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狄斯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不过疯不疯的……又能怎么样呢?反正他也已经不是人类了。
甚至几乎算不上是生物……只剩下大脑的东西,真的能被称为是生物吗?
欧狄斯避免去想这些。事实上,他简直没法去“想”什么,他的心里实在太乱,确实已经接近了癫狂。
卡洛琳无法获知欧狄斯此时的想法,就算是她能获知,大概也会假装没有注意到。毕竟她确实不顾欧狄斯的感受,做出了让欧狄斯难以接受的事情。
她只是继续制作着欧狄斯的机械身躯。
又过了几个月,她做出了欧狄斯的耳朵,他可以听见声音了。
她始终在不断努力着,不断完成欧狄斯身上所缺的部分。她一边工作,一边和欧狄斯说着话。
开始的时候,欧狄斯不愿听她说话。时间久了,他渐渐冷静起来,接受了现状,也开始听卡洛琳的话。
毕竟,他们曾是友人。
卡洛琳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恢复欧狄斯的感官,并让他可以说话。说起来,这已经足够快了,如果换一个人来做,也许十年也完不成。但欧狄斯还是觉得已经等太久了,已经久到当他终于能开口说话的时候,已经不想再去指责卡洛琳什么。尽管他已经可以说话,但他却一言不发。
“说话呀……欧狄斯。”卡洛琳向他恳求着,“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我……”欧狄斯只说出了一个字,就不再开口,因为他听见了他的声音。不,那不是他的声音,那只是机器的电子音而已。他不想听见自己发出那样的声音。
为了让欧狄斯拥有几乎所有人类的功能,卡洛琳用了三年的时间。
这三年的时间里,她并不是只在做这一件事。
在这段时间里,她成功地把自己推销给了“幸存者联盟”,成为了“幸存者联盟”中的首席科学家。
“幸存者联盟”是一个末日后建立起来的组织。联盟中的成员在末日前大多属于“末日俱乐部”组织。这个俱乐部的成员大多是有着相当资产的人,在末日前他们非常担心世界末日将会出现,因此成立了这个俱乐部,在一片无人区投资建筑了庞大的地下城,并储存起足够数百年使用的大量能源。
末日后,这些幸存者们靠着末日前就储备起来的资源,成为了末日后生活得最好的人。但他们并不满足于此时的生活,因此向幸存的科学家们发出邀请,希望他们能来到幸存者联盟,利用科技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好。
卡洛琳就是被邀请的科学家之一,她向幸存者联盟的最高董事会展示了欧狄斯,让他们明白她正在做的事情,如果她能完成研究,就意味着她可以无限延长人的寿命。
这一点深深吸引住了幸存者联盟的董事们,他们是幸存者,他们希望自己可以活得更长。因此他们让她当上了联盟中的首席科学家,手下掌管着一个由一百人组成的团队。
有了这个团队的协助,卡洛琳的工作更为得心应手,她渐渐研究出更先进、样式更适合人类的配件,并将其用在欧狄斯的身上。
更妙的是,卡洛琳的团队中有一位设计师,她按照欧狄斯过去的照片,为欧狄斯设计制造出了与他从前的外貌相似度80%的硅胶皮肤、肌肉和骨骼。
此时的欧狄斯,看上去才真的像是一个人类。他可以走动,可以和正常人一样感知到周围,也可以用和他从前差不多的嗓音说话。关于营养的配备问题也解决了,他的大脑不用再被泡在玻璃缸里,而是被安放在与他从前的颅骨形状完全一样的人工颅骨里。
当这一切都完成的时候,卡洛琳欣喜若狂。
很难说清她为什么如此高兴,到底是成功的喜悦?还是对于欧狄斯终于“活过来”而感到高兴?再或者是,她终于拿出了成果,能让她在幸存者联盟更有地位?
这些,或许连卡洛琳自己都不知道。但她知道做出了这些之后,她的人生从此就不一样了。
不过,当她从喜悦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却发现欧狄斯已经不见了。
欧狄斯并没有被限制行动,或者说,因为他一直处在没法出去见人的状态,所以没人想过要去限制他的行动。况且,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卡洛琳的恋人……至少,卡洛琳是这么对所有人说的。
欧狄斯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连一张字条也没有留下。卡洛琳看着空空的实验室,心中五味杂陈。
从那之后,欧狄斯就一直在流浪,他辗转于各个城池之间,居无定所。卡洛琳曾经派了许多人去找他,虽然听说了很多他的消息,但却都没有找到。
欧狄斯凭借着异于常人的感官和力量,躲过了卡洛琳的追查,一直流浪在外。他也会常常听说卡洛琳的消息,他听说“幸存者联盟”被分化,在原来联盟的基础上,成立了一个叫做“科学会”的组织。心里知道这一定是卡洛琳所为,但他已经再也不想回去那里了。
数十年后,他在流浪的过程中遇见了奥兰多。欧狄斯在他尚还是人类的时候,在预言师们的集会上曾经遇到过他,那时候奥兰多还是个孩童。然而在这十几年中,他竟是得了不死之法,又成为了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他对欧狄斯很有兴趣,邀请欧狄斯到他的城市居住。
此时的欧狄斯,已经厌倦了流浪的生活,于是他答应了奥兰多,随他到博萨尔城去。但他并没有接受奥兰多给他提供的住宅,而是选择在城外,老博萨尔城的遗迹上,也就是从他少年时一直到他“死”时,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的那个地方。
后来有一次,他身上的一个零件坏掉了。奥兰多与卡洛琳达成了协议,把他送去科学会,维修他身上的零件,他就是在那时候再次见到了卡洛琳。
那个时候,卡洛琳已经不再是血肉之躯了。她为了能一直继续从事研究,把自己也改造成了机械。两人相见之后,默默无言。
从那以后,欧狄斯一直生活在老博萨尔城,再也没有离开,直到西比尔出现。