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太医随着青儿进了屋,见凤娴月坐在桌边,轻轻行了一礼,问道:“凤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一副书生打扮,背着一个药箱,脸上倒多了一份年轻人没有的沉稳。
凤娴月示意青儿去门口守着,请孙小太医坐下,轻声道:“孙太医不必多礼,娴月不过是有些事想请教一下罢了。”
“凤姑娘但说无妨。”孙小太医虽然没有与凤娴月接触过,不过对她也有耳闻,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凤娴月直视着他,轻声说道:“我曾听说一个故事:两只小兔子从小一起长大,突然有一天一只小兔子去了老虎身边,孙太医可能猜到是什么原因?”
孙庭显不傻,听了她的话,双手紧紧地攥着药箱,帮作镇静道:“愿闻其详。”
凤娴月轻轻一笑,站起身来说道:“我哪知道呢,不过是好奇罢了。”
“凤姑娘没必要对别人的事情这般好奇。”孙庭显说着也站了起来,语气里似乎带着怒意。
凤娴月看着他说道:“你不必紧张,也没必要生气,我是不该对别人的事情好奇,可是,万一这个人对我恶意呢?知已知彼,才能一战而胜。”
“她对你绝对没有恶意!”孙庭显肯定道。见凤娴月一脸含笑地看着自己,他敛了敛情绪,慌张说道:“我、我的意思是,凤姑娘心地善良,不曾与人结怨,别人又怎么会对你有恶意。”
凤娴月坦然道:“孙太医,你就这么肯定在这个大染缸里她不会变?好,就算她不会变,那她也不会被人利用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孙庭显直视着她问道。
凤娴月直接说道:“我想说的是,孙太医年轻有为,前面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你,千万不要去一做些不该做的事情。比如说,安国将军府的萧公子,他的伤你治不好就千万不要治。”萧其为昨晚闯了祸,萧将军难掩怒意,动了家法,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又心疼地请太医去看病,谁知道用药过后便发烧起来。凤娴月怀疑这个药里被人动了手脚,据战寻提供的消息,这个人很可能是孙庭显。她虽想不通两人有什么仇怨,不过,他这般作法无疑是自取灭亡。
孙庭显惊得后退一步,他没想到他做得这么隐秘,竟然还是被人发现了。本来他是想亲自出马,医死那个纨绔,可是,为了他爹,他并没有。他抬头看向凤娴月,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好,那我就实话实说了,站在京城这片土地上,有很多人想飞黄腾达,有些人是想升官发财,有的呢是想好好过日子,还有一种人就是想报仇。可是报仇有很多种,把自己搭进去的人,那不叫报仇,那叫蠢。”凤娴月轻声说道。
“蠢……”孙庭显绝望地呓语道。良久,他平复了情绪,沉声问道:“你要帮我?”
“我从来不是为了帮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她轻声回道。
孙庭显直接问道:“我该怎么做?”
“医好萧其为,还有,不要再进宫去找淑妃了,你如果真的是为她好,就离她远一点,若是让人发现了蛛丝马迹,她的下场会很惨。”凤娴月劝告道。自从淑妃第一次避开孙庭显,她就觉得两人不对劲。还有昨晚的宴会,两人的举动实在太异常了。她便让战寻去查了一下,没想到,两人竟然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人。
凤娴月说得他都懂,可有时候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他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他想看一看她,哪怕不说话,就看一眼,对他来说就够了。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沉声道:“如果我不照做呢?”
“孙太医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凤娴月想帮他,不过是不想淑妃被晏祁利用。如果能多一个朋友,她自然不想把她变成敌人。
孙庭显离去后,青儿踏进屋子,发现她家小姐还在想事情,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怎么啦?”凤娴月回过神,问道。
青儿想了想,低声说道:“小姐,府里来了好多媒婆,侯爷本是想给小姐选个家世一般的青年,哪知道这些媒婆给说的对象不是老的,就是混的,太过分了!”凭她家小姐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着,竟然都说一些不靠谱的人。
这个早在凤娴月意料之中。若没有昨晚皇上和大皇子的事情,兴许还有一些青年才俊为了巴结她们安逸侯府而来提亲,可经过了昨晚一事,这当官的和想当官的都不敢求亲,甚至可以说但凡有机会出人头地的人都不敢娶她,因为没有人敢得罪皇上和大皇子。更何况,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满脸的红疹,也让一般人望而生却了。
而此刻的凤平也是一脸担忧,他那么优秀的女儿,竟然寻不到一门好亲事。看看眼前这个王媒婆,竟然让她女儿嫁给一个老头作继室!他气得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吼道:“送客!”
