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华斌这时也皱了眉头:“那个法医有点死脑筋,一直说那是她的工作职责,必须写上去,我后来和她说,如果写上去以后公布了,那他的家人怎么办,他还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女儿,一个厅级干部自杀,他们家已经够惨了,你这样在一写,是不是想让他老婆女儿以后也都自杀?——最后我和她达成协议,同意她可以把这个事情告诉王检,她这才同意不把这一条在报告里去掉,我想王检会明白我的苦衷的,也会留意自己和她妈妈的身体的,我也相信王检这么聪明的人,是能够理解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他们好。”
李副局长略带生气表情的道:“吓——这不识抬举的法医,回头让他滚蛋得了。不过王珊珊他们是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小林呐——,你放心,她从小就懂事的很,会理解的——”
林华斌对李副局长骂那个法医的话不以为然,他小心道:“姨夫,那倒不行,那个法医虽然是新来的,但是学历和职称都是全市法医里面最高的,局里人事科还有意提拔她,想让她做我们合作医院的法医鉴定科预备科长呢,医院那边也很器重她,毕竟这个方面的人才,现在全国还是都很缺呢。哦——对了——姨夫——那个法医还是女的嘞,不过,姨夫你放心好了,我知道怎么对付她,这种人糖衣炮弹肯定是不行的,我调查过她 了,她离异带个小孩,还有她妈妈,除外就没其他亲人了,虽然她前夫是沿海的商人,离婚她也分了很多钱,但是小孩读书的事情她一直很头疼,她不缺钱,不缺工作,那我们就帮她做她自己没法做到的,又很想做到的事情,切——我就不信我们有恩于她,她还不感激我们,听我们的吗?呵呵——您觉得,姨夫?”
李副局长满意的微笑着点点头,把烟斗当肯定他的榔头,在林华斌面前的空气中敲了几下,表示肯定他的方法。
林华斌也得意的笑了笑,又忽然变了脸色,发现新大陆似得激动道:“姨夫——但还有个问题——就是王局长的档案和法医检查,都证实王局长的右手食指是受过伤的,无法弯曲受力,王检和王夫人也说平时他只能夹夹香烟,拿拿筷子,重的东西筷子还夹不起来,更不用说去扣动扳机,他要自杀——只能选择用中指扣扳机——”
李副局长点头道:“他的食指伤我也清楚,你继续说——”
林华斌没有继续说,而是先拿出自己的配枪QZS92式半自动手枪,卸了弹匣,打开保险,拉动枪栓到最后的位置,让原来已经上了膛的子弹从膛上抛出,然后捡了又装在弹匣内,接着重新弹回枪栓,打开保险,把中指放进扳机护圈内,食指则只能伸直着贴在枪筒旁边,林华斌把那个食指的位置朝向李副局长脸,让他看了看清楚,李副局长点点头表示看清楚以后,林华斌又像放电影后退一样,利索的将弹匣装回手枪,并拉了一下枪栓,让弹匣内的第一个子弹上膛,又上了扳机和击锤的保险,把枪放回自己的枪套里面去,接着兴奋的说道:“姨夫——你看见刚才的食指位置吧?M1911的手枪弹壳是上抛式的,你说那样的手势开枪,食指会不会被枪筒烫伤,至少轻微烫伤吧,但是法医检查食指并没有烫伤,完好无损。我觉得这是个很大的一点疑点。完全可以说明王局长不是自杀的,肯定是有人强迫他握着枪,代替他扣动扳机的,而且我在盘问王局长亲属和徐秘书,还有司机时,他们并没有说王局长最近情绪有异常,一切都很正常,和平时一样,也没说王局长有什么仇人,人缘好的好,当然王局长那些个官场上的朋友同事,我就没亲自去问,那些人问了也白问,我让民警去象征性的做了下笔录——哦对了——姨夫,你知道王检她男朋友出车祸了吗?就在王局长出事那天,他去工商局办公大楼看王检的路上,你说要不要帮她处理一下那个肇事司机——哎——这王检也确实够可怜的——”
李副局长显然不愿多管闲事,档苍蝇一样手在空气中挥了一下道:”王德海都死了,你还管那闲事——让交警公事公办的去处理就行了。”然后又低头去看报告单,照例他更相信鉴定科的意见,于是他又问林华斌道:“鉴定科对这件事怎么看?”
林华斌没想到李副局长又问鉴定科的意见,他还以自己的推论可以引起他的注意,林华斌此时甚至都开始怀疑,鉴定科是不是已经事先和他汇报过了,假若真的已经和他汇报过了,那自己更不能隐瞒了,他坦白交代道:“鉴定科——认为那样的手势不一定会烫伤手指,而且他们还做了实验,用那把枪,用那个姿势开了枪,只要食指往外翘,就不会被枪筒烫伤,他们还说只要手指没直接碰到枪筒,手枪的部分温度也不至于到烫伤高温。——但是——姨夫——我还有一个证据证明我的想法,就是火药残留,我分别用食指和中指扣动扳机射击,然后让他们检测我两只手的火药残留情况,然后和王局长那只手的火药残留进行对比——结果我用食指正常开枪的火药残留指数和王局长的火药残留数据更接近——这说明王局长当是用食指扣的扳机,可王局长食指并不能弯曲手里,所以我肯定是有人帮他开枪的——”
李副局长翻看着鉴定科的报告,又像复读机一样重读问道:“鉴定科对这件事怎么看?”
