成文的规定,上午第二节课下首要任务就是喂脑袋。妩毓从来都是想吃就吃绝不刻意减肥什么的,她觉得能吃是福。哦,对了,她还给自己的吃找了个很合适的理由:民以食为天。不得不说这家伙确确实实是个自娱自乐的人物。
超市里的东西可谓琳琅满目啊!可是妩毓哪有心情当然时间也不允许她看这看那的,于是她就随便整了个毛毛虫面包和一袋辣片。虽说这些都是垃圾食品而且吴老太太也一直告诫她不要吃可她还是在超市里不忘这些东西。这些所谓的垃圾食品被这群天真无邪外加可爱的孩子们追捧着,就比如说这些辣东西吧,往往在她拆开袋子准备慢慢享受时就已经被周围的兄弟姐妹们友好地你一片我一片给瓜分了,她已经把这当作是一种享受了。就像足球场上好多人拼命地在抢那个圆圆的东西一样,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抢上,呵呵!也许就为那一刹那间的开心吧?
妩毓结账出门。
一阵强烈刺耳的警报声犹如一颗毒瘤深深地扎进她的耳孔,这让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两辆警车成一列状态先后开进日雨中学。
发生什么事情了?妩毓在想。
妩毓又开始想象了,某个人打架斗殴然后逃之夭夭,之后又藏匿于学校之中,但是某一天被某个人举报,警察根据许多的线索找到这个被所有人怀疑的嫌疑人,然后……
不知为什么这种电视里有的故事情节经常会被妩毓适时地拿来幻想再幻想,这似乎居然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妩毓走进校门时看见教学楼下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她骨子里天生好热闹的性子驱使她混进人群挤了进去。
此刻,她惊呆了。在那一瞬间,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脑子里嗡嗡地响个不停,像大地震过后留下的余震。她不断地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可是现实却是那样的真实。
近了,近了……
插肩而过。
远了,远了……
人群渐渐地散去,只有妩毓呆望着远去的车子。
在很长一段时间,妩毓的脑子里一直像电影似的回放着那一幕幕。
2005年4月17日 崩溃的感觉
我真想和上帝干一仗。
为什么,为什么……
直到现在我的脑子里依旧一片混乱,感觉就像刚刚被两军对峙后的战场,烟雾弥漫昏天暗地。然而我清晰地记得那一幕,或许那一瞬间永远都无法从我的记忆中抹掉。
江寒手上明晃晃的东西刺得我的心在不断地滴血,一滴接着一滴。他低着的头被额前晨光照得微黄的刘海全部淹没掉了,模糊的如同天边即将落下的红日。他整个人就像一个在无边无际大漠中迷失方向的小孩,我想伸手拉住他,可是他却离我远去了。我们插肩而过时我隐约感觉到他的心跳和呼吸,急促而且慌乱。
我强迫自己相信自己的眼睛,江寒被警察带走了,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了,而且是在我的眼前被带走的。
在所有被叫作事实的东西指向他的那一刻,我依然在辩驳,可是我势单力薄。我相信那不是真的,但是谁又会相信我是真的?那么多的人围着我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他们甚至似乎觉得我很可怜。
我已经没有力气按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去分析和判断这些关于他被带走的种种说法了,我只是像个十足的白痴机械地聆听人们对他的众说纷纭并无奈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我恨自己的无能!
就在妩毓最心痛的时候她居然参加了一场葬礼,一个年轻女孩的葬礼,她叫柔。
柔是妩毓的初中同学,她的离去让妩毓再次陷入了悲痛之中,她感觉生命就是一张放久的白纸,要多脆弱又多脆弱。人总是在一瞬间就不知去向了,逝者安息,生者节哀!多么简单的节奏啊!却要让那么多的人阴阳相隔忍受相思之苦,敢问苍天对谁公?
一个中午,妩毓拨通一个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却一直哽咽着,然后她便听到了一句:妩毓,你找柔是吧?柔走了!之后电话就挂掉了。妩毓在那一刻几乎要窒息的感觉,她感觉天地在动荡。
柔的病一直都没有治愈,只是她一直都在坚强地活着,包括妩毓上个星期去看她的时候她还说要和妩毓一起去读大学,她还说要和妩毓一个宿舍,总之她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这让妩毓的眼泪不由地流了出来,但是当柔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妩毓只能说自己的眼睛里好像有东西,看着柔跑去为妩毓拿镜子的样子,妩毓只能感叹老天的不公。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无辜的生命离去,柔就是其中的一个。
柔手中不断晃着的玻璃瓶子里面装着许多不知名的枯枝树叶,这让妩毓看着就觉得人的生命就像这枯败的树叶,由此让她联想到人生如梦这话。浑浊,而后清澈,柔把那些澄清的水一口气喝进了肚子。妩毓看着柔喝下后痛苦的表情不由地心里难受了起来,她开始痛恨老天。
“喝点水!”妩毓把装满清水的杯子递给她然后说,“苦吗?”
“不苦,它就是点消炎的,我妈说我喝这些就会好的。”柔说。
柔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病已经没有人可以帮她治疗了,但是她还是在很多时候幻想着未来,那些不曾有过的未来是多么的残酷,因为在那个时候或许她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然而她还是那样地期待着。
“我爸说让我和你去一个学校读书就是为了让你照顾我,到时候我们坐同桌。你给我讲故事好吗?我最爱听你的《水浒传》啦!”柔说。
“嗯,好的,那我就不用担心没人理我这臭脾气了!”妩毓说。
“你怎么臭脾气了?那是因为那些人不了解你,要是他们能够多了解一下你的话就会发现你其实很善良,在某些时候也很温柔的,嘻嘻……”柔说。
“是吗?我自己怎么都没感觉到啊?”
妩毓此刻忽然觉得自己有种被欣赏的感觉,不由地自恋了起来,而且好像脸部有灼热的感觉。
“那是因为你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平凡,其实我觉得你就很厉害的了。多想想自己站在领奖台上的风姿,多少人羡慕着呢!”
妩毓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把自己的肩膀耸了耸。
“柔,把杯里的都喝了!”柔的母亲说。
柔的母亲已经四十出头,但是因为柔她的腰部已经佝偻的变了形状。她的脸上也布满了皱纹,而且深如沟壑,原本就患有糖尿病的她显得更加精神涣散,但是她依旧坚强地支撑着,为了柔。
“嗯,知道了,妈!”柔回答说。
“姐姐,姐姐,妈让你全喝了!”柔的妹妹走过来说。
“嗯,知道了!真烦!去去去,你到那屋去,不要打扰我们!”
柔生硬地把小妹推到了门外,然后“啪——”地合上了门。
柔的脾气在一点点地变坏,之前她不是这个样子的。她是那种绝对不会用生硬嗓门说话的人,可是现在居然……
“让孩子进来吧!”妩毓只好打着圆场。
可是柔的小妹太懂事了,她居然乖乖地去了另一个房间,或许在那个时候孩子已经知道了什么,妩毓猜想着。
“妩毓,如果去了大学你会做什么?”柔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