“侯爷,您先听我说,这个苏老爷虽说年纪大了些,可知道疼人,小姐嫁过去——”王媒婆继续说道。
凤平再也忍不住,厉声道:“堵上嘴,拉出去!”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心中对女儿一阵愧疚。若不是因为他,他的娴月怎么会落到这般地步呢?
“爹,你没事吧?”凤娴月迈着步子走来,关心道。寻不寻得到亲事,她无所谓,就是怕她爹受不了这个打击。
凤平见到女儿,强压下心事,勉强笑道:“娴月来啦,爹没事,就是在想给你挑哪家公子好。”他可不想女儿知道自己嫁不出去了。
凤娴月听了,轻轻一笑,轻声道:“爹就别瞒我了,女儿又没聋,刚刚那媒婆声音那么大,我都听见了。”
“娴月,你别难过——”凤平慌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却听凤娴月笑道:“我一点儿都没难过,就是怕爹不开心,眼下这局势,哪还有什么敢娶我?爹,您就放心吧,我的人生我自己能作主,谁也没办法勉强我。”
凤平见她是真的毫不在意,终于松了口气,他一边拉着凤娴月坐下,一边温声说道:“本来呢,我是觉着大皇子这个人不错,可谁叫他生在皇家,爹不愿意你以后受一丁点的委屈,更何况,皇后也不是个好相处的,所以啊,这个大皇子也是不可取。爹思来想去,就找不着一个合心意的。”他还没提皇上呢,昨晚大皇子求娶,立即就被皇上否决了,不用想都知道两人不可能了。
凤娴月倒没想那么多,眼下她还不想成亲。
两人正说着话,下人来报,说是万伯侯求见。
万伯侯?凤平与凤娴月对视一眼,然后命人请他进来。他想了想还是问道:“这个万应冲和你关系很好?”当初捐粮献银之后,还是娴月教他在朝堂上反对万应冲封万伯侯,结果,皇上就拍案同意了。她这摆明着是帮万应冲呢。
凤娴月点点头,低声说道:“这事儿回头再和您解释。”
此时万应冲已随着下人走了进来,他今日穿了一身米白色的新袍子,整个看起来年轻活力了些。见到凤平,他含笑着微微行了一个晚辈礼。按理说,两人的官职差不多,他不必这般客气,可见他行的是晚辈礼,凤平对他的第一印象顿时好了起来。他上前扶起他,笑道:“万伯侯客气了!快请上座!”
凤娴月见状,吩咐丫鬟去泡茶。
万应冲见到凤娴月也在,想起此行的目的,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不瞒侯爷,在下此次前来的目的是向凤姑娘提亲的。”
“提亲?!”凤平诧异地看着他。不止他,凤娴月也是一脸意外。她自认与万应冲没有感情瓜葛,怎么会身自己提亲呢?见他一脸平静,完全没有要娶心上人的紧张害羞的表情,她似乎明白了过来。
万应冲认真说道:“对,在下是向凤姑娘提亲的。侯爷请放心,在下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公子,可是礼仪诗书也是知晓的,倘若能娶凤姑娘为妻,定然好好相待。”他这番话说得颇为严肃,想必此事是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的。
凤平听了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心中甚是满意,若他真的愿意娶娴月,那也是合适的人选啊!他刚想开口说话,便听凤娴月轻声说道:“万公子是在报恩吗?”
万应冲听了她的话一顿,答非所问道:“凤姑娘大可放心,我万应冲绝不是寻花问柳之人,若真娶你为妻,决不三妻四妾。”
“我相信万公子说的话,可是,我不愿意万公子为了报恩而以身相许。眼前的困境对我来说未必是困境,万公子不必担心。”凤娴月平静地说道。
“娴月,爹觉得万——”
“爹,您难道要女儿胁恩以报?”
万应冲轻轻笑了起来,双手作揖道:“让凤姑娘见笑了,是在下低估了凤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