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晏澈温声道:“儿臣是担心父皇和母后的安危。”虽然还是一惯的温润,可皇后分明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失望。失望?是对她这个母亲失望吗?这个想法让她更加愤怒,她这般苦心经营何偿不是为了他,为了他能坐上那个位置,可他竟然帮着外人!
“朕和你母后无事,只是凤姑娘中了毒。”皇上见到晏澈,脸色也好了些,毕竟他还是喜欢这个儿子的。
晏澈固然也担心凤娴月,不过他心底却觉得疑惑,宫中这些下毒的小把戏怎么能瞒过她?他见皇上担忧的面容,想了想还是温声提醒道:“不如请安逸侯请宫?毕竟他是凤姑娘的生父。”
皇上听了摆了摆手,道:“暂时不用。”却也没说理由,实在是他不想见到凤平。
皇后虽然觉得不合礼仪,不过也不敢违逆皇上,见儿子还想开口,她急忙阻止了。别以为她不知道儿子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怕凤娴月待在后宫里影响了她的名声,又担心皇上对她势在必得。
大皇子的到来,让孙庭显心里少了煎熬,至少淑妃的嫌疑洗脱了,如此,他也能帮凤娴月解毒了。待他与两名太医说了自己的想法,两人均点了点头,他们虽然年纪长些,可整个太医院都知孙庭显接了孙老太医的衣钵,医术十分高明,倒也佩服。
孙庭显配了药,吩咐一旁的宫女去准备,而后忍不住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伴君如伴虎,他总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倒并不是为自己感慨,而是为了淑妃。从前听说她宠冠后宫,可刚刚却差点儿被当成了下毒的凶手,皇上的喜爱说变就变。他的心里更加担忧了。
似乎能感觉到孙庭显的忧虑,淑妃在一旁静静地低着头,她不敢看,怕会叫人看出破绽。
待宫女熬了药上来,皇上正欲夺过她手中的药碗,便听淑妃上前说道:“让臣妾来喂吧,左右是在臣妾的宫里出事的,臣妾内疚得很,倒想为凤姑娘做点什么。”说完,去接过了宫女的药碗。
晏澈不禁松了一口气,如果是他的父皇亲自喂药,那凤娴月的名声也就完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后宫里由皇上亲自喂药,他不敢想会生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凤娴月喝了药,也幽幽地转醒。她看了看殿中的众人,正准备起床行礼,却被皇上阻止道:“快躺下快躺下,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无需多礼。”
皇后见他被凤娴月迷得团团转,心里不知多生气,回头见儿子面色不变,不知道在想什么,总算好受了些,至少儿子没有那般糊涂。
淑妃将凤娴月中毒之事大概和她讲了一遍,末了歉疚道:“这原是我太大意了,叫你受了委屈。”
凤娴月摇了摇头,才看向皇帝说道:“臣女既无事,想回府,以免家父担忧。”
“这——”皇上还想让她在宫里多待些时日,正欲阻止,便听到晏澈说道:“儿臣送凤姑娘回府。”
皇上不满地看了晏澈一眼,想到确实于礼不合,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吩咐内侍准备了些补品送往安逸侯府。
凤娴月谢恩后便被宫女扶着下了床。
只是本欲相送的大皇子也被皇上阻止了,他让太监宣了鲁敏树大人护送凤娴月出宫。鲁敏树是他最信任的人,别人他不放心。
皇上面带不舍地看着她出了凌芷宫,回头见皇后和淑妃都立在原地,摆手道:“都退下吧。”
这里是淑妃的宫殿,此刻的“都”不就是指皇后和太医吗?皇后的脸色很不好,本以为可以扳倒淑妃,没想到竟然被自己的儿子给破坏了。她素来喜形于色,皇上都看在眼里,对她越发不耐烦,皱眉道:“还不退下。”
皇后这才行礼退了出来。孙太医等三人则尾随其后。
出了凌芷宫,皇后突然想起孙太医,让身边的宫女宣他过来,待见到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她突然笑了,问道:“听说孙太医今年还未娶妻?”
