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放心楚宣,而是相信碧游,她在宫中行走多年,又常在御前走动,也没让楚宣得了便宜,否则他现今也不会巴巴地赶过来瞧她。自古以来,帝王多薄情,可是对于未曾得到的,他们总会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因此用情,便比旁人多了几分。
楚宣入了里屋时,正见碧游裹了毯子歪在暖榻上翻着书。她一头乌发松散地绾了个髻,其余发丝则披在肩侧,其中一绺遮住了大半边脸,让他瞧不太清楚容貌。
碧游听见了动静,却是丝毫不动,手上翻着书页说道:“那位主子可是走了?”
楚宣闻言,便心中了然,她所说的“那位主子”可不就是他么?没想到,她竟知道是他来了,但令他心寒的是,她丝毫不为所动,现今还优哉游哉地躺着看书。
“不知你说的是哪位主子啊?”他走到榻边坐了,一脸戏谑地瞧着她。
碧游见是他来,先是一惊,随便懒懒地放下书,朝他颔首道:“罪民因伤而行动不便,无法迎驾,还请皇上恕罪。”
她此话说得不卑不亢,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叫楚宣看了更为心寒。
“怎么才数月未见,你与我便如此生疏了?”他凝望着她,语意带着嗔怪:“此次你立了大功,自称罪民更是不妥。”
碧游见了他更觉心头烦乱,又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索性垂着脑袋闭口不言。如今以这副样子见他,她实在觉得无言以对。于她,他到底算作什么?至高无上的皇帝、颠覆上官王朝的仇人,抑或是别的什么,实则到如今,这些都已不重要了。自打那日离开皇宫,她便以为此生再不用见他了,可谁知天不遂人愿!
“怎么了?数月不见,你那张伶牙俐口哪儿去了?”见她沉默,他竟也不恼,极有耐心地跟她闲话起来。
“我有些累!”碧游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这个借口最为妥帖。
“累了就好生歇着吧!”他取过垫在她腰间的迎枕,扶她躺下,又为了拉了拉滑下的薄毯。
脑袋一搁上枕头,碧游就真觉得乏了,心累,心倦,比起什么都让人难以承受。她闭上眼,须臾功夫竟睡沉了,也不知楚宣是何时离开。
碧游做了个好梦,梦中她与韩时喜结良缘,她顶着艳红的帕子与他拜堂成亲,梦中她还是名正言顺的郡主,他依旧是爱她宠她的韩时,拜堂之后,他便成了郡马爷。可当他踏入喜房接开帕子时,她却意外地发现他变了张脸,那张脸朝她森然一笑,亮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戳入了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