林华斌楞了一下,想自己的姨夫怎么又问这个问题,难道是在考验自己吗?自己的推理很有逻辑性,和合理呀?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林华斌思索时,李副局长疑惑的翻眼看他,这眼神明显是在问他:“发什么呆?继续说!”
林华斌自然能够读懂这个眼神,怯懦道:“鉴定科——鉴定科——认为——那点火药残留的差距不足以说明问题,这残留本身就很少,而且每次开枪肯定都不一样,他们认为那属于正常误差范围。——他们还说——王局长身体健康,身材又魁梧,又当过兵,如果真有人强迫他握着他的手开枪,现场不可能一点打斗痕迹都没有,还 说到现场时,那手枪已经是空仓挂机状态,弹匣里面又没子弹,他们认为肯定只开过一枪,但是——姨夫——我觉得——”
李副局长翻着这报告,越翻眉头越紧,猛然打断他道:“为什么你说的鉴定科的这些意见,这份报告里都没有?”
林华斌忽然好像明白似了,但又不甘心,辩解道:“是我让他们晚点写上去的,我觉得这个案子疑点太多了,想再多调查一段时间——等——”
李副局长勃然大怒,使出“降龙十八掌“奋力拍着这红木的办公桌,但明显他的功力还不够深厚,这掌力只能打死小强而已,所以这红木办公桌安然无恙,而他的肥肥的熊掌却拍的通红,成了”红掌“,他把”红掌“藏到身后,偷偷擦了擦背,边擦边大声骂道:”糊涂!——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林华斌——你等?——你等什么?你还想等什么?——我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高级推论——你说——?”
李副局长本来是想让他临阵退缩,顺着自己的话承认错误,让自己指责,最后请教自己如何改正。
但是这林华斌却完全不是那样想的,他现在已经算是彻底想明白了,李副局长肯定在自己汇报前就和鉴定科通过气了,他忽然觉得这警局的水确实很深,深不可测,自己不是深海鮟鱇鱼,头上也没有灯笼,自然是看不清这水底的黑暗。他想若不是这李副局长是自己的姨夫,今天的汇报足可以让自己降一个级。但他同时又明白,恰恰因为这李副局长是自己的姨夫,而且自己的父亲又死的早,他可以算是自己半个父亲,所以自己才能够这样自作主张,这样肆无忌惮的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且这林华斌也遗传了李副局长他妻子家族的固执和放肆,他“恃宠而拗”道:“我想等一段时间看能不能查出那个黑衣女子的身份和踪迹,姨夫——我仔细查看过监控,这个黑衣女子从王局长办公室出来以后,没有进电梯,而是进了安全楼梯,之后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在监控里面出现过,后来我又仔细调查了整个办公大楼,原来办公大楼的后院还有一个小门,很多住在后面附近小区的大楼工作人员都从那个门进出的,那头小门并没有专门的监控,那些远探头的又看不清楚,那个小门的保安也是该死的家伙,我问他的时候,他本来说,他肯定没看见视频里那个黑衣女子从这里出去,后来我再三盘问,他居然说他的工作是只管进来的人登记,不管出去的人,明显那家伙玩忽职守,没留意那个黑衣女子嘛,回头我把那一批保安统统给撤了,这算什么保安,简直还不如一条狗来的有用——姨夫——这个案子真的疑点很多,大门和电梯口都设有保安,也有登记簿,大门的保安一般都要访客出示身份证,然后保安自己写的,当然后面电话一般都是假的,但我根据监控时间和那个登记簿,找到了那个黑衣女登记的身份证信息,那全是假的,那个保安还说那个黑衣女子,在拿身份证的时候脱了手套,右手的手背上有一个,黑色的蝴蝶纹身,我觉得这也算是一个线索,我总觉得这个黑衣女子非常的可疑,很有可能就是她杀了王局长,然后伪装成王局长自杀的样子——而且我还——”
李副局长听他说的兴致勃勃,叹口气摇了摇头,把刚才的生气收缩为无奈,把烟斗递给他,让他帮自己用那套专用的清洁烟灰的设备,清洁烟斗,并示意他重新装烟丝,然后自己扭着粗短的脖子靠在老板椅上道:“哎——小林呐——我看你今天不把心里所有的想法说出来,是不会让我清静了吧?——你呀你——哎——真是和你阿姨,和你妈一副德行,怎么这么固执啊——啊?——行了——你说吧,把你的疑点和推论全说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个案子在你眼里,到底有多复杂,有多少疑点!”
林华斌像拆装手枪一样,麻利的清洁了烟斗,又重新装上烟丝递给李副局长,笑得奉承他道:“呵呵——还是姨夫了解我——我这也是想给王局长家人一个交代嘛,假若王局长真是被别人所杀,那找出凶手也是我们的职责嘛——”
李副局长不耐烦道:“你少跟我打官腔——还有什么疑点快说,还有——别把鉴定科的意见藏着,你的疑点肯定咨询过他们的吧?啊——是吧?都一起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