虽不知皇后是何意,不过孙庭显知道她与淑妃不睦,也不敢大意,恭敬道:“是。”虽然他的父亲为此不知发了多少脾气,但都被他拒绝了,他心里有人,没法娶别人。
“孙太医医术高明,年轻有为,京中不知道多少姑娘仰慕你,不如叫本宫作一回媒人,给你物色一个。”皇后语气和蔼道。见他的脸色变了,她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孙庭显急忙说道:“臣谢娘娘厚受,只是臣暂时无心娶妻。”
皇后也没说话,含笑着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本宫有一个远房的侄女儿,生得标致,品性极好,倒有些像淑妃的风范呢,孙太医——”
“请娘娘慎言!微臣不足惜,恐辱了淑妃的名声。”孙庭显不卑不亢地高声道。他心里是有些生气的,皇后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折辱淑妃,害在是欺人太甚。可又觉得有些害怕,她竟然会提到淑妃身上,定是发现了什么。
皇后本是觉得生气,不过见他这般紧张甚至有些恼怒的模样,她反而确定了一事情。她摆手含笑道:“罢了,是本宫失言,当然孙太医也可以考虑一下。”说着,便扬长而去。
淑妃不知这事,正陪在皇上身边研磨,因刚刚生了凤娴月这事,她的心情有些不好,时常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所索皇上也心思重重,并未觉察出什么。待她回过神,便见皇上画了一副姑娘的图,只是看清这姑娘的模样后,她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画上的姑娘竟然十分像凤姑娘,唯一的区别是脸上的红疹没了,若不仔细辨认,根本就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皇上放下笔,凝视着手中的画纸,低声问道:“淑妃觉得怎么样?”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淑妃根本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含蓄道:“臣妾觉得皇上的画技越来越好了。”作为一朝天子,竟然惦记着侄子的未婚妻,也够让她恶心的。
皇上不满意她的回答,问道:“朕是问你这姑娘怎么样?”
淑妃只好仔细地看了看,柔声道:“臣妾觉得极美。”是挺美的,这应该是凤姑娘没有毁容之前的模样吧?也不知道是谁下毒让她长了一脸红疹?
皇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当然,他看中的女子自然是极美的。他合上手中的画,想了想才道:“若是朕中意一个姑娘,淑妃觉得朕应该怎么办?”他暗中已经收到南边来的书信,说战寻带了一队人马被敌军围歼了,至今未见人影。他心中窃喜,却知此事不能立即公布于众,否则刚刚相认的侄儿,一去边疆就死了,也挺让人生疑的。待过些时日,他再公布于众,并追封战寻为护国大将军,也算全了他的忠义之心。
淑妃并不知皇上心中所想,只是听他的意思便指的是凤姑娘,她对皇上更加厌恶了些,只是知道此事轮不上她开口,便柔声说道:“皇上是一国之君,要如何还不是由皇上说了算。”她只是说出了他心里的意思,果然,听了她的话,皇上的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说道:“淑妃的话甚得朕意。”
且不说凌芷宫里的皇上,此刻的皇后正被眼前的儿子气得双眼发红,她怒道:“你既然为了一个江湖丫头来质疑我?!是,毒是我派人下的,那又怎样?你不是说她如何如何厉害,练了什么毒心诀,是你的重要助力吗?可是呢,这么小小的毒就把她毒倒了,还想骗人?澈儿,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是皇上的嫡长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你坐不上那个位置,你以为日后上位的皇子会放过你?会放过我吗?”
皇后说到最后分明是用了几分真心的,她见儿子不语,以为说动了他,接着苦口婆心道:“你是嫡长子,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大不了等你登基了,你纳了她便是。”
“够了,母后不要再说了。”晏澈终于打断了她的话,眼色深沉地看着她,平静道:“母后不信我。”他是皇后唯一的儿子,三个皇子当中,他是最有优势成为太子的人,可是,他的母后却日日在宫里与后妃争凤吃醋,若得皇上厌恶。而今更是不相信他,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不相信他的判断。
皇后从来没有见过儿子这种眼神,一时也愣住了。见他不现说话,转身便走,她到底是生气了,厉声道:“你站住!你要我信你,那你便轻手杀了凤娴月。只要你杀了他,从今往后,我事事依你。”
都是凤娴月那个江湖女,自从她出现之后,儿子为了她屡次忤逆她,甚至忤逆皇上。
“母后,若你还想让我当上太子,那你就不要再为难她,否则,我会向父皇请旨去驻守沧州,永不回京。”晏澈头也不回地说道。他的语气很平静,可是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决绝。
驻守沧洲,永不回京……皇后呆住了,她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然为了一个江湖女竟然……且不说沧洲贫瘠,离京城甚远,就是请了这个旨意便是告诉皇上,告诉众人,他无心皇位。那她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