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大家你言我语地说了这一年来各自的生活和状态,每个人都有了变化或正不断地谋求变化,只有我仍在原地踯躅。
戴琳琳经过不懈的努力进取和用无数个废寝忘食的加班换来了升职,成了主编;万翔依旧在音乐助理的道路上持之以恒摸爬滚打,他的目标是音乐总监;冯知恩近来预谋着一场连带挖墙脚的跳槽,想策划自己的公司;林跃跟女朋友在元旦的时候定了婚,还跟我们大秀他的订婚戒指。
我们开玩笑说怎么没把新媳妇儿带来时,林跃还有点不好意思,说哪儿那么轻易就能一睹芳容了。林跃的婚期貌似定在了后半年,要我们大婚那天务必前去参加,到时候就能见到新娘子了。
冯知恩和万翔打趣他没诚意,明摆着就是想收礼金。林跃振臂一呼:“收礼金算什么!我甚至可以给你们礼金,那你们就得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给我当伴郎,怎么样,给你们大半年的时间考虑和安排,哥们儿够意思吧。”
冯知恩把一口酒咽下:“就这么说定了!”
万翔看冯知恩答应得这么痛快,说作为从曾经到未来乃至一生的哥们儿,无论怎样有责任也有义务护送林跃步入婚姻的殿堂,并且到时候一定要亲自把喝得脸红心跳步履飘摇的新郎送入洞房,还必须要见证新郎新娘爱的使命的完成才能彻底放心。万翔满脸神圣的表象下憋着一肚子的坏笑,没等他说完我们就都乐了。
就在大家还没笑够的时候,林跃不由得叹口气说:“哎!可惜呀,要是远岸也在就齐了。”话刚说完,气氛就冷下来。
那一瞬间,觉着自己才是祸首的我心里是五味杂陈羞愧难当。
其实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清楚把聚会地点定在这里的意义,却又十分清楚这个意义是何其模糊,它是召唤,是等待,是纪念,也是祭奠。这么多年来,江远岸像真的消失人世一样杳无音信。
比我还疯狂的是,有次冯知恩告诉我,他回国不久后甚至偷偷去过江城的几大陵园,挨个问人有没有江远岸这个人。直到遇上一回,有一个园陵的看管翻出档案看了半天,说有,冯知恩当时一惊,万分沉痛地问知不知道怎么死的,那看管先是摇摇头,紧接像想起什么似的拿出计算器。据冯知恩讲,当时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的他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出来,心想难道现代科技已经发达到用计算器就能知道逝者的死亡原因?而就在他诧异不已百思不解之时,那看管拿起计算器给冯知恩看,显示屏上写着“112”。随后看管煞有介事地说:“我觉着这应该属于老死吧,一百一十二岁的高龄,不死才是意外呢!这一死还是喜丧呢!”
当时冯知恩是哭笑不得。
转眼而今,江远岸消失六年,他曾经所有的联系方式包括泡过的论坛ID全部作废,他就像一桩疑案悬在我们心中,没着没落的,一碰就心凉。
冯知恩清清嗓子:“我说两句啊,咱能不能别一提江远岸就这样啊,染茉,你也没必要一说到他就这么悲情,你已经不亏欠他什么了,你一个人尽心尽力等了这么些年,大伙也费心思找过他,而他呢?但凡心里还有曾经的哥们儿,但凡讲点儿情义的,能这么抛得一干二净不管不顾吗?就这么一走了之了,他还真做的出来!”
他一口气说完,说到最后还是不由得哽咽,差点没哭出来。一边的林跃赶紧拍拍他的肩。谁不知道当初在乐队他和江远岸的关系最铁,好像是他被远岸抛弃似的。而谁又不知道,江远岸才是那个最无辜最委屈的人?
戴琳琳抓住我的手,语气有点儿沉痛地安慰我说:“照我看,你干脆别等了,六年了,这算什么?”
“可是——”
戴琳琳立马打断我:“别可是了,你就这么打算执迷不悟地一直守下去?”
这时,万翔忽然站起来。估计他之前就早想说什么了,却又不好开口,于是一口一杯地把酒吞下去,这会儿他摇摇晃晃举着一杯酒对我说:“染茉,我先敬你三杯。”说着又连连喝了三杯酒。
林跃想要拦他,却让他挡回去了,“你们谁也别管我,这酒我是一定要喝的,现在喝完了,我有话要说——染茉你听着,戴琳儿说得对,你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你这辈子就废了,好好一大姑娘,何苦非要等一个一走就是六年都连个信儿都没有的人呢?”
万翔停了停,索性直接就着酒瓶又把剩下的都喝完,然后继续道:“我也就是凭感觉这么一说,我觉着吧,也许人早不知在哪儿安家立业了,染茉,你就听我们一句,别等了!”他义愤填膺地说完后就顺着桌边滑溜下去。
我们好不容易把万翔抬到酒店房间的床上,又好不容易给醉得死猪似的他灌了几杯醒酒茶,正准备商量着一起去步行街,这时万翔竟奇迹般的醒了。神志不清的他非要闹着跟我们一起去,于是我们带着个醉汉逛了一下午。
由于万翔的原因,这一路上闹出不少笑话,而大家也都主动略过饭桌上的话题随意打趣嘻嘻哈哈。这样的情景却让我想起在S大时的Pulling Force,有时晚上排练完,大家就这样一起去逛夜市,吃着路边摊,或一起到避风塘喝冷饮;有时我和青蕊长时间流连于各个饰品店里,那帮男生在里面绕几圈觉着没意思了就在门外一人啃着一支雪糕,从冰冷的口腔里倾泻出热火朝天的梦想……我总记得,那短暂而又飞扬的时光,是我们一群人最好最好的年华。
傍晚时分,林跃提着各种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其中十之八九都是给他媳妇儿买的。我们把他送到机场,他万分不舍地跟我们拥抱惜别。
从机场出来,我们四人又回了茶楼。过年期间的晚间时候,客人寥寥无几,我们索性坐在大厅闲聊起来。
阿井端来茶点,还有沏好的一壶龙井和一壶毛尖,另外还交给我那串萧倚年还回来的钥匙。一直到晚上十点半,冯知恩和万翔回了酒店,他俩次日清早的航班;戴琳琳则随我回了公寓。
在电梯口,我们碰到了萧倚年,他含着一支棒棒糖,有点无所事事地踱步。戴琳琳一看见他就激动地先发制人大喊一声:“干嘛呢帅哥?”
她这一嗓子把正在神游的萧倚年吓了一跳,险些没把糖掉出来,看清是我们以后稳住神,随口一说:“倒垃圾。”
戴琳琳打破砂锅地问:“你那垃圾呢?”
萧倚年手随便一指说倒完了。
戴琳琳又说一起上楼吧,萧倚年摇摇头说还想到外面透透气。
在电梯里,戴琳琳神秘兮兮地说:“染茉,我敢打赌,他一定是在等你。”
我瞟她一眼说:“林跃他们就开玩笑嘛,你怎么也跟着一起八卦啊。”
戴琳琳掷地有声地说:“你还别不服气,从他看你的眼神就能看出不一样来。”
“你猜见过他几面呢就看出不一样了?”
“有些东西不在多而在精,那种眼神,分明就一眼万年似的又多情又深邃。”
我真是要愁死了,问:“戴琳儿,你在你们公司主编什么的?”
“民生那一类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我强烈建议你应该主编八卦娱乐